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生晓梦

　　早上的七点，我和许咏在车站上等博林。博林说他正在不要命地赶过来。
　　只是早晨的凉风未免有些刺骨，幸好这里是南方，如若不是，我和许咏估计会化作两尊雕像，从此供路人鉴赏了。

　　博林红着鼻子赶过来，只是要上车之际，他却跟我说，拿错书包了，全副身家都在另外一个书包上。
　　“那怎么办，你这个白痴，请问你是怎么搭车过来的。”许咏急着跳了起来，“票都买好了。”
　　“没有办法，都是你在吹我，搞得我差点连鞋都没有穿。”博林摊摊手。
　　“那就退票吧，买晚点的车票也可以。”我说着便向售票窗口走去。
　　“让我来吧，怀秋。”博林说着从我手中拿走了车票走了。
　　过来几分钟，博林回来了。他说：“你知道许也那个充满大自然气味的乡下老家，每天只有两班车，而且去到县城之后，还得要转小巴的。”
　　“说重点，那你票换成了没。”许咏怒了。
　　“没换成，另外一班车太晚了。我只换了两张，明天的。”博林把没有换的一张票给了我。
　　“你不是叫我自己搭车去吧。”我惊讶地看着博林。
　　“就是这个意思。”
　　“我都不认识路，被拐卖了怎么办。”我说。
　　“你长得牛高马大，连打个车都被拐卖的话，那我就被卖了好多次了，朋友。”博林说。
　　“许咏跟我明天一起去吧。反正今天总得有个人去陪他玩耍了。我昨天电话里跟他说了我们今天到的，他现在估计在县城里等着我们呢。你不想让他空等的，对不对。”博林说着又看了下手表，顺便朝我挑了下眉毛。
　　“哦，对啊，我还是和这位仁兄一起回去拿书包吧，他没什么记性，你先去呗。”许咏高兴地跳到博林的身边。心理乐呵呵的。
　　“上车啦，7点半的车，快要开了。我和许咏目送你啊。”博林把我推向检票口。我半推半就地走过检票口，上车的时候回望了博林和许咏——他们纷纷露出整齐的牙齿，同步挥动地向我挥手。

　　上车的时候，天忽然下起了大雨，天空昏暗得如夜幕降临，奔跑在高速路上的车，3个多小时的车程，窗外是朦胧的山，而山的颜色，却渐变得格外分明。
　　车上的时候，给许也打了两通电话，均为无人接听。虽说博林告诉我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早已和许也打好了招呼。只是心里总还有一些忐忑，但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快要下车的时候，许也来电话了。
　　说起来，第一次看到来电显示的是许也，心理有种莫名的兴奋，虽然这个来电是我间接导致的。
　　“喂，许也，我是怀秋，你现在哪里呢，我快到了。”我说。
　　“我在老家，你快到哪了？”
　　听许也的语气，仿佛有些意外。而我刹时明白，博林压根没有和许也说。
　　“那个……博林说已经和你说好了的，我和许咏还有他，今天要来你这里。”
　　“额，我现在车站里等他，但是你们能来我也很高兴。”许也说，语气淡然。
　　“哈，或许他想给你一个惊喜。”我牵强地说，心理想着希望是有喜无惊甚好。
　　亲爱的博林，我真是彻底被你打败了，让我好生唐突。
　　“博林他们呢？”许也问。
　　“许咏和博林可能明天才可以到，博林那个冒失鬼忘记带钱包和手机了。来到车站又回去了，但是，赶不及上车，然后，然后，我就一个人来了。”说着我尴尬地干笑了几声。
　　“这样子，那走吧。”许也说着，从我手里接过了背包。
　　我在后面跟着他，一路走到车站的外面，和周围零疏站着的几个人，等着那辆千呼万唤驶出来的小巴。

　　这里的村镇显然是雨后的光景。
　　路并没有大城市那样宽，但是却有种莫名清新自然的感觉，倒影在地上的树影，灵动缥缈。
　　我看着车窗外的山和草坡，看入了迷，好似已经忘记我身在何处，忘记我身边坐着的是许也。
　　“怀秋，怀秋。”许也连连叫了我两声。
　　“啊。”我忽然惊醒。
　　“你怎么了，是不是看牛看傻了，等下回到家里，还会看到猪呢，到处跑的猪。”许也笑了笑。
　　“到处跑的猪。”我疑惑重复。
　　“你家里养了很多猪。”没有经过脑子便得到了这个答案。
　　“你猜。”许也说。
　　“我猜，我猜不到。我脑子不够用了，这么深奥的问题。”我呵呵地笑了。
　　“村里人养的猪，都是放养的，不会圈着养，所以村里常常会看到二师兄在奔跑。”
　　“原来如此，走地猪，肯定很好吃。”我说。
　　“回去煮给你吃，在邻居那里买了一些。”许也说。
　　“你煮给我吃？”
　　“那你煮给我吃。”
　　“还是你煮，我是客人。”
　　“我也不介意你反客为主。”
　　“你比较有经验，还是你来煮，要不我给你砍柴？”
　　“我烧火，你砍柴？不是应该反过来的才对，男的砍柴，女的在灶头里忙活？”
　　“听起来又好像是这样子的。可是我还是要砍柴，煮饭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我的主人。”
　　许也清了清喉咙，“怀秋，你是猫咪吗？”
　　“啊，我不是猫，我是人。”我咯咯地笑道。
　　许也没有接下我的话，反倒是伸出了手，摸了摸我的后脑勺。

　　下车的时候，还要走上个十分钟，方才到达目的地，我发誓我从来没有来过这么亲近大自然的地方，行走林间的感觉油然而生。虽然我也只是来自小县城，而与这里相比，我居住的小县城就是大城市了。
　　村里的房子坐落得很分散，每间房子的邻居都仅仅是竹子而已。
　　许也的家是一间平房，外带一个厨房。

　　已经是傍晚时分，太阳的温度已经没有那么明显，竹林散发的寒气袭来。
　　“你冷吗？进屋子里坐，我去捡一些柴火，来烧水煮饭。”许也说。
　　“我来帮你，我可以帮你的。”我说，“我会烧水，也会煮饭，我不矫情。”
　　“那你来。”许也向我招了招手，“你进去厨房准备一下，我拾完柴之后，就来帮你。”
　　我进去厨房之后，发现这里异常温暖。

　　许也卖力地生火，我在灶台上炒菜。
　　我和他在21世纪，活出了80年代的感觉。莫不是一对下放到农村里的知青？

　　吃饭的时候，许也给我夹菜。我也给许也夹菜，最后俩人都忍不住笑了。
　　“怀秋，你说我们像不像一对下放到农村的知青。”许也说。
　　“许也同学，其实我心理就是这么想的。”我笑呵呵地看着他，“我觉得我们在隐居，与世无争，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披着斗笠行走于田间？想想就好了。”许也说。
　　“你怎么这么扫兴。”
　　“我是在拯救你。”说着却一把拉住了我的头发。顺势把我拉到他的眼前。
　　我们俩对视了一会。
　　“我看你你毛孔了。”我说。
　　“我也看见你毛孔了。”许也说。
　　“那还要看吗？”我问。
　　“看多几眼也无妨。”
　　“那我也看。”
　　“你尽情看……只是，你眼睛都不眨一下，真的没事吗？”
　　“有事。”我说着便把头缩了回来，拼命地眨了几下眼睛，眼泪盈眶溢出。
　　许也在一旁若无其事地夹着菜，嘴角不时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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