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城

　　卫北川回到公司宿舍，宋天道一脚踹翻那个男人，护住那男孩儿的情景又出现在他脑海里。这似曾相识的场景，让他忽然意识到，五年前救过他的那个男人，其实骨子里……或许并没有改变。这个男人虽然风流又浪荡，甜言蜜语张嘴就来，不见得有几分真心。但卫北川却觉得，他也许并没有芸姐所说的那么不堪。至少某些方面而言，宋天道确实称得上是个爷们儿，比起那些表面道貌岸然，骨子里男盗女娼的伪君子要好得多。
　　他说要让自己成为繁海明年大剧的男主角，是真的么？
　　卫北川在繁海混了三年多了，好不容易才混上个男主角，还是部公司根本就不看重，所有人眼里都一定会扑街的小成本剧。想指望靠这部“王子救救我”出头，卫北川自己心里也知道没戏。但是繁海的大剧就不一样了，那可是倾注了公司心血制作，要放在最好的平台，选择最好的播出时间段来推出的。前年的“蓦然心动”、去年的“柠檬微酸爱语”，都是话题度和收视率均不俗的红剧，蔺薇薇也借此爆红，成为一线女星。可惜她不知怎么想的，事业最火的时候突然怀孕生子，这才有了今年戚筱婕的上位。
　　从卫北川来繁海的第一年起，芸姐就在争取让他上大剧，哪怕只是演个戏份少的男N号也行，但他就是搭不上这条船。繁海重女轻男，每次都可劲儿的捧自家女星，不惜借助外援当红男星来给她们造势，再加上繁海签约的男艺人也不少，个个都苦等机会出头，卫北川不过一个新人，哪儿轮得到他。所以宋天道说要送他一份儿当明年大剧男主的礼物，他能不动心？

　　卫北川想了想，看时间还不算太晚，便给芸姐打了个电话。电话接通后，他直接问她，明年繁海的大剧，他有没有机会争取上。
　　芸姐刚刚在公司里开完会，说的就是明年大剧的事儿。她揉了揉脑门，心想卫北川这个电话打得巧，莫非听闻了什么风声？便回答说：“巧了，公司刚开完会说这事儿。本来男一号隋然、女一号戚筱婕都已经内定了，谁知道隋然不演了，这角色空出来了。孙总的意思嘛，就从繁海自家男艺人里面挑，不找外面的男星了。”
　　这个孙总，指的是繁海的老总，孙晋的叔叔孙义浩。繁海实际上是孙家的家族企业，所以孙晋身为一个副总，才那么说得上话。
　　卫北川心里一震，原来隋然辞演了……难怪呢，他就觉得奇怪，宋天道本事再大，和孙晋关系再铁，那也不可能拿他去把隋然给替了。

　　“你想争取上这个剧，也不是没可能。”芸姐完全不知道他这番心思，还在给他分析，“这剧是个大女主戏，男一号也只是挂个名，实际上戏份和几个男配差不多。男主加男配一共就那么几个名额，你那些个师兄都快抢破头了，你去试试也行，碰运气嘛。”
　　卫北川心想，靠碰运气怎么可能轮得到我呢？就算他运气爆棚，顶多也就能抢到个男配角，但又有多大用？繁海男艺人这么多，谁不想趁着隋然让出位子的这个机会出头，如果这次他抓住了机会，也许繁海的下一个当家小生就是他。
　　卫北川随口敷衍了芸姐两句，挂断了电话。
　　这个机会，他等了三年，如果就凭他自己老老实实去试镜，也许还要等不知道多少年。而现在，宋天道亲手把机会捧到了他面前，只需要他点一下头。
　　卫北川只稍微犹豫了一下，心里就已经有了决定。
　　他等的不就是这么个机会？之前不是还下定决心，要“为艺术而献身”吗？反正都是打算找个靠山靠一靠，比起X导那种让人倒胃口的中年猥琐男，或者那些年老色衰的富婆或过气女星，宋天道至少还算有副好皮囊，有个好身材吧？至少还曾经对他有过救命之恩，值得他回报一下吧？
　　更何况还是有偿回报。
　　这么一想，其实宋天道真是挺不错的，完全符合他要“献身”的要求。至于他渣不渣，有没有真心，和他有什么关系呢？他又没打算和宋天道谈恋爱，再说了，就算真的要谈恋爱，对他来说，也不过是无所谓的事儿。
　　卫北川虽然从初中起就女朋友没断过，但真正刻骨铭心的恋情，他是一段都没有过。在他心目中，谈恋爱就和玩游戏差不多，无非是为了打发时间、排遣寂寞而已。大概是他这种不上心的态度太明显，所以和他交往的女生往往很快就和他分手了，用她们的话来说就是“只能带出去时撑撑面子，平时有也跟没有一样的男朋友，有个屁用。”
　　所以卫北川的恋爱史，就是他的被甩史。他从来没有主动和女朋友提过分手，每次被分手的都是他，他也不伤心，而他这种漫不经心的态度，就更令女生们愤怒。
　　从初中到大学，卫北川在历任女朋友们中的口碑向来不怎么样。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和宋天道倒是挺配的一对儿混蛋。

