溘埃

　　第七话 起风了

　　（一）突然出现的一个柔弱女孩

　　“上课之前，我要你们做一件事情。”

　　讲台上，小北老师仔细的审视着下面的每一位紧张的同学。

　　“放心，林聪身上的伤我不会问到底是怎么来的，那是你们的事，一个愿意受一个愿意挨，我这个当老师的还能说什么，我今天是希望这个。”手里出现了一打便条纸。

　　“你们心中一定有想要去做的事情，渴望的事情，充满向往的梦想，甚至是一生追逐的梦，有，就写在这张便条纸上，就算是没有也无所谓，或许你们的年纪还太小，没有想那么多。”小北老师一边说着，将每一张便条纸发到了每一位同学的手中，当送到林聪手中的时候，林聪的目光充满了复杂望着他。

　　“看什么看，写啊，这种东西只能我看，因为我是你们的班主任，可以随便写，甚至不切实际，就算你要摘天上的星星也没关系，反正那是你想做的，我就是随便看看罢了。”

　　他说着，所有的同学在下面写着，很快就将便条纸收集到了讲台上，没多说什么，也没有仔细盯着看，到底是有梦想得多，还是没有梦想多，他都不去看，只是专心的开始了上起课。

　　下课的时候将便条纸夹到书里便走了，他的课一般的同学都喜欢，因为只上一个节，下午便全天放假，大家对他讲述的历史故事也很有兴趣，只是这位老师的性格脾气有点古怪，讲着讲着或许就因为粉笔没了而大发雷霆，将丢到垃圾桶里的粉笔头拣出来继续，说什么浪费是可耻的，只有林聪知道，他到底是个怎么样的懒种。

　　下课走后的他将林聪交到了办公室，所有便条纸都放到了他的手里：“能帮你的只有这么多了，记得好好保护自己。”

　　“哦。”一秒钟以后，“老师？”

　　“说。”

　　“我想去顶层呆一会可不可以？”

　　“去吧，那里风景好，就是别想不开，从上面跳下去。”小北老师忙着看书道。

　　林聪脸一黑，自己怎么就那么想不开呢，本身时间就不多还想往下跳，脑子到底有多抽啊能做出这种事，痛苦和活着是两回事好吗？活着是痛苦的，但至少你还活着，他脑子有多分不清会想死呀。

　　转身便走了，才不和这样没正行的老师继续交流呢，被他感染的陋习已经够多了，那打纸放到了口袋里以后，便离开了，向楼上的顶层走去，从第一次来到学校，小北老师领他去了一次之后他就再也没去过，他想去，只是没时间，或者忘记了，或许是自己想到了才回去，总之理由只有一个，他想一个人静静，班级里的排斥自己的气息实在让自己太压抑了，虽然明知道自己会有这样的结果，可还是太压抑了，让他受不了，科任老师走了以后所有人就好像盯着自己的后背一样，让自己不安的坐在座位上。

　　爬到了顶层的时候，经过了学校最恐怖的三间教室，生化教室，物理电流室，音乐教师，音乐教师就靠在里面最深处，与门口正好是南辕北辙，林聪只是从门外望了一眼，便转身到了外面。

　　秋风还不是很冷，尤其是白天的时候，只要宽阔的风景地带，它的风就是柔和的，很像是在沐浴阳光，温暖的叫人有时候忍不住呻吟，林聪坐在石头上，安静的看着便条纸上的每一个人的愿望，过了中午，依旧，到了快要放学的时候，他才将25张便条纸收起来。

　　中间的时候小北老师来过一次，从食堂带来了饭和水，除此之外还有两本数学书，都递给了林聪之后，说了些话又转身离开了。他说的话只有一句，离音乐教师远点，那是现在学校任何科学教都不想去的地方。

　　他很听话的点了下头，到了晚上离开的时候，目光却在楼梯口盯着远处的音乐教室，和其他教室没有什么不同，上面都是挂着一张银色的牌子，只不过上面的字出现了不同，写着音乐教室几个字，他突然想到了小北老师。

　　说不定又是那位不良老师突然想到底恶作剧，平日里在家的时候也玩过，晚上的时候楼道里突然传出了脚步声，紧接着门口就响起了敲门声，小北老师惊恐的说是打劫的，还说什么自己的美貌要保不住了，无耻！最后林聪壮着胆子打开门，结果门口不知道哪位不良青年贴着一段测音仪，上面还贴着中科院的标签，从此以后林聪对晚上传来的任何敲门声弃之不顾了。

