我曾经那样爱你

　　顾千重没有理会那些人故意的嘲弄，仍旧看着游泳池里的温有意，看着她脸上那一抹不知是泪水还是池水的水渍，心里的躁意更盛了。

　　他十分冷淡的想：总有人喜欢欺负比自己弱小的人，这大约也算是人性中恶劣的一部分。想到这，只以为比同龄人更理智清醒的顾千重还是纡尊降贵的开了口：“行了，你先回去吧。改天我叫管家替你报个游泳班。”

　　就好像，替她报游泳班是个天大的补偿似的。

　　温有意得了他的话，这才小心翼翼的抱着书包离开了游泳池。她一直低着头，浑身都湿透了，湿漉漉的头发上滴着一滴滴的水滴。

　　滴答，滴答......那些水滴好似滴在顾千重的心里头似的，至今想起了都记得当时的烦躁和郁闷。

　　那一天，顾千重和几个朋友又出门玩了一场，很晚才回去，隐约记得自己回去的时候听管家念叨过一句“温小姐晚餐都没吃，好像有点冻着了，是不是要请岳医生来看看？”

　　似顾家这样的人家，自然是有专门的家庭医疗小组备着，那位岳医生便是负责的领头人之一。

　　顾千重喝了点酒，醉意上来，听到这些繁琐的事情自然没什么好声气，只是冷冷讥嘲一句：“沾了点水就冻着了？她也真是金贵。”

　　管家一贯都不太喜欢多事也不大看重温有意，听到顾千重的话，他便再没有开口。所以，直到现在，顾千重也不知道后来温有意有没有请医生来看。

　　现今想起这些，顾千重的心情不大好。他下意识的掏出手机，想要打给家庭医生问一问解离性人格障碍患者的治愈问题。

　　电话很快便拨出去了，电话那头很快便传来岳医生含蓄笑声：“这么晚了，顾总怎么有空打给我这个闲人？是有关明天体检的事情？”

　　依着顾千重和温有意如今的身份，当然是有固定的体检日的。不过他们这段时间蜜月玩得高兴，索性就把体检的日子定在了回来后。现在听到岳医生的话，顾千重这才想起这事，他心中掠过一个想法，不由得把原先要出口的话给咽了回去。

　　顾千重沉吟了一会儿，很快便道：“嗯，是这样的——我现在手头事情有点多，体检的事想要再拖后一段时间。”

　　岳医生笑了一下：“哎呦，这可拖不得，老顾总那里还等着看体检报告呢。要是有个蜜月宝宝，那就再好不过了。”他在顾家工作了半辈子，便是顾崇山跟前也能说上话，故而开起玩笑来也是十分的亲近。

　　闻言，顾千重心中颇有几分苦涩，抓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他的声调倒是如平日一般不疾不徐，似是有些漫不经心：“没事，叔叔那里我去说。你把时间推一推，就移到，”他一顿，淡淡的道，“移到一个月后吧。”

　　岳医生自然不好追着他要体检，很快便应了下来，连声道：“好的，好的。我会交代下去的。”

　　顾千重耐着性子和他寒暄了几句，很快便挂了电话，面色微微有点沉：他与温有意的婚事，顾崇山一直都不大满意。倘若顾崇山知道了温有意的病，他倒是没事，就怕顾崇山会对温有意下手。

　　一个月？顾千重也觉得这事有点棘手，有一个月就能治好的精神病吗？或者，试着说服现在的温有意，让她陪着自己演场戏？

　　顾千重心里的那点苦涩渐渐上了脸，他有些犹豫但还是打开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我们明天谈谈。想了想，觉得语气不好，又重新编辑了一遍：我们明天谈谈，好吗？

　　然后才发给了温有意。

　　******

　　温有意收到短信的时候，正和唐春之一起喝酒。

　　家里的酒柜里摆了好多的酒，温有意和唐春之从咖啡厅回来，啰啰嗦嗦说了一通顾千重的坏毛病和做过的坏事。现今看到酒柜里顾千重按着年份摆好的一瓶瓶红酒，不由得便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春子，咱们喝酒！”

　　唐春之早就眼馋这一柜子的好酒，哪里会不应，连连点头：“好啊！”

　　只可惜温有意这怂人没啥酒量，喝到一半就醉了，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你不知道，他有多讨人厌，多喜欢欺负人。”她抱着半杯酒，半哭着诉说道，“我那时候被他朋友推下了游泳池，回去后就躲在房间里，晚上都不敢出去吃饭——就怕又碰到了人。要是叫人端饭上来，怕又有人说我架子大。半夜发烧，还是管家找了医生过来。”

　　她抹了抹眼泪，两只眼睛都是红的道：“后来，他开生日宴会，我也参加了。有人起哄叫他和我跳一场，我说我不会。他就说了一句话，他说——‘她也配’......”