　　卫北川是个行动派，他一旦有了“其实答应宋天道也没什么关系”的决心，现在就只有一点让他犹豫了，那就是……他对男的，真的能行吗？
　　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毕竟他当了二十几年的直男，不是说弯就能弯的。虽然已经有了“为艺术而献身”的觉悟，但万一关键时刻他硬不起来咋整……卫北川在上网查阅了一堆资料，甚至注册了几个同志论坛，潜水翻完了论坛大多热门帖子后，最后一甩脑袋，管他呢，反正宋天道也知道他是个直男，硬不起来拉倒呗，大不了借助工具。
　　根据他浏览同志论坛得来的认知，基佬看上直男，无非是图对方那根黄瓜。没看发帖的大多都是些小零，动不动就纠结自个儿看上了个帅直男，怎么办之类的吗？就像那个X导，听说就喜欢被男人压在下面。所以宋天道外表虽然男人味十足，而且貌似也不是个纯基佬，但觊觎的一定是他的那只大鸟。
　　卫北川对自己的本钱充满了迷之自信。

　　而在卫北川想象中“觊觎着他黄瓜”的宋天道，正信心百倍的等着卫北川打电话过来，主动投入他的怀抱。本以为这个电话很快就会等到，谁知足足过了一个星期，卫北川那头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宋天道纳闷儿了，难道他估计错了？卫北川还真是个视名利如粪土、洁身自好、忠贞不屈，娱乐圈里一朵旷世独立的白莲花？他坐在自己办公室，拿着手机犹豫不决，该不该给卫北川打个电话过去，探探口风？
　　可宋天道又觉得这样自己很没面子。他连条件都开好了，卫北川还不愿意，难道还去求他答应？要是按他平时的脾气，谁他妈敢在他面前摆这种谱儿？早被他一脚踹一边去了。
　　宋天道牙痒痒的，对卫北川是抓心挠肺，又莫可奈何。心里想着，真等老子把你弄上手了，你等着，非把你干到哭爹喊娘不可！

　　心里憋着一股暗火，宋天道便在自家夜总会包厢，约了几个朋友喝酒玩乐。他的这些狐朋狗友谁也不是正人君子，又叫了好几个小姐和少爷来作陪，在包厢里胡天胡地，群魔乱舞。宋天道喝的有点多，半躺在沙发上，一双软绵绵的手轻轻按着他的太阳穴。玩到凌晨，这些人基本上也都散了，宋天道迷迷糊糊睡了会儿，醒来睁开眼，发现自己枕在一双大腿上，而大腿主人显然是困了，正头一点一点的打瞌睡呢。
　　借着包厢内幽暗的灯光，宋天道看清楚那是个年轻男孩儿，有些眼熟— —然后他想了起来，这不就是那天被客人打了，然后他给出头的那男孩儿吗？
　　宋天道从他大腿上坐起身子，拍了拍他的脸：“别打瞌睡了，我说你怎么这么傻？我喝多了就让我自个儿在沙发上躺着得了，你还让我睡你腿上，腿不麻？”
　　男孩儿迷迷瞪瞪的睁着眼，揉了揉眼角，轻声说：“没事儿，宋总。”
　　宋天道看了他一眼，男孩儿慢慢红了脸，低下了头。宋天道见他小脸白嫩嫩的，长得还挺可口，不由得有些蠢蠢欲动。便趁机摸了一下他的手，问他：“你叫什么名字？来这儿多久了？”
　　男孩儿脸更红了，小声回答：“我，我叫连佳文，才来两个月。”
　　宋天道心痒痒的，他混迹情场这么多年，还看不出这连佳文只怕对自己有意思，这是想要投怀送抱啊。但他心痒归心痒，一想到自己现在正全心全意攻克卫北川，眼看希望在即，还是别节外生枝了。万一偷腥没擦好嘴，被卫北川给知道了，那他不就前功尽弃了么。
　　所以虽然有些可惜，但宋天道还是没对连佳文下手，只是捏了一下他的脸蛋，说：“行了，宋哥记住你这份儿心了。去给我倒杯水吧。”
　　连佳文闻言，听话的过去给宋天道倒了一杯茶水，宋天道喝水时，他便痴痴的看着他，等宋天道放下水杯，他忙飞快的转开视线。

　　宋天道喝完水，伸了个懒腰，对连佳文挥了挥手：“你快回去休息吧，我不用你陪了。”连佳文不由得有些失望，但也没敢多说什么，只微微点了点头，便打开包厢门，出去了。
　　啧啧，宋天道心想，我可真是个正派人啊，这送到嘴边儿的美食都没下口。然后他摸出手机，发现上面有未读信息，打开一看，嘴角不由得翘了起来。
　　卫北川终于给他来回音了：宋哥，明晚有空吗？
　　他追了卫北川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卫北川主动约他。宋天道舒舒服服的换了个姿势躺在沙发上，眯着眼笑了。
　　终于要到手了啊，小船儿。

《格里芬士兵前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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