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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十三】
随着大蛇丸的仓促撤离,由其促成的木叶崩溃计划也以失败告终。在这场战争中,砂忍投入了近百名忍者,到了战争结束幸存不过三十多人。而音忍本就是小村,大战之后伤亡由其惨重。
而木叶忍村,伤亡人员未超过五十。除了村庄外围高墙墙体破坏严重,房屋损毁多处外,平民无一伤亡,对比来看可说是大获全胜。但唯有一点,给木叶忍村造成了无比沉重的打击——
——木叶忍村三代目火影,猿飞日斩,在与原弟子大蛇丸的战斗中,重伤而亡。
战斗结束一天后,木叶村召开了凭吊会,以纪念在这场战争中牺牲的忍者,以及那位在位时间最长,开创了木叶忍村盛世的伟大火影。这些英雄们的名字会被刻上慰灵碑,而火影的意志则会与巨大的岩像一起,世世代代守护着木叶。
卡卡西没有出席追悼会,一如当年他没有出席带土的追悼会一样。无论时间过去多久,无论怎样成长,他始终学不会怎样风轻云淡地告别。
他在雨中站了很久,不动声色地注视透明的雨滴冲刷着慰灵碑,那些镌刻其上的名字也在湿润的水迹中变得模糊不清,就像是记忆。每天都有人在死去,他们的名字有的被篆刻下来,有的则消失得无影无踪。
有的名字虽然刻上了慰灵碑,但在长久的时间中也渐渐变得无声,变得平静,变成了一个单纯的名字。没有人再会传颂他的故事,没有人再记得他的模样,他会从一个独立的人变成“木叶的英雄”,从此再也没有自己的姓名。
有人说人真正死去的时候是被最后一个人遗忘的时候,可卡卡西却认为,人死了就是死了。一旦心脏停止跳动,那个人就是真的回不来了。任凭人们如何缅怀,如何铭记,他都再也回不来了。
就像凋谢的花在来年虽然还能绽放,但却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一朵了。
他真的希望每个人都能好好活着。
那天的雨下得很大,大到可以遮掩所有哭泣的声音,冲刷所有悲伤的眼泪。村中偶尔有掩不住的啜泣声传来,但都来自小孩或者一般的村民。去参加祭奠的忍者们,即使心中悲痛也没有一人流下眼泪。
因为忍者无论何时都不该流泪,这是每个忍者都必须时刻谨记的心得。
卡卡西也不知自己到底在慰灵碑前站了多久,只是等到雨停之后才慢慢地走上了归路。他走得很慢,也没有什么目的地,只是漫无边际地闲逛,就好像这样能够缓解心中一丝一毫的沉重一样。
村里的每个角落都笼罩着阴沉的灰色,这股沉重的悲哀压在空气中,也压在每一个人的脸上。卡卡西担着肩上的这份沉重慢慢走着,转过街角时眼角暼到一个熟悉的人影,走上前一看他心中顿时有些无奈。
那是波风佑希。
前天的战斗结束之后,佑希是扶着墙一点一点走回来的。卡卡西本来在清理考试会场的残局,没想到一抬头就看到佑希靠在墙上慢慢蹭过来,扶过的地方全是斑斑血迹,看到他就露出一脸茫然的悲伤,随即一头栽倒在地上。
卡卡西顿时吓了一跳,连忙把人扶起来往医院送去。半路佑希恢复了神志,拉着他的袖子连声询问鸣人的情况。卡卡西哪里敢说自己把鸣人派去追我爱罗了,只能支支吾吾地打马虎眼。
佑希见他说不出个所以然,干脆挣扎着要自己去找人,卡卡西欲哭无泪地劝了许久都没能拦下来。还好这时暗部的忍者们把昏倒在外围森林里的几个孩子全都找了回来送进医院,否则卡卡西一点也不怀疑佑希会拖着一身的伤出去找人。
佑希一直坚持到鸣人和佐助的身体检查结束,得知没有大碍后才彻底倒下。在昏迷之前还强撑着问了一句“我爱罗呢”,得知那个孩子被砂忍带走后才陷入昏迷。
她其实伤得很重,背部的伤口裂开了大半,只能再重新缝合一遍。左腹和右大腿有两处撕裂伤,而手臂和肩膀上都有贯穿伤,更严重的是查克拉的大量损耗,都是需要长时间卧床休息才能恢复的。
但此时她却待在街上的长椅上,缩着身子,双手抱着膝盖,下巴放在膝盖上,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两眼放空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卡卡西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是火影岩。
他在心中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一个人的眼泪不会因为不流出来就消失不见,它们会始终堆积在心里。
