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风河西堂

作者:息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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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野茯蜾蠃


      钰锦园。灏泽楼。
      灏泽楼毗邻同芳楼,檐牙高啄,碧瓦朱甍,大户人家气派可见一斑,也是特建的一栋客楼。靳大夫人引蒲琛炜至观禅楼内一玲珑房阁——璇珩斋,蒲得见许久未见的靳棠,两人叙旧一番之后,靳棠邀蒲待留数天,蒲难却盛情,便在靳大夫人的安排下住进了灏泽楼。此时已入夜,蒲与关炅对坐无言。油灯与蜡灯的光线映照着他们,蒲的脸上亮面与暗面各半。他已陷入沉思许久。
      “公子,你在想什么呢,自从见了靳棠姑娘,你就没开口说过一句话……你这到底怎么了?”关炅右手支颐,纳闷地看着蒲琛炜。
      “这靳家还真是水深,每个人之间的关系竟那么微妙,尤其是靳春熙与棠儿之间的关系,还有,靳大夫人在正堂里说的话分明是话里有话……”蒲琛炜也用手托起下巴来,与关炅对望,眼里满是疑惑。
      “公子,你就不用费心思去理清他们之间的关系了吧,毕竟那是人家的家事,我们管那么多干嘛。”关炅换了坐姿,伸手拿起瓷玉茶壶倒了一杯茶,正要仰头灌喝,却被蒲一手抢了茶杯。
      “你懂什么,”蒲呷了口茶,“我这叫明察秋毫洞若观火知彼知己百战不殆,亏你还是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所不精通的书童呢。”
      “这……逻辑何在?”关炅微微抽扯了一下嘴角。
      蒲琛炜正欲反驳,门外便响起了笃笃的敲门声以及老仆人林三的询问声。
      “蒲公子歇息了吗?夫人有要事相见。”
      “嗯好,我这就去,”蒲琛炜与关炅面面相觑。
      意宁园。观禅楼。
      正堂里坐着的是妆容倦怠的靳大夫人、一着青布直身的宽大长衣的长须老者,身旁还站着一着短衣戴头巾的仆人。蒲琛炜步跨门槛,望见蒲岐川及吴管家,惊讶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他行进时朝走在他右后方的关炅使了个眼色,像在询问这下如何是好,而关炅耸了耸肩,示意他继续往前走。
      “呀?爹和吴管家怎么来了?啊哈你们真是太高明了,”蒲琛炜“强颜欢笑”地说着,到最后小声地咕叽,“这都被你们找到了……”
      “你这臭小子,”蒲岐川站起身来怒扯蒲琛炜的耳朵,“还知道叫我爹呢啊?”
      “啊啊啊疼,爹您轻点,”待蒲岐川放开手,蒲琛炜摸着耳朵说,“爹您息怒息怒……我只是出来溜达溜达……”
      “溜达?还顺手带走雪山听?”
      “我也是没有其他法子才出此下策的,况且您留着那雪山听也没什么用啊,给棠儿治伤用不好吗?”
      “岐川,请不要责怪令郎,雪山听,我们可以原封不动地奉还。”靳大夫人站起身来,对视蒲岐川,威仪凛凛,却无咄咄逼人之势。
      “你误会了,我并不是来讨回雪山听的,”蒲岐川叹息了一声,“雪山听若使用不当,后果不堪设想啊,轻者毁肤损骨,重者性命不保啊……”
      靳大夫人与蒲琛炜倏忽相觑,讶色覆脸。
      “爹,您这是什么意思?”
      “雪山听必须得配药引而食用,而找到雪山听的药引……比登天还要难啊”
      “那是什么药引?”靳大夫人看着前后踱步的蒲岐川而倍加心急如焚。
      “药引……便是……野茯蜾蠃 。”
      “那是什么东西?”蒲琛炜甚是不解。
      “五十年前,江湖上横现一位奇筋异骨的习武之才。他在武林群雄比武会上拔得头筹,令众多武林前辈蒙受羞辱,退出江湖,就在大家都以为他会担任新一届的武会会首——即次于武林盟主的一个头衔的时候,他却隐退江湖了。他成了一个传说,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世背景,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没有人知道他去哪了,他神秘地失踪了,没有留下任何东西,唯独留下那段传闻——在群雄比武会之前,此人结识了当朝左清纪郎周敖之女周祺芷,两人两情相悦。可惜周敖欲将其女嫁于同僚少詹事之子,反对两人来往,周祺芷不从,离家出走,寻他不得反倒染上在其途径的小村庄流行的一种疾病。后来他不知道怎么找到她,为她采来雪山听,养野茯蜾蠃 ,以此做药引,周祺芷才捡回命来。但两人最终也没能走到一起,其中因缘,怕只有当事人才知道。周祺芷独自回家后,将雪山听一事告诉周敖,于是江湖上便有雪山听之传闻,但关于雪山听的药引,却鲜有人知。”
      “一段凄美动人的爱情……”关炅有感而发,说时还沉浸在蒲岐川所述的一段爱情故事中,待蒲琛炜等人纷纷转头看他之时他方才觉得失礼。
      “那个什么野茯蜾蠃真的很难找吗? ”蒲琛炜心抱一丝希望,他希望那是可以找得到的药引,希望自己真的能够帮助到靳棠。
      “蜾蠃应该不难找啊?我记得江南一带是蜾蠃分布得挺多的地方。”靳大夫人疑惑地,不确定地说道。
      “是的,但野茯蜾蠃和普通的蜾蠃是有所不同的,况且要把野茯蜾蠃用怎样的方法制作成至阳的药引,也是个难题啊,”他回到座位上重新坐好,拿起一颗葡萄丢进嘴里,继续说道,“唉……总之,要找到野茯蜾蠃,就得先找到那个传说。”
      “那这么说来,棠儿她不是没希望了?”
