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长门怨

　　第二十一章僭越
　　妤卿虽大约明白，却闻得此言依旧倒吸了一口凉气。她不明白，这只是一个巧合，还是姑母早已开始布置了呢？太后静默了一下，将手中的檀香佛珠放回千手佛纹的胸襟前，似有思量地说道:"倒也是秀色可餐的，行事也谨慎，比韫娥强，姐姐果真眼光好的。才人的位分委屈了你，哀家便赠你个封号，慎字如何？"

　　蔺文茜猛然一抖，还未来得及言语，便听那大太监喜笑道:"慎才人还不谢恩？"

　　蔺雯茜如鲠在喉，却难以说出口。她只得俯首叩拜谢恩道:"妾身谢太后娘娘，太后千岁！"

　　裕贵妃望着谢恩的蔺雯茜，似笑非笑地手中捏着帕子，"恭喜慎才人得号之喜，这批秀女中还真是有乖巧讨人喜的，想来淑妃妹妹当年入府时也不过如此待遇。"说罢，还挑眉望了望妤卿，眼神下压了些淡淡的挑衅。

　　妤卿并非没有听出纳兰氏的无事生非，只撇过了头去，不再理会她。太后轻轻咳了一声，眼神扫向了裕贵妃，虽言语温和，却字字含锋，"裕贵妃出身女真，想来还不太懂我们汉人的规矩。妻妾不可多发生事，哀家亦是平等待你们的。罢了，哀家也累了，也都散了吧。"

　　众人听罢，皆起身福身恭送太后。蔺雯茜望着太后的背影，袖中的手指狠狠撰在了一起。在细嫩的皮肤上留下了几道红印子。她脸色阴霾地随着众妃走了出去，身旁的贴身侍女有些不知所然，呆木地瞅着蔺雯茜道:"慎主子今日拔了头筹，怎的不高兴呢？"

　　蔺雯茜神色凌厉地瞪向侍女，愤然低声道:"小蹄子你懂什么？可知如今我算是成了众人眼中慈宁宫那位的爪牙了！这慈宁宫的太后未必太过阴毒，竟用了这种法子迫使我依附于她。想想这慎字，可不是警告我要谨言慎行么？如今招了众人的妒恨，日后日子如何好度？"

　　那侍女有些茫然，半晌才结巴着问道:"那……慎主子并未得罪了慈宁太后呀？为何招致了祸端？"

　　蔺雯茜猛然吸了一口气，这才说:"我思来想去，她这么做，无非是为了保护她那个侄女。皇帝非她的儿子，终归是隔着肚皮的，可不是拉了我来垫底么？"

　　那侍女似乎是豁然开朗，嘀咕着:"原来是淑妃娘娘啊！"

　　随着步行离寿安渐远，温南锦已慢慢望见了翊坤宫的宫檐，她的怒气已然冲动而出。她发髻上的花穗子样纹的翡翠映衬着皎洁如月的面庞。刚跨入了翊坤宫的宫门，便已听她口中不满地咒骂起来，"先是个襄贵人，后又加上个慎才人。日后便要忍着他人凌驾在头上么？"

　　"温贵人好大的口气，这是在宫里怨怼太后娘娘么？"温南锦正兀自说着，突然身后一凉薄又略带娆媚的语调传来，她吓得回头一瞧。珍妃正倚靠在宫院中藤木雕琢的长廊亭间，身后随了七八个下人，一身银底五尾青鸾点缀的镶红长褂，肩上垂下的流苏随着她嘲意刻薄的笑容微微摆动。"妹妹你猜，本宫若是将今日这番话送到太后的耳朵里，你会如何呢？"

　　温南锦本略有惊愕的面上渐渐平静，她走上前去潦草地朝珍妃问了安。轻微昂起了额头，对答道:"珍妃姐姐见谅，妹妹也不过是一时之胡语，就值得姐姐这般大作文章么？姐姐可不要忘了，温氏一损俱损呀。"

　　珍妃站直了身子，朝着温南锦向近走了几步。发出了些骇人的冷笑，她的眸光流转在温南锦的身上，"你在威胁本宫？"

　　温南锦似乎并不惧怕珍妃，唇间的笑意竟然深了几分。她的杏眸睥睨着珍妃，这才不急不缓道:"珍妃姐姐以为我真傻么？你处处怕我争得宠幸，明里暗里不肯扶持我，宁愿坐看他人上位。想来姐姐是太久不曾面圣，竟嫉妒疯痴了么？你当旁人不知，可谁看不出来，淑妃的荣宠可是你能比得？只不过凭着侧妃的位分才晋了妃，如今姐姐要将翊坤宫变为冷宫么？若不是你不争家族的脸面，父亲岂会送我入宫，你太辜负父亲。"

　　"哈哈哈！"珍妃突然狂笑不止，令人毛然悚骨，"还真是父亲的好嫡女，竟指责起本宫了。"珍妃的眼神中突然闪出些狠毒之色，她望了望身后的太监，厉声道:"还愣着做什么？听不到温贵人口出狂言辱骂本宫么？先是僭越太后，后是以下犯上。今日，翊坤宫恐怕得立规矩了！"

　　她掷地有声的肃声带着些薄怒，穿破翊坤宫的上空。拱斗间的几只喜鹊俶而飞逝，唯留下庄穆矗立的宫墙寂然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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