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背叛的代价
周露被铁链锁住双脚双手,坐在一张特制的铁椅上,她的头发又乱又丑,混身是伤,形骸消瘦的身体仿佛失去了力气,软软地靠着铁椅。
当她抬起脸,双瞳流出了两束血,乌青的嘴唇旁边挂着凝固的血垢……惨烈的嘶吼声从洋楼中传出来,霓裳从床上翻滚落在了地板上,她忘却了骨骼的疼痛,只记得梦中的恐怖画面。
这样久了......她怎么还没死?她该死的,该为柳承赔命!
她缩紧了身躯,双手相互环绕,冰冷的地板让她的牙齿咯咯作响,唯有这样,她才能让惩罚变得刻苦铭心,她才可能如愿以偿地嗅到死亡的气息。
从前,就算生活再苦难,她也没想过结束生命,现在,柳承的过身是她无法承受的痛。
锦珠的话日夜地折磨她,只要一想到柳承是被她间接害死的,她就吞不下一点食物,她的胃正在一点点萎缩,她已忘记了肚里的小东西。
同时,也忘记了那个人。在她看来,柳承胜过了一切,她活下来还有什么意义?她的世界只有绝望,没有未来。
芸姨早晨醒来时,隐隐觉得不妥,待蹑手蹑脚地走进那间房之后,跟着慌乱大叫,把一路人都引了过来。
“夫人也不知在地上躺了多久?”芸姨抱起昏迷的霓裳,和王希州一起把霓裳抬到床上,芸姨惊道,“好烫啊!夫人的身上好热……”
“王组长,夫人这些日子不吃不喝,身子骨快受不住了。她若真有个闪失,你我都是赔不起的......”芸姨瞥了一眼王希州。
从王希州的角度看,霓裳的脸颊上两团红晕,比胭脂还要鲜艳,他思忖了一番,遂说,“我这就去请示局长。”
夫人的情况,他这些时日看在眼里,也一日比一日担忧,起初一两日可能是情绪问题,时间久了,他仿若探知了夫人的决心。
王希州快速地从楼梯下去,焦虑的人是很容易走神的,他踏空了一个台阶,差点跌下楼。也不管膝关节的疼痛,他急冲冲地往电话房里走去。
他其实之前也挂了两个电话到局里,魏治明听了后,不作任何指示,他又岂能多事?这回,他决定再试一次,若局长当真不管的话,事后,也没理由怪罪他。
魏治明放下电话,面色阴沉地拿起玻璃缸,直接往地上砸去。
你想死,没那么容易!我要让你生不如死!我要让你活着比死还痛苦!这就是你背叛我的代价!魏治明拿起藏青色的毛呢大衣披在身上,戴起皮手套,大步走出了办公室。
早等在外面的人迎了过来,关璐璐觉得时机到了。局长连新年也不回洋楼,已说明了他的心意,他对霓裳到底狠下了心。
关璐璐把烟摁灭在烟灰缸里,充满期待地挡在魏治明的面前,她以为他会挽着自己,直接走进酒店。
他的脸冷地跟冰块一般,都过了这么久,也没给她一点好脸色,对她还是格外冷淡,他说,“走开。”
关璐璐不可放过这个时机,愣是缠住他,“局长,让璐璐陪着你,你难道一点也不孤单?”
“别来烦我!”
“你这是要去哪啊?也带着我嘛......”关璐璐一路追这那道身影而去,最终在路边把人丢失了,那辆熟悉的轿车绝尘而去,如一道飓风刮远。
当芸姨在大门口见到那辆轿车时,简直像遇到救星一般欢欣雀跃。尽管局长脸色难看,口气也不甚好,但芸姨还是高兴,局长究竟还是在乎夫人的死活。
芸姨絮絮叨叨地把这一段日子的事说给魏治明听,他一句话不说,就算听到锦珠为难霓裳,他也只是顺着楼梯而上,一直走向那熟悉的楼道。
芸姨对锦珠颇有微词,她认为锦珠对霓裳太过分了,明明知道霓裳的处境,还时不时用尖酸刻薄的话来刺激霓裳。她想,局长是时候管教管教锦珠,毕竟锦珠给芸姨的印象并不是这样。
“局长,锦珠小姐太任性了,她说......”芸姨把锦珠的话转述给了魏治明。
“芸姨,以后不准锦珠进她的屋。”
“局长,我可不敢,你也知道锦珠的脾气……”
魏治明走过来的时候,王希州正好迎过来,他就指着王希州说,“这段时间不准苏锦珠打扰夫人,知道了吗?”