      “夫人也别太悲观了,说不定哪一天传就出现了呢。”蒲岐川仍然一颗一颗地将葡萄扔进嘴里,似乎刚才的担忧不存在了,他又从严肃状转换到玩世不恭状。一把岁数的人了,有时候却表现得像顽童一般,这多少让蒲琛炜有些嫌弃。
      “爹,那怎么才能找到那个传说?”
      “臭小子,你问的这个问题真是好笑,我怎么会知道到哪去寻那个传说?”
      “那江湖上有没有留传下有关于他的去向的一些线索?比如他有没有跟某些人有过比较多的交集或者他遁隐之前有没有人遇见过他?”关炅盯着蒲岐川问。
      “这个问题我同样无法回答,当年我还是裹着襁褓的婴儿,况且我只是耳闻过他的一些事迹而已,”他离开木椅,拍了拍蒲琛炜的肩膀,“不过万事都有会有一个豁口,看到了豁口,就会找到你所想要看到的光明。”
      “岐川,不如你先在鄙府待上几天,关于雪山听药引之事,改日我们再好好谈谈吧,毕竟这件事太让人吃惊,太让人意想不到了,我还得想想改怎么和棠儿说这件事。”
      “行,那我就先在你们这住几天,也好看着这臭小子。”
      “爹,我可乖了,嘿嘿。”
      蒲岐川没有理会他,向前踱几步,脸色凝重地看着门外的凤尾竹,皱起眉头来,“世事难料应如此……”
      “岐川你也不必这般感慨,往事就让它过去吧,况且你们也难得见面,也不必担心会相见,就算相见,那也该撇下旧怨了。”靳大夫人没有望蒲岐川,目光落在门外的别处。
      蒲琛炜与关炅面面相觑,两眼注满了狐疑,显然不知他们在交谈什么。但靳大夫人与蒲岐川的对话旋即便结束了。随后蒲岐川与吴管家在靳大夫人的安排下也住进了钰锦园的灏泽楼。
      观禅楼。璇珩斋。
      雕花边框的铜镜中映照着一张皓齿蛾眉、凤眼朱唇的脸,青发几缕被牛角梳梳直。她望着镜中站在她身旁认真欣赏或把玩着她前段时间绣的飞鸢图,捕抓她眉目间表露的细微表情。
      “万俟,你就不对今天的事情作一番解释吗?”
      “我觉得没什么好解释的。”万俟昱抬眼看了会靳春熙,冷淡而漠然地说道。
      “那你总得给我个让我织做藻井结的理由啊。”春熙突然感到一股莫名其妙的怒火升上心头。
      “是靳大夫人吩咐我这么做的,这下你满意了吧,”她走上一步,把那帕飞鸢图放在妆台上,转身背对着春熙,一字一顿地说,“你以为我想介入你们的恩怨吗?不自由身,有何权利说个‘不’字呢?”她停顿了许久继续说道,“夫人心善,但很容易陷入偏执,这次她交代我要以这个藻井结刺激起你的回忆,她只是想让你过得没那么心舒而已。”
      说完万俟昱便扬长而去,门咯吱一声便把她关在外头。春熙就这样看着万俟昱消失在镜中,不知何时,眼泪簌簌流落。如果没有那桩意外,如果可以逆转结局,如果当初自己能够懂事些,如果没有听人唆摆,现在的一切都不会发生吧。又或许,如果她当年没有随奶奶进入靳府,如果当年爹没有接住从梯子上跌落的她,如果她在五夫人的毒打下命归黄泉,那么所有的一切都会无从发生。想着这些,她突然想到一些东西,于是打开抽屉,拿出里边的一个匣子,拔下发间的一支金钗,以此作钥匙打开匣子,里边陈放着一张发黄了的纸张,那是她苦命的奶奶临终之前托人代写的一张书信。虽然看过了很多遍,每看一遍便觉得难过,但她依然会从中寻找家的温馨。
      “何日归家洗客袍,银字笙调,心字香烧。”殆其心其愿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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