他向佑希伸出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果不其然摸到一片滚烫。
“你发烧了,佑希,”卡卡西摸了摸她潮湿的头发,低声劝道,“我送你回去吧。”
佑希睁着眼看了他许久,慢悠悠地点了点头。
她的眼神十分迷茫空洞,显然已经因为高烧而有些神志不清了。她甚少露出这样脆弱无助的模样,大部分情况下她都戴着属于暗部的面具,行动沉稳不苟言笑,一言一行都一板一眼,好像不会为任何事情而动摇。
卡卡西笑了笑,把她从石凳上抱了起来。
佑希僵硬了一瞬间,然后伸手紧紧抱住了卡卡西的脖子。她把头埋在这个男人的颈边,从胸腔深处发出近似于呜咽的喘息声。
卡卡西把她往上托了托,带着她向病院走去。
一路上佑希都非常安静,不哭也不闹,只有灼热而急促的呼吸起起伏伏。她满头满脸都是水迹,苍白的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看上去有点可怜兮兮的脆弱。
她那么温顺地待在卡卡西怀里,就像死去了一样安静。
卡卡西把她抱得更紧了些。他们此时贴得很近,彼此的湿衣服粘在一起,氤氲着两个人的体温。他有点尴尬,但又想把她抱得更紧一点。
他与佑希虽说是从小就相识,但如此亲近的时刻却是几乎没有过。年少的卡卡西一直沉浸于自己的悲伤里,而佑希则又是一个极有主见的孩子,甚少向人撒娇。自小到大,卡卡西总共抱过佑希两次,一次是现在,另一次则在佑希十五岁那年的某个晚上。
那个时候他把被血浸透的女孩抱起来,就像现在一样,仅仅抱起了一具躯壳。她那么轻,仿佛生命中所有重量都已经剥落消失,只留下空荡荡的灵魂无处着落。即使她什么都不说,卡卡西也知道她心里真的很难过。
于是他就这样抱着佑希走过大半个木叶,把她送回了自己的病房。佑希这个时候已经没什么意识了,护士帮她换衣服换绷带的时候她都没有任何反应。等到医疗忍者们离开之后,她就躺在床上静静地呼吸着。
“好好休息吧。”卡卡西又摸了摸她的额头。
佑希看了他一会儿,闭上了眼睛。
卡卡西看着她平静的睡颜,心中满是沉重的悲伤。
他希望她好好的,因为她是他童年遗留下来的,最后一个人了。
那一天佑希做了一个恍恍惚惚的梦。
梦里她见到了很多人。有很高大的一男一女,他们温柔又歉意地笑着和她告别,对她说“佑希乖乖的,我们很快就会回来”。她看不清那两个人的脸,却觉得他们是爱她的。
于是她也扬起笑来,说:“我会乖乖的。”
然后是一个慈祥的老人,他陪着她站在高高的墙上,一起看天边渐渐沉到地平线下的夕阳。她听到自己问:“怎么他们还不回来呢?”
老人就摸着她的头对她说:“佑希乖乖等的话,他们很快就会回来了。”
阳光下她看不清老人的模样,但她知道他在温柔地微笑。于是她也笑起来,说:“我会乖乖的,所以赶快回来吧。”
再后来那个老人也要走了。
她跟着他亦步亦趋地跑,气喘吁吁地问:“你会回来吗?”
老人不说话了,只是一个劲儿地往前走。风卷起残破的树叶,在碧蓝的天空划下翠色的痕迹。
佑希有点难过,但她还是拼命地想要追上去。她用力地伸长了手,想要抓住那些离她而去的人的衣角。但她那么用力了,手中却仍然空空荡荡。
有人握住了她的手。
佑希想要醒来,却始终深陷在梦里。
那个人对她说:“够了。”
然后她就真的停了下来。
她站在空旷的梦境里,看着那些看不清面庞的人从身边走过,带着冰凉的空气与残败的樱花,把她一个人留在了原地。她身边空无一人,只有手指尖还有温度传来。
因为有人正握着她的手。
她觉得她知道那是谁,但她没办法醒过来。于是她在睡梦中问道:
“他不会回来了吗?”
没头没脑的一句,但那个人听懂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轻轻亲吻了她的手指。他说:“不会了。”
不会回来了。
佑希在清浅的梦里,发出了悲伤的呜咽。
是的,不会回来了。
就像她的父母,就像每一个在她生命中出现曾以善意待她的人,他们都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所爱的人,真的不会回来了。
可笑她明明就拥有的不多,却还是要一次次地品尝失去。
那个人握着她的手,把她冰凉的手塞进被子里。他似乎想要放手,但佑希反握住了他的手指。那人抽了一下手,随即放松下来。
他们手掌贴着手掌,手指交缠在一起。
就像是永远都不会分开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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