　　想到这里，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平日里在家里想个厨娘一样打扫屋子，做菜做饭，喂那两头懒猪，到后来自己还要受到一个的恶作剧，还有一个的COSPLAY，他发现自己自从自己生病以来，越来越“幸运”了呢。

　　嘴角一叹，耳边突然响起了音乐声，声音开始是缓慢的，双音，然后变成了单音，紧接着单双音开始相互交错，节奏开始渐渐加快，他的心脏好像跟随这股钢琴的气息与节奏跳动起来，强烈的节奏感带着他全身的细胞，本来就已经很活跃的细胞被音乐催发的更加兴奋，他靠着墙，无力地喘着气，目光从斜视的方向看向传出此起彼伏钢琴声的音乐教师。

　　脚步抬起，不听使唤的往音乐教室的方向行走，当来到门口的时候，他有些害怕的伸出手就要打开门。

　　“停下。”

　　身后有人，小北老师气喘吁吁地过来，望着他道：“我就知道你绝对不会听我的话，真是的不省心的学生。”

　　“里面有人？在弹钢琴？”

　　“有人还用害怕吗！”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小北老师将手放到了门把手上，深呼气的了几口，猛然用力将门推开，里面昏黄的光芒，从窗子外射进来，洒在了钢琴教室的地面，窗户是开着的，旁边淡黄色的窗帘随风起舞，夏末秋初的精彩，正在没有停下来的钢琴键子上跳动，当看到黑皮凳子上一个人也没有的时候，两个人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琴声依旧，在夕阳洒下来的光芒中，整个黑色的斯坦威埃塞克斯染上了纯金色，窗子外透进来的风吹得帘子在动，一缕缕的金色光芒中一颗颗细微的尘埃在钢琴的四周起伏，好像旷野里的精灵陪伴着钢琴的声音随风而来，随风而去，漫无目的却又充满韵律的浮动。这一切都很美，如果是凳子上坐着一个人的话。

　　“老师，我想跑。”

　　“少年，那咱们还等什么。”

　　两个人瞬间化作两道流光消失在了音乐教室的门口，音乐声还在继续，钢琴的声音依旧是那么柔美，只是却没了两位好奇的人。许久当音乐声停下来的时候，吧嗒吧嗒的脚步声响了起来。门里面空无一人，停下来的钢琴声却重新有了脚步声，整个楼道都听得见，最后什么都没有的门口突然出现了一个穿着粉色连衣裙的小女孩，一头茂密的短发在教室与窗口的对流中胡乱飞舞，目光所指楼道内消失的两个人。

　　就好像做错了什么事一样的表情，通红的笑脸急急忙忙将门关上了，吧嗒吧嗒的穿过远处的楼道，向楼下跑去，转过操场之后跑到了女生宿舍，小脑袋在门口的雕像旁偷偷地左看看右看看，就在自觉没人要跑进宿舍楼的时候，被身后中年女子用一只手抓住了领子。

　　“呀呀呀，放开啦。”

　　“哼，这么晚才回来，晚饭都没吃，是不是又去了？”

　　小姑娘抬头看着微怒的中年妇女，老老实实点点头。

　　“燕儿，跟你说了多少遍，咱家没钱，能让你念书，并且受到这里的良好教育就已经不错了，妈妈废了好多精力才把你弄进来，妈妈不是这里的员工，从前只是环卫工人，如今有了舍管员这样不错的工作，钱也够咱娘俩花就不错了，弹钢琴实在是太奢侈了，妈妈实在是没有那么多余钱，放弃吧，好不好？”中年妇女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愧疚。

　　“嗯。”她转身默默地走进了宿舍楼。

　　声音是那么的清甜，似乎天生就有一副好嗓子，那双仅露在袖口的指节已经证实了她拥有一双天生便是为了弹钢琴的手，同样仅仅只会小学音乐老师交给五线谱和钢琴的基本键子，就让她弹出了一首首世界名曲，在所有人都害怕的音乐教室里，没有错误的音节，没有急促的音键与按动，谁也不会相信，那是一个年仅十二岁的少女弹出来的钢琴曲，今天只不过是想为自己的生日短暂的庆祝一下，没有蛋糕，没有长寿面，没有荷包蛋，就连钢琴也是别人的，但她只想用自己手弹出一段美妙的音乐来庆祝，就足够了。

　　所以她的背影并没有表达着任何失落，反而很开心，她的到了最棒的生日礼物。

　　（二）启灵

　　小北老师的办公室里

　　两个人相拥而坐，互相披着一个被子，喝着刚刚沏好的热茶，脸色看起来很不好看。

　　“我想我的精气应该是被吸光了，真冷。”