　　那一句“她也配”以及那居高临下、满带嘲弄的眼神，温有意至今也忘不了。

　　那是她第一次参加那样盛大的宴会。乔念特别特别激动——这也是乔念第一次以陪着顾崇山出席顾家的家宴，所以乔念早早就开始替温有意和自己准备起来。顾家的服装顾问只替乔念备了一身衣服，温有意的衣服还是乔念自个儿掏腰包去请外边的设计师设计的。

　　乔念每天都要耳提面命的说几句：“你顾叔叔体谅我们，让我们也参加宴会，你一定不能出错。你要不卑不吭，有礼有貌，叫那些人也能看得起你。”

　　其实，穿的再好、言行再得体，那些人也不会看得起乔念和温有意。

　　郑琦那天的那句“童养媳”温有意早早就在学校里头听过了，这还算是比较温和的说法。还有更恶毒些的说法，是说“顾崇山养了个大的不算还要养小的，说不定就喜欢母女两个一起来呢”。

　　温有意刚开始听的时候，气得不行、恨得不行也羞得不行。她打电话给乔念，想要和她说：“我们回去好不好？我不要住好房子也不需要有那么多零花钱......我就想要有自尊的生活......”

　　可是不行。

　　乔念永远不会答应这样幼稚的要求。她爱顾崇山，爱顾家的钱，爱顾家的势。贫穷于乔念乃是最大的罪恶，她宁愿死也不会重新犯这样的罪。

　　温有意不能抛下自己的母亲也不能责怪自己的母亲，她只能更加艰难的苦熬下去。

　　那一天，温有意穿着乔念用重金买来的衣服还有借来的首饰，小心翼翼的走进宴会厅，特意往着不起眼的角落走去。不过，她很快便看见了被郑琦等等一群人簇拥着的顾千重。

　　郑琦上回见过温有意出丑，印象深刻，现下不知怎的一瞥就见了人，不由分说的招了人上来，起哄道：“顾少，你家这个也来了啊，要不你和她跳个舞？”

　　温有意吓了一跳，抬头时正好撞见了顾千重的目光。

　　今日的顾千重算得上是盛装出席。他穿着一整套的黑色西服，纽扣都是精心雕琢好的宝石，整个人显得格外的挺拔，站在那一群人中便显得鹤立鸡群，熠熠发光。

　　他外套里面配的花式白衬衣的花边一直到了领口，衬着他那张英俊至极的面庞好似会发光，一双眼睛亮的就像是最贵重的黑宝石。他正一动不动的看着温有意，一声不出。

　　温有意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跳了起来，脸也跟着红了起来，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我，我不会跳......”其实她是会的——乔念为了今天特意请人来教她，可她不敢在这些人面前出丑。

　　顾千重却懒洋洋的打断了她的话，道：“她也配？”

　　他的声音很轻，很淡，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意味扫了温有意一眼。

　　边上的人很快便轰然笑了起来，他们就像是簇拥着国王的弄臣，笑嘻嘻的应道：“是啊，她也配？”

　　还有个穿着银灰色礼服、披着乌黑长发的女生，掐着声音学着温有意的语调：“我，我不会......”她眨眨眼，清丽秀美，语气却满是嘲讽道，“她还脸红了呢，真以为顾少会和她跳舞啊？真是和她那个妈妈一样，不要脸！”

　　......

　　再多的话，温有意也听不进去了，她心里既是恨自己自取其辱也恨这些人。但是，她却只能杵着听那些人的讥诮话，她知道：自己对于那些人来说不过是个不要钱的乐子罢了，她若是反抗或是逃跑反而要叫他们更有兴趣了。

　　******

　　温有意醉的迷迷糊糊，听到手机短信声的时候，掏出手机看了眼。

　　她看到顾千重那条短信：我们明天谈谈，好吗？

　　她按了按手机的虚拟键，趁着胸中那一股子的恶气，回复了一条：你也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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