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粥
“大晚上怎么站在这里发呆?”有人朝她走来,“你也不怕着凉了。”
“殿下。”谭鸣鹊毫不惊讶地回头致礼。
沈凌嘉温和地问道:“夜里也不睡?”
“还早,况且我刚吃完饭,想睡也睡不好。”谭鸣鹊回头说,“请殿下收下这个。”
她拿出一个荷包,青色的底绸上绣着嫩绿色的小蛇。
“你是不是以为皇子的东西都得绣一条蟒?”沈凌嘉轻轻捏了捏荷包,然后露出笑容,“怎么出来走都带着这个?”
“菊娘姐姐让我给您绣的,自然要早早赶工,绣出一件都带在身上,见了面要拿给您。”谭鸣鹊将手背在身后,额头沁出薄薄的汗。
沈凌嘉将荷包收起来:“你的手艺确实不错,宫中绣坊的绣娘们都比不上你。”
“那是她们只求全。”谭鸣鹊微微笑着望向天空中的明月,皎洁的玉盘有澄澈的光,在一片纯黑只有星点的夜幕中熠熠生辉,但那是因为这是夜晚,不是白天。
“你十三岁?”沈凌嘉又问。
他不止一次提起谭鸣鹊的年纪,她并不生气,只点头承认。
“你真的只有十三岁?但我觉得,你比我见过的许多十三岁的人都更……机敏。”
谭鸣鹊反问道:“殿下又比我大几岁呢?”
沈凌嘉便无话可说了。
两人真要说起来,其实也算不上多熟,对着一轮明月说是欣赏,也太勉强。
谭鸣鹊站了一会儿觉得无聊,就准备告辞,没想到沈凌嘉比她快一步:“太晚了,你好好休息。”
末了,就背着手离开了。
谭鸣鹊看了一眼他离开的背影,忽然抿住唇,将笑意湮去。
她听到了碎裂声,很轻,就在沈凌嘉走的时候,有人踩中地下的枯枝。
在身后,但她若无其事看了一眼,却只看到一丛丛矮灌木,虽然没有叶子,但也都在角落里,是月光照不到的地方,到底哪里躲了人,她不确定。
故意去找,难免引起疑心。
“哎呀,总算走了。”谭鸣鹊突然捂着胸脯,长叹了一口气。
她哀叹之后,抬头看了一眼月亮,自言自语:“也不知道这大晚上撞见贵人,是好运还是……呸呸呸。”
谭鸣鹊从腰间的荷包里摸出一枚铜板来,喃喃说道:“若是字,保我好运。”
说完,她准备弹起那枚铜钱,却失手弹错了方向,铜钱往前一跃,就扑进了灌木丛里。
“真是晦……呸呸呸!”谭鸣鹊一边埋怨一边走过去。
铜钱没找到,却提出来一个人。
她拎着衣后领,赵柳垂头丧气,或许是因为心虚,并不看她,只盯着石板地。
“大晚上不去睡觉,躲在这里干什么?”谭鸣鹊喝问道。
赵柳吓了一跳,瑟缩了一下,忙答道:“我,我不,不是……”
“我看着你蹲在这里把你拎出来,你还要说你没躲?赵柳,你鬼鬼祟祟的,到底想要做什么?还不从实招来?”谭鸣鹊依旧厉然。
这些话都是她学的,家里的护院抓住小贼,一般都这么说。
赵柳颤抖着摇头道:“不,我不是……是聂茶让我来的!”
“聂茶?”谭鸣鹊松开手,“她让你来看我?”
“嗯。”
谭鸣鹊上下打量她,忽然笑了:“你跟聂茶关系不错嘛,她要你做什么你都答应?”
“谁,谁让我帮忙,我都会做的。”赵柳慢慢冷静下来,说话也逐渐恢复成串了。
谭鸣鹊哼了一声,道:“那我要你瞒下今天晚上的事情,能不能做到?”
“能。”赵柳连忙点头。
“好,说话算数。”
“好!”赵柳垂着头答应了。
谭鸣鹊发现赵柳这个人脑子好像有点呆呆笨笨的,也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后来遇到什么意外造成的。
也可能是真的被谭鸣鹊吓住了。
“你家里人呢?”她本来想放赵柳走,等察觉这一点,就忍不住接着问。
赵柳不敢迟疑,马上说:“都没了。”
“没了?怎么没了?”谭鸣鹊一时没懂这话的意思。
“……都死了……”赵柳压低声音,随时都是一副要哭的样子。
谭鸣鹊揪着赵柳问了好几句,赵柳都只来回咕哝这三个字。
是孤儿?
此事还得问问菊娘,她便又问别的:“既然你跟聂茶关系不错,那我问你,她的家人呢?”
问人先问全家这招也算是偷师于容婆,谭鸣鹊自忖没本事威胁人,至少也要靠近知己知彼那一阶段才行。
“聂茶?”赵柳想了想,道,“她也没有爹娘,和我一样,是被人牙子送进来的。”
都是孤儿?