　　“有点可怕，就连我这样的小孩子也不放过，我有点难过。”平静的话语从微微颤抖的嘴唇里发出来，虽然有着大人的心智，不过还是被亲眼看到的东西吓到了，人们总是会被不可思议的，不明所以的东西吓到，如果钢琴远处站着一位魔术师，或许两个人就不是抱着被子，而是该给魔术师鼓掌了，如今会变成这样，就是不知道该给教室里的谁鼓掌，明明弹得很不错的。

　　“话说，丑男你不是老师吗？怎么和学生一样胆小？”

　　“少年，你这样说就不对了吧，老师也是人，平时吃的都是五谷杂粮，喜欢的都是漂亮女生，爱看的都是苦情韩剧，有错吗？”

　　“你的人生真堕落。”

　　“我倒觉得堕落的人生也不错。”

　　“那你能不能解释一下那间音乐教师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北老师脑袋缩了缩道：“我也不太清楚，早些年就有了这个学校了，是中科院，和北京医科大联合盘下来的，据说是一家上市的楼房公司盘下来的，后来改成了学校，然后肯定就有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目标，有了音乐教师也不奇怪，不过现在看那应该是一件老音乐教师，新的音乐教师是教学楼外面的会议楼内的。”

　　想了想又说：“我来之前好像听说学校聘了个音乐老师，一直教到一批学生到六年级，然后就走了，那个老师的音乐教室就是楼顶上那个，听说那位音乐老师蛮有名呢，瓦伦亭里斯蒂萨，获得过很多世界级的大奖赛，被西方称作‘女神之手’巨星钢琴师。好像之所以来到中国是音乐陷入了瓶颈，无法去创造，然后就被咱们学校的大校长碰到了，估计，坑蒙拐骗的就进来了吧，当了音乐老师，然后就在那间音乐教室里教同学弹钢琴。”

　　“那后来钢琴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呢？”

　　“我哪知道钢琴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呀，不过我倒是听说那个人走了以后就变成了旧的音乐教室的时候，有些时候空无一人的钢琴教室就会自己弹钢琴。”

　　小北老师从被窝里钻出来，关掉了身后吹着两个人的空调，一脸紧张的林聪回头看见小北老师坏坏的笑容时真想动手和他拼个你死我活。

　　“那为什么你们这么不在意呢？”

　　“没有不在意，留下了钢琴就是在意的表现。”拉开窗帘太阳已经走进了地平线。

　　“我不太懂。”

　　“那我给你一个提示，那里以前除了是音乐教师以外还是和生化实验室，物理电流室并称的光学实验室。”他伸了个懒腰道，“时间不早了，该回家吃饭了。”

　　“嗯，你说得对，我决定做巴豆炒饭。”林聪冷着脸抱着手里两本数学书向外面走去。

　　身后呆住的小北老师哭嚎道：“喂，不要啊，你的巴豆炒饭做的那么好吃，让我情不自禁啊，后果还那么严重。少年，我们再商量商量呗，做个蛋炒饭好不好？”

　　“没商量。”

　　“好！”身后小北老师大义凛然的道，“那这次我去请瞳汐月一起吃。”

　　林聪脸色突然一变，想想会发生的后果，他有些站不住，脚步慢慢的变得虚浮，最后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还是老老实实做顿饭吧。

　　（三）教坏孩子

　　换了一身睡衣的小北老师从房间里走出来，打着哈气，洗过澡之后他就会不停地打哈气，晚饭过后他会美美的睡上一觉，从医学的角度来讲，一般的医生不会吃完了就睡，但是他是个例外，因为他觉得这种贴近猪的生活真的很不错，吃饱了靠在床头看看手机视频，然后倒头就睡，那种感觉他已经持续了很多天，并且每天依旧如此循环。

　　桌子上有很多青菜，林聪就像个女仆似的摘菜，身上依旧是魔女穿在他身上的女仆服，不过换了颜色，紫色的，小北老师已经习惯了，为了卖出去她不惜用人体男模这招诱骗，真是太不道德了。

　　“嗨，少年！”打着哈气顺便招呼一声。

　　“嗨，丑男。”声音平静，继续择菜。

　　小北老师站在原地眉毛一挑，无奈继续向厨房走去，他只是想喝杯白开水罢了。这时，门外瞳汐月走了进来，手里还抱着一瓶未开封的酱油。

　　“嗨，美女！”

