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夜归人

　　似乎听到了很有意思的回答，柳小云忍不住轻笑，本就漂亮的模样，更加鲜活了起来。
　　“送亡魂入轮回？我倒是第一次听说还有干这个事儿的，感情你还真是钟爷爷的后人啊，听你这样说，感觉挺折寿的，一个姑娘得多辛苦啊，你不怕呀？”
　　听了柳小云这么一说，宋九戈似乎有些楞。
　　辛苦？初出茅庐入世时，确实辛苦，走南闯北这么些年，有人欺她年少，倒是受过不少折腾，有人看她姑娘家孤身一人，也不是没起过歹念，从初时接触这些鬼怪怨灵，她也惧怕过，但是终究是一步一步的走过来了。
　　时至今日，倒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说她辛苦，问她怕不怕。
　　“怕呀，不过怕着怕着就习惯了……”宋九戈闷声闷气的说着，头低了些。
　　柳小云跟在她身后走着，见宋九戈这副模样，发现这姑娘比初识时倒是柔软了许多。
　　“没事，以后你要是怕的话就跟爷说，爷罩着你！”
　　宋九戈转头看了看柳小云张扬的笑容，也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你整天爷啊爷的，你多大年纪啊，你有我年纪大吗？你娶亲了吗你就一口一个爷的……”
　　柳小云脸不知怎么的，竟然有些莫名的红。
　　“我快二十了！没娶亲怎么了！没娶亲我也是爷！”
　　宋九戈一笑，才二十，不过比她虚长了一岁，怎么人和人的差距就这么大呢……
　　调笑间，柳小云突然顿住。
　　“宋小夏，你查裕安王府的事情，难不成也是为了什么亡魂？”
　　宋九戈摇了摇头:“不全是，你要知道我是生意人，自然是有人托我查我才查的，为亡魂解执念不过是顺带的。”
　　柳小云撸了撸袖子，似随意问道:“那么多年的事情了，竟然有人想查？”
　　宋九戈细看了柳小云一眼，这人她第一次见，便是在裕安王府众人尸骨掩埋的泥沼旁，第二次见，也是因为裕安王府。
　　裕安王府跟柳小云到底是什么关系？
　　心里头这么想，嘴上便也说出来了。
　　“柳小云，我查是因为钱，你为什么也想查这件事？别说是因为感兴趣，我不信。”宋九戈彻底转过身双手抱臂，静静的看着柳小云。
　　身后是与平安街想通的另一条街，这里依旧人来人往，劳苦百姓或挑着担子，或推着板车，平凡的脸上皆是被压迫的生活镌刻的痕迹。
　　而平安街的这头，一男一女，皆是非凡夫俗子的气质样貌，却莫名的带着命运最残忍的模样。
　　柳小云轻轻一笑，虽美却空洞。
　　“你的事情我不过问问，我并不感兴趣，我的事情你也少打听，我们不过各取所需。”
　　宋九戈也笑了:“嗯，明白了。”
　　九隆街上的裕安王府也不必去了，缘由不必深究，宋九戈大概也猜到是人为的纵火。
　　柳小云一路随着宋九戈回了南水酒家，似乎因着白天里两人关系突然崩了，一路便也无言。
　　行至南水酒家正门，两个写了酒字的红灯笼高高挂起，在头顶明晃晃的，照得两人的脸红彤彤一片。
　　“回去吧，我过几天离京，你要还愿意跟我一起走，就跟柳三爷道个别，收拾收拾包袱我们就走。”
　　宋九戈说完便转身，身后却响起柳小云的声音。
　　“裕安王府的案子你不查了？”
　　宋九戈站在高高的台阶上转身，只见柳小云扬着脸，脸上虽红融一片，却无丝毫暖意。
　　“查，但是这案子时间太久了，我需要一些时间，反正主顾也不急，而我还有别的事要办，自然不会白白浪费时间在京城的，你放心，这案子究竟如何，结果出来了我自然会告知你……即使你不打算跟我走了……”
　　话说出口，宋九戈愣是有种拐卖良家妇男的感觉，想了想便补充了一句。
　　“其实你也没必要跟着我，你要实在想知道裕安王府这桩案子，等我办妥了事情再来京城，我再找你就是了。”
　　柳小云听宋九戈这么说，忍不住笑了，明晃晃的着实好看。
　　“我说跟着你就跟着你，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也不全是为了这桩案子，我从小到大这么些年还没离开过京城，我倒是想出去领略下大好河山，但是一个人也不愿意出去，你吧，刚好比较顺眼，我就勉强跟你去别处转转好了……”
　　这话说的……宋九戈忍不住在心里翻个白眼。
　　“后天，东城门，辰时，我等你，该交代好的都交代好，别让你爹担心。”
　　不再看柳小云，宋九戈转身进了南水酒家。
　　柳小云站了一会儿，便也转身离开了。
　　夜晚，天上月明星稀，一只灰不溜啾的小黑鸟从开的窗子飞进来，尖尖的喙磕了磕窗前放了烛台的桌子。
　　宋九戈逗了逗那小黑鸟，摸了摸它的小脑袋，给它喂了点水和粟米，随即拿下小黑鸟腿上绑着的小竹筒。
　　坐在窗前，就着烛光打开那纸条。
　　一行字印入眼帘。
　　“金陵王家，男丁横死。”
　　宋九戈盯着那字条看了片刻后，眉头深深的蹙了蹙，果然，有人的地方就总会有各种稀奇古怪的死法，撇了撇嘴不再看，正准备拿去烧掉，却发现那纸条背面还有一行字。
　　“今年乡试又未过，悲哉悲哉，另苏州新开一家酒楼，红烧狮子头十分好吃。”
　　下方是工工整整的三个字，董子千。
　　“呵，乡试又没过，还有脸吃红烧狮子头……”
　　宋九戈轻笑着，烧了那纸条后，又抬头看了看天上又大又白的月亮。
　　“明天又是个好天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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