谭鸣鹊不由得倒退一步,借着月光,仔细打量赵柳。
赵柳呆呆地摸了摸自己的面庞,不禁问道:“谭姑娘,怎么啦?”
“没事。”谭鸣鹊笑着问赵柳,“那你可还记得,你原本是哪里的人?”
“全忘了。”赵柳说。
“那好吧,我问完了,你记住,今天晚上我问你的事情,不许告诉别人,哪怕是聂茶,或者你觉得亲近的人,都不可以。”谭鸣鹊恐吓道,“不然,我就去告诉菊娘姐姐你藏起来的事。”
赵柳整个人都打了个激灵,瞬间精神起来,她连忙答应,道:“好,我一定不说,谭姑娘,你也千万不要告诉菊娘姐姐。”
谭鸣鹊笑眯眯地看着赵柳:“如果你说话算数,我也会的。”
赵柳连忙再次答应,她也不会什么赌咒发誓的,只是一味请求谭鸣鹊别说,也保证自己不透露给旁人知晓。
约定之后,谭鸣鹊这才摆摆手,道:“夜深了,快去休息吧。”
“是。”赵柳乖乖地点头,这才转头跑走。
谭鸣鹊站在原地,双臂抡起来甩了甩:“啧,我那枚铜钱呢?”
抻了筋骨以后,她重新在灌木丛里搜索起来,直到找着了铜钱,摊开手,铜钱表面是一串印花,却没有安宁通宝四个字。
谭鸣鹊咬咬牙,还是不愿意碰口上晦气,若无其事地合掌收回铜钱:“原来是字,不亏我专程找你。”
等到找回铜钱,月亮已经悬挂到夜正空了。
看了一眼天色,她转身便走。
走出几十步,她才听见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真是藏得深。
是没走远去而复返的赵柳,是聂茶,还是其他人?
总之这场戏没露马脚,想必演完,容婆也应该安心了。
除了容婆之外,谭鸣鹊实在想不到,自己区区一个小绣娘,还能劳动谁派出专人跟踪。
最好是容婆。
谭鸣鹊踏着平稳的步子走回小院里,再回屋子,也就只有在那一人天地中,她才能稍稍放下心来,她没有说梦话的习惯,母亲说过,每次她睡着,都是安安静静的。
其实母亲说过许多的话,都很有道理。
谭鸣鹊知道,母亲不会欺骗她。
虽然安然睡去,但到底入睡太晚,等到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
没人喊醒她,其实谭鸣鹊现在也不大清楚自己在魏王府中具体是个什么身份。
侍女?
哪家侍女睡到日上三竿的?
学生?
可人前还是要称呼殿下。
属下?
想想菊娘,谭鸣鹊打消了这个想法。
她穿好衣服,就着冷水泼脸,彻底醒过神来。
然后用摆好的东西刷牙,漱口,含了一口青盐水,再含口清水吐了。
反正没什么能比冰水泼脸更刺激,她换好衣服,打算往外走,却发现桌上有东西。
桌上摆了一个提篮,谭鸣鹊走过去将盖子揭开,里面有粥,剥好切好的鸡蛋,一盘拌青菜,应该是早饭所以现在都冷了。谭鸣鹊肚子咕咕叫,也不在意,拿起粥碗就着碗边喝了一口。
“……唔啊!”谭鸣鹊猛然将粥碗放下,好苦!
这什么玩意?
谭鸣鹊从提篮里找出筷子和勺,搅着碗里的粥,把一切可疑的固体碎片都夹出来。
她直接放进茶杯里,看了半天,嗅了半天,迷迷瞪瞪地想,这是药材吧?
谭鸣鹊试探地挑出一块金黄色的咬了咬:“……呕。”
人参。
作为一个身体健康的人,生嚼人参的味道实在是难以置信地恶心。
谭鸣鹊也说不出来那是什么味道,不过,她又没生病,往她的碗里煮人参干嘛?
其他的东西看起来也很奇怪,不像是平常吃的,恐怕也是药材,没病吃什么药?
她皱着眉头把东西收拾了一下,先把鸡蛋和青菜吃了。
至于这碗粥……这碗药粥,还是从哪儿来,送哪儿去吧。
把粥碗和装鸡蛋青菜的两盘空碟子并筷勺放回提篮里,合上竹盖子,谭鸣鹊拎起来直接往外走,出门以后遇到眼熟的就打声招呼,不记得名字的就点点头,那天容婆假扮的花园小丫鬟也在路上遇见过,谭鸣鹊朝她微笑,暗叹容婆确实很会易容。
她也确实对容婆的本事好奇,不过谭鸣鹊更清楚,这种吃饭家伙,自己是没机会学的了。
谭鸣鹊是往厨房走,等走进去,里头热气腾腾,又生了炉火,显然是开始准备起午饭了。
“谭姑娘。”掌勺的厨娘姓蔡,人人都叫她蔡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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