　　“嗨！丑男。”笑容可掬的说道，“林聪你要的酱油，听说是东北那儿的，那旮旯的呀，东北的，咯咯！”

　　小北老师面带怒容，浑身打了个寒颤，丑男这个词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成为平常的招呼了，他如今才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们已经开始将丑男变成了一个真正的象声词会，一个完全和自己合为一体的词汇，丑男就是自己，自己就是丑男，这不行，这绝对不行！

　　“我说你们，”声音高八调，将两个人的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我到底有多丑啊，让你们这样说，知道我多看好自己的脸吗？你们这样随便污蔑我真的好吗？我发飚咯哦！”

　　“你发呀，如果你不想吃晚饭的话。”

　　“我错了，我丑男，我改过自新，重新做人，我是丑男。”

　　小北老师泪流满面的走进了厨房，双臂无力地耷拉着，痛苦的表情默默地盯着厨房里的那杯水，如今拯救丑男的代词计划，真的已经杯水车薪。

　　摘菜的林聪用余光平静的看着小北老师走进厨房关上了门，嘴上这才嘀咕道：“其实小北老师看久了也很耐看，就是眼睛不相称，有时候也会展现很帅气的一面的。”

　　“嘘！嘘嘘！”瞳汐月一边摘菜，一边遥望着厨房，转回头说，“不要让他听见，丑男挺适合他的，让他悲哀去吧，痛苦去吧，你不觉得每当他展现出那张哭丧脸的时候，就会很有喜感吗，我想笑，一直都忍着，最后跑到自己家里就会大笑不止。”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点印象，他那张脸长得确实很猥琐，猥琐的……”想了想，最后终于道，“让人觉得恶心。”

　　“呵呵，恶心也是笑点。”

　　“如果是的话，那在看见他的时候，我真想大笑。”老老实实的将心里话讲出来，林聪发现这竟然是一件如此快乐的事情，嘴角偶然出现一丝勾勒。

　　厨房的门开了，带着花帽子的圣诞老人从厨房里跑出来了。

　　“你们谈论什么呢，加我一个。”

　　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林聪掩藏的方式就是恢复他的扑克脸，而瞳汐月就为难的苦笑了两声，目光有些不自然的盯着小北老师硕大的脸盘子，五味陈杂。

　　让见多识广的美女，来一招瞒天过海吧！

　　“我们在谈论你究竟是帅还是丑。”

　　“哦？”小北老师眉毛一挑，双眼立刻释放出了金光，“这个问题……”

　　“不值得讨论是吗，我也是这么觉得的，真不值得，所以我们还是换个话题吧。”

　　他急忙摆了摆手，道：“不不不不，我觉得讨论的很有必要，这可是纠正你们错误价值观的好机会啊，讨论的结果怎么样？我到底是帅还是丑？”

　　他好像打开了某种开关，躲在角落里的话匣子瞬间就膨胀出来了，绽放出四五倍的容量。

　　“其实我觉得吧，我个人长得是帅呆了的，我从小就看到镜子里面的自己，发现不论我留什么发型，我感觉一丝书生气，文弱书生的那种。”

　　文弱书生……两个人怪异的眼球不断地瞄着对面魁梧的身姿，东北大汉的身体怎么也想不到和书生气联系到一起，小时候竟然会是文弱书生？这到底是吃了什么不健康的食品造就了如此畸形的人类，他们心中默哀。

　　“后来长大之后我发现我穿上运动服的时候最帅，里面套个白色的，外面穿着黑色的，简直就是帅鸡中的战斗鸡，无可比拟！所以期初你们说我是丑男的时候，我的心灵真的遭受到了很严重的创伤，尤其是你！”

　　“我？”一边安静洗菜的林聪吓得下巴都快掉了，口型都对不上了。

　　“就是你。”小北老师兴冲冲的指着他说，“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问你什么了？”

　　“问我说什么？”他努力地回想了下，“好像是……我叫什么名字？”

　　“扯淡，我一直就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把书扔了，捏我的脸？”

　　“我也要捏！”魔女毫无顾忌的将洗菜的手放到了林聪的脸蛋上，捏来捏去，捏出来一一脸水。

　　“说什么了？不是做什么。”

　　“哦，我多大了？”

　　“我问了吗！”

　　“我不知道啊？”

　　小北老师眼前一黑，无力道：“我不是问你，我帅不帅吗？”

　　“哦，如果丑就是为了表达帅的话，我愿意说你帅。”

　　“那我不还是丑嘛，当我像妖女似的不识数呀。”

　　“谁不识数，你才不识数呢。”妖女不愿意了。

　　小北老师无奈的用手搓了一把脸道：“就是从你说我丑开始，我就开始对我的样子产生了质疑，不过没关系。”

　　一种大无畏的甩袖，道：“随你们怎么说，我自己觉得自己帅就够了，虽然听不到别人的赞美我很失落，不过没关系。”

　　“其实你可以每天能听到别人的赞美的。”林聪抱起盆子里洗好的才道。

　　“什么办法？”小北老师好奇的问道。

　　“你可以每天站到清华北大的街道口，我听说那里每天都有发传单的，每个发传单的都会说的一句。”

　　“什么？”小北老师更加好奇。

　　林聪低头调整了一下自己脸，抬头时一脸献媚的望着林聪，并递给他一根菜叶子道“帅哥，看看吧。”

　　他转身和瞳汐月离开了，留下了一脸呆滞的小北老师，直到里面传来了炒菜声的时候，他突然砸了一下手，懊悔道：“我怎么没想到呢，失败呀失败！”

　　（四）夜阑

　　晚饭做的很好吃，林聪出品，必属精品！这是之前小北老师就有过评价的，两头懒猪也不白吃，所有的好词全都赞美到了林聪的身上。

　　做饭是林聪的事情，助手是瞳汐月的事情，至于洗碗刷盘子，就交给了毕生自恋的小北老师，小北老师在厨房里幸福的吹着口哨刷着盘子。

　　今天的菜很好吃，蒜薹肉丝，里面用了林聪特制的汤汁，里面肯定是有酱油的，他可是看见林聪的助手抱着一瓶没开封的酱油回来的，不知道这小子是怎么研究的，做出来的菜品不禁有观赏性，让人有食欲，吃起来也是味道不同，小北老师在想，如果他的生命没有走到终结的话，他或许可以去什么新东方厨师学校好好深造一下，未来肯定会成为什么名牌大厨。

　　想到这里口哨的声停了，他不紧深深长叹了一口气，唯一可惜的是，自己能不能看到他成为厨神的那一天还两说的，想到这里，他又猛然想起来后天又要给他化疗了，如今每一次化疗痛苦的好像不是林聪，而是小北老师自己，之前看到林聪汗流浃背的忍着痛苦，也不吭一声，但是每一次嘴角都有血迹，让他张开嘴的时候，舌头都被他咬破了，那时候他告诉他，不要忍着，喊出来会好受点。

　　也就是那一次之后，每次他都能听见杀猪般的惨叫，眼泪从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脸上留下，他的心是抽搐着的，躺在那里的可是自己的学生，每一次嚎出来的惨叫，都让他事后身心疲惫，比林聪本人还要疲惫很多，想想后天又到了听惨叫的日子，他的脊梁骨嗖嗖的冒凉风。

　　“唉，睡觉呢还是。”

　　洗完之后的他，擦了擦锅台，离开的时候正看到阳台上瞳汐月一个人坐在摇椅上喝着啤酒望着天边，好奇心的驱使下走了过去，顺便也从冰箱里拿了瓶啤酒。

　　“洗完了？”

　　“嗯。”

　　“一定洗的不干净。”

　　“呵呵。”冷笑，小北老师坐在旁边。

　　“有心事？”小北老师好奇心促使着他问出了这样话。

　　“怎么可能，我能有什么心事。”她一脸不自然的否认道。

　　举杯，碰杯，然后小北老师说道：“一般女孩子有这种表情的时候就表示她有心事，来嘛，不要害羞，把你不开心的事情说出来，让我开心开心。”

　　瞳汐月本来还一脸窘迫，瞬间变作了冷光，死死的盯着离自己不远的这位无耻之徒。

　　“妈妈说，不要让琐碎的事情干扰我自己的生活，笨一点会更好，可以不用去思考，可以忘记勾心斗角，可以真真实实的活在这个世界上，我做了，就像你说的一样，一个纯粹不会算数的笨丫头，可是我还是觉得有些事情是我没办法不去思考，因为它就像水一样，无缝不钻，叫人沉浸在潮湿里。”

　　“而且我不明白的是，你说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自恋不说，脸皮比城墙还厚，上天给你一张大脸就对了，脸不大怎么能挡住八国联军从容的步伐呢。”她伸手拍着他肩膀，转换了心情，“年轻人，未来护国保国的艰难任务就交给你了，准确的说，交给你这张厚道非常的脸了。”

　　小北老师咧嘴一笑，喝了一口，望着繁星说：“我从来不承认自己长得丑。”

　　“这个我知道，这也证实了这一点。”

　　“那是因为连你自己都嫌自己丑，还有谁会看你帅？”

　　“营业员，发传单的，哈哈。”瞳汐月取笑道。

　　而小北老师一直是一个姿势，仰着头望着天，多亏他刚才抱过来另一把摇椅，否则仰望的角度会让他很不舒服。

　　“有些事情不就是这样的吗，自己承认输了，那就算是老天帮你，你也赢不了，而如果别人承认你输了，自己不放弃，或许，或许！还有翻盘的机会，这时候老天帮你才算是帮对了。”

　　“你说的那些不适合我。”终于，她脱下了裹在外面厚厚的皮，嬉皮笑脸的模样换成了文静淡然的守望，举着被子充满了惆怅。

　　“怎么不适合，回忆是痛苦的，那是因为我们没办法解决过去而留下来的悔恨，如果过去我们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又怎么能有悔恨和痛苦。起初，我来到这里之前是个很风骚的少年，时光流转，少年变成了青年，甚至有时候还会被小区里的熊孩子们故意叫做大叔，当时我就不乐意了，可是回头想想，其实我真的已经老了，不知不觉挥霍了人生当中八分之二的时光，当然前提是你能活到八十岁。”

　　他用友情的眼神望着瞳汐月。

　　“知道吗？有些事情想要做，什么时候都不晚，就怕身边的人说你不行，你盲目的听从了，最后关上了上帝想要为你打开的门，那扇门，其实明明是上帝要来打开的，只不过他好吃懒做，来晚了罢了。”

　　他的话让她笑了，有些忍俊不禁的道：“你当谁都是你呀，还迟到，只有你每天上课迟到吧，不只是迟到，我还听小聪说你每节课都早退，真不是什么好老师。学校怎么能容忍你这样的人当老师呢。”

　　小北老师得意一笑道：“那是因为我上头有人！楼上的阿姨经常让我帮他们家修水管，我不去也不行，不去的话水就从上流到我家来了，有的时候还淋到我脑袋上呢，真会找地方。”

　　“哈哈哈！”瞳汐月笑的花枝乱颤。

　　过了好久才停住了腹痛的笑声，便问道：“你是怎么租到我家的房子的？”

　　“我来的时候是学校缺历史老师，我历史还不错，基本上一本书的历史内容，我能用几句话全都概括出来，就这样被招上了，可是没有房子住，刚开始的时候我住在学校的办公室里，就连现在那里还有我的被子呢，懒得拿。”

　　“同情，我也懒得拿东西。”

　　“然后学校的人发现了，赶我走，我就只能租房子，正巧附近你家招租，那个时候来的人好像不是你爸，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有点老气，不过肯定没到四十，个子不高。”

　　“那是我叔叔，我爸爸和我叔叔差了十一岁，我叔叔确实没到四十，而且他是个画家，有流浪癖，喜欢到处走，如今说定居在美国一段时间，所以这个房子还有我住的那间送给我了，他是挪了户主之后才走的。”

　　“哦。”小北老师恍然，“怪不得，那一天你突然从门外像只老鼠似的窜进来，吓了我一跳。”

　　“你才是老鼠呢。”老鼠的比喻让瞳汐月很不愿意，紧着鼻子道。

　　“比喻，比喻而已。”举双手投降，“不过你叔叔也是个正常人，房子换主人了也不说先跟我这个租客说一声，拍拍屁股就走了。”

　　她总感觉这句话有些别的意思，只是听不出来，随后道：“我叔叔特别容易健忘，他很可能是把你给忘了，咯咯咯。”

　　“唉，我就是这么一个没有存在感的人。”悲伤，喝了一口酒，“不说我了，说说你吧，我听说你以前好像有个青梅竹马呢，还定过娃娃亲？”

　　瞳汐月正准备也喝上一口，突然停住了嘴面色一紧，问：“你怎么知道的？”

　　“院长那个话匣子，怎么可能不告诉我，别看他平时训我，我们俩关系老铁了，就好像爷孙似的，呵呵。”

　　突然魔女露出微贱的笑容，问道：“给人当孙子的感觉怎么样？”

　　小北老师面色一寒，反驳道：“在他老人家的心中，你也是他孙女。”

　　瞬间，她的脑袋耷拉了下来，不得不承认，是这样的，惆怅的喝了口啤酒。

　　“我定娃娃亲那件事已经是五岁时候的事了，我隐隐中还记得，那个小男孩很帅，不是样子帅，而是特别阳光，笑起来很好看，我爷爷总是夸他，每天都是笑么滋滋的。我也愿意和他在一起玩，那个时候我们两家都没搬家，两家有一个共同的大园子，我记得园子里中了，很多好吃的，有黄瓜……”她还在努力地回想。

　　一旁认真倾听的小北老师却忍不住感叹道：“唉，女生的脑子里想着的永远都是黄瓜。”

　　“你说什么！想死是吗！”瞳汐月愤怒的展示出她粉嫩的拳头。

　　小北老师急忙摆手，没好气的道：“我的意思是说，你们总是喜欢用黄瓜做面膜，对黄瓜这种清脆的蔬菜来说，浪费它们是可耻的，你想什么呢！”

　　“我我我……”突然间，她变得很窘迫，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内心深处多了很多问号，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无耻，无赖，不是好人，坏蛋！心中复习了很多贬义词。

　　“还有什么蔬菜？”

　　“茄子，西红柿，不止有蔬菜，还有果树，我记得有李子树，有杏树，还有樱桃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园子里的樱桃树，我经常跟着他一起爬到树上摘樱桃，不过他能爬上去，我怕不上去，最后他就背着我往上爬。”

　　小北老师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讲到这里的时候，她的表情已经出卖了她的心，她的表情很甜蜜，就像永远都浸在糖罐里的蜜蜂，享受着浓郁的香甜。

　　“我们到了很晚才回家，有时候他不会去，直接去我家吃了，我记得就是那天，从樱花树下来回家，他也在我家吃饭的那天，我跟爸爸妈妈爷爷奶奶说，我要嫁给他，做他的新娘，给他像妈妈为爸爸一样补衣服，像奶奶帮爷爷那样捶背，做饭……”

　　“很美好啊，这样的青梅竹马才是最让人羡慕的吧，你大爷的，真想变成男主啊。”小北老师浑身上下激动地不要命了似的，在阳台上手舞足蹈，下一秒可能就要疯癫。

　　“冷静一下吧，大叔，故事是美好的，结局却是惨淡的。”瞳汐月的脸上又变了刚来看见的忧伤。

　　“娃娃亲是定下了，可是没过多久我们住的地方要重建拆迁，大家就都搬走了，北京那个时候很乱，天天都吵吵着动工，北京的房价好像就是在那场大动工之后涨起来的，涨得简直离谱。”

　　小北老师和她的意见竟然出奇的一致，道：“嗯，却是很离谱，离谱到我都相信这个世界有火星人了。”

　　“咯咯，你不就是吗。”

　　“边去。”

　　“后来呢？”小北老师又问。

　　瞳汐月带着一丝伤感回忆说：“后来两家就分开了，平时也很少联系，各忙各的，那个时候家里面日子都不好过，两个电话都没有，更不要说手机了。所以我根本联系不上他，听爸爸说，他从初中开始他就被他妈妈管的很严，听说连□□号都是上了大学才有，你信吗！90后啊，大学才有自己的□□号，我简直笑了。”

　　她笑了，小北老师却不笑了。瞳汐月好像发现了不对，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很好笑吗？大学才有□□号不可以吗！这不就说明平时太勤奋的缘故吗？当然管得严也是可能的，你怎么不再想想也许是家里穷呢，就像我，家里面啥也没有，除了一个屋子里的一张桌子，还是吃饭学习两用的就什么都没有了。”

　　“哇，你家这么穷啊，好可怜。”瞳汐月脸上泛出了同情。

　　“何止穷啊，我连饭都吃不上，要不是我妈偷偷给我一些零花钱，我早就饿死街头了，当时的日子除了苦逼，我早已无言以对。”

　　“这么可怜，你早遇到我多好呀，我可以当养宠物一样，养着你。”瞳汐月眼睛里绽放出了渴望。

　　“你要是能养出比你还有智商的宠物来，算你厉害了。”小北老师脸一黑，鄙视道。

　　“切。”

　　“后来呢？”小北老师可不能让他转移话题，他还没快乐够呢。

　　“哪有什么后来。”她故意避开话题道。

　　不老实，小北老师心中想道，又说：“我可是听院长说，你的青梅竹马和你相亲来着。”

　　“啊！这他都说！这个老头子，最近肯定需要有人给他按摩，松松骨了！”瞳汐月气的压根直痒痒。

　　“对！大学毕业的时候爸爸妈妈和他家的叔叔阿姨谈好了说让我们俩见一面，毕竟小时候我说出了那样的话之后双方父母都同意定下了娃娃亲，两边的老人可都是当证人的，虽然现在不在了，可是更应该让双方老人明目的。”

　　“那后来见没见啊？”小北老师将喝完的空罐用力的捏了捏，又用脚踩了踩，一脚踢进了角落里，那里堆满了易拉罐，只不过没有一个易拉罐让他捏的这么扁。

　　“没见，”瞳汐月撇了撇嘴，“人家好像理都不理，到最后我好想还听说他竟然逃跑了，离家出走了，简直气死我了！”

　　“呃呃。”小北老师一脸抽搐的盯着她的眼睛说，“他不会是嫌你太丑吓的跑路了吧。”

　　瞳汐月愤怒的攥着拳头道：“肯定是这样！小时候的样子我就有点微胖，他肯定一位长大以后的我是个大胖子！然后就跑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从搬家以后我就瘦下来了，瘦的都成干了。”

　　“嗯，能看出来，瘦的都瘪了。”

　　“喂！你往哪看呢！你这个色狼！”她怒气冲冲的给了他一拳。

　　“啊！”虽然没碰到脸，不过小北老师很喜欢铝杆爬，他叫的很无耻，很呻吟。

　　吵吵闹闹之后，两个人又坐在了各自的摇椅上，都不说话，一个望着星星发呆，一个望着黑夜思索。

　　“那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人家并非是因为你才离家出走的呢。”

　　“怎么可能，他离家出走和我们见面根本就是脚前脚后。”瞳汐月无奈的说。

　　小北老师微笑道：“有些东西你还是太主观了，你以为的有时候不一定是真的，与其你在这里伤心，还不如去找他问问呢，至少你会有一个肯定的答案，做不成夫妻不是还可以是朋友嘛，怎么说也是青梅竹马呀。”

　　“是有道理，只不过联系不上也是白搭，我问过他父母，他父母都说不知道，他手机号换了，□□号换了，微信号换了，什么都换了。”

　　“呵，真全。”小北老师伸手想要喝掉瞳汐月那边的那罐啤酒，却被一只纤纤细手拍了一下。

　　“那是我的，不准喝，自己去取。”

　　“我懒。”无奈的吧唧嘴，又说，“我倒是觉得有一样东西他应该没换，一般只有人会新建一个。”

　　“什么呀？”瞳汐月好奇的问。

　　“邮箱啊，谁没事换邮箱玩啊，大学里的教授们只认邮箱不认人，所以他不换的可能性很大，最重要的是父母找子女很少用邮箱的，如果他是躲你，那邮箱肯定被撤销了，注册了一个新的，如果没注销，那就说他其实离家出走的原因不是你，而是他父母。”

　　“哇，说的对呀，这你都能想到！”

　　小北老师一脸得意，伸手摸了摸额头上的毛道：“人太聪明，没办法。谁叫我是个天才呢，并且心地有纯洁善良，如果可以的话，作为答谢，你就减我两个月房租好了，其实本人也是很需要钱的，咦，人呢？”

　　“走啦，我刚看见魔女姐姐兴冲冲的跑回到自己房子里去了，又喝啤酒啊，酒喝多了伤身体。”林聪抱着一壶茶走了出来，将剩下的大半瓶啤酒放到了角落里。

　　“我的啤酒……”他又吧唧了几下嘴。

　　“喝茶吧，有益健康，不过书上说茶喝多了容易上火，是真的吗？”

　　“真的！比真金还真，所以你千万别在晚上喝，再见。睡觉去！”小北老师生气的站起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林聪反而是怡然自得的倒了杯茶水，张开嘴慢慢的品起来，嘴角微挑道：“既然你说真的，那肯定就是假的，不过晚上还是少喝点好，影响我的睡眠质量，嗯，今晚的夜色真好。”

　　……

　　瞳汐月住着的屋子里很乱，各种COSPLAY的衣服和毛绒玩具，尤其是卧室里的电脑前更多，床上也有，沙发上也有。但是她没心情看这些杂乱的东西，她一直在盯着屏幕上的邮箱。

　　她在很久以前就跟他父母要来了他的所有能联系到的方式，包括电子邮箱，163的邮箱，平时她不喜欢用，因为反馈的网址没办法点击出来，这让她很恼火，所以不用，如今却建立了一个新的163邮箱。

　　他的邮箱号码已经明明白白的写在了发件人的那一栏里，只是她有些踌躇，不知道该写些什么，一个人紧张的坐在屏幕前痛并快乐着。

　　到底写点什么好呢，紧张着，踌躇着，焦急着，思索着，最后只写了三个字。

　　你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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