王希州得了指令,连忙答应,目光遂和芸姨一对,两人同时释然。
锦珠做的事是很伤脑筋的,他们对她既不敢阻扰,又不能劝服,只能任由事态严重。在他们看来,夫人的身体状况渐差,和锦珠的到来有着直接关系。
现下,能得到局长的指示,两人都松了口气。
“局长,我已经给诊所挂了电话,乔治医生昨日已经返沪,他很快就会过来出诊。”王希州在电话中收到魏治明指示,旋即找到了乔治,他把情况说了一遍,隐瞒了霓裳拒绝吃食的事。
魏治明在进门之前停住了,“不用提夫人绝食之事!”乔治这个洋鬼子怜香惜玉,若执拗地追究起来,他又多了一件麻烦事。
王希州心下唏嘘,好在没提此事,他连声答应。
“芸姨,家里的粥食可还有?”魏治明忽然看着芸姨,芸姨愣了几秒后,立刻回答,“灶上煲着有杂粮粥,玉米龙骨粥,待夫人醒来,便可以实用。”
魏治明面无表情地走进了屋,顺手把门关了。
屋里静悄悄地,和那日他离开后,没有什么区别,但又有着天壤之别。
他进来之前,已经忘记了她,进来之后,什么都忆起来了。
她打扮地花枝招展,要去给以前的同事送结婚请柬。请柬在哪呢,现在还摆在车的后备箱里,她因慌张,竟忘记去拿。她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魏治明站在联华公司的楼下,看着她战战兢兢地上车。
他该如何惩罚她?意识到这个问题时,他握拳砸在两人的结婚照片上,玻璃面破裂,他的手上沾了血。
他浑然不觉。
霓裳面色潮红地躺在床上,双手放在胸前,睡着了一般。魏治明拿了一条凳子,坐在床边,盯着她的一寸一缕。
为了一个北军地下党,你要寻死?为了等不到我的回音,你要寻死?为什么?你之前不是一直意志坚定吗?我如何折磨你,你都没有寻死,到如今,你就这么欣然赴死?
他心中盘旋的疑问,谁也无法解答,只能等她醒来。他看着她的睡态,突然间,恨意蔓延,你倒舒坦地过日子,岂知我多少日夜无眠?
他攥紧拳头,伸出双手,正要掐下去,碰到那片肌肤之后,他的手指下意识地弹开了,什么烫手……
乔治医生的时间观念强,不出一个时辰,准备妥当之后,他就来到了魏治明的家。来的时候顺手稍了一件礼物,是他准备的结婚礼物。
不曾想到,上次还红光满面的夫人竟病成这样?瘦得腹部都凹了进去,这可不大妙。当乔治看到床上的病人时,必定感到讶异,那个活泼美丽的电影明星已不复存在,那个清雅温柔的夫人亦不复存在。
收好了听诊器,乔治给随行的护士吩咐了一些事,接着,就示意魏治明聊两句,两人走到了书房。
魏治明淡之又淡地问了一句,“她还好?”
“夫人很不好。”看魏治明那副表情,乔治理解为,他还不知道霓裳怀孕之事,“魏,夫人因为什么瘦成那样?你知道吗?”
魏治明不理睬乔治,“你先让她退烧,给她挂一点营养针就够了。”
“诶,魏!”乔治不可思议魏治明对未来妻子的淡漠,上个月,他们聚餐时,魏还是神采奕奕的,对霓裳也十分温柔,“you have another woman,right”
“你只管收好你的诊费就行了。”魏治明不耐烦地叼起一根烟,坐在了沙发上翘起一只脚。
“魏,夫人发烧是因为受了寒气,虚弱则是没有吃什么食物……”乔治不停地把诊断出来的事实一一说给魏治明听,魏治明益发觉得烦躁难堪,一口接着一口吸烟。
“魏,你到底怎么了?你知道夫人身怀六甲了吗?”
一长条烟穗坠落在他的衣服上,他喃喃道,“什么怀孕?”
药品挂在高衣架上,水流缓缓从瓶底流向瓶口处,一根弯曲细长的软管由上而下,插进霓裳的手背处,有些轻微的肿胀。
护士进来拍了拍霓裳的手掌,拿开胶布,一把扯出针头,鲜血顺流而下,十分醒目。
魏治明一动不动地看着护士擦干净那些让他眼睛生疼的液体,然后重新找部位插针。
期间,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依旧沉睡。
她怎么不醒?是故意不醒!故意让他一人痛苦!哼,孩子!她不是背着我吃药吗?怎么会有孩子?!魏治明想到范严伦前日拿给他的药,他找人查过,那些都是让女人无法怀孕的药片。
“如今可怎么办好?苏锦夕,你怀了我的孩子。”也不知在房间呆了多久,直到夕阳隐没,魏治明抚摸着她手背上的胶布,看着温度降下来的她,仍旧没有醒来的意愿。
“苏锦夕,我再也不会相信你,再也不会对你好……”他紧按着胶布一处,那鲜红的颜色便溢了出来,霓裳的眼皮紧缩了阵,不久后便睁开了。
两人对视着,仿佛两只困兽在角斗,撕裂的兽性让两人受伤,谁也无法提前停止这场无止境的斗争。
霓裳在魏治明的咄咄逼视下阖眼,她太累太倦,对未来失去了信心,对他亦是没有心力。
芸姨提了一个四五层的食盒上了楼,夫人的粥和局长的晚餐都被放在食盒中,她料想,夫人刚吊完盐水,应当快要醒了。
魏治明一点胃口也没有,看着冷漠撇过脸的霓裳,更是怒火中烧。多日压抑的情绪一并迸发,他的声调突然提高,从芸姨手中抢过那一小碗粥。
芸姨刚想开口,就听见他说,“别给脸不要脸!快起来!”
床上一点动静也没有,她好像对所有事务都失去了兴趣,他憋着,使劲让自己看起来有气量一点,“你要寻死嘛,我偏不让。”
芸姨见状,知道魏治明心情极差,“局长,还是由我来劝夫人吧。夫人,你好歹吃一点,我来喂你。”
霓裳拉着被子盖过了脸,额头。
芸姨的心没来由地紧张起来,她想要接过局长手中的粥,“局长,你先到外屋用……”
魏治明不理她,把粥重重地放在床头柜上,坐到床上去,把躲在被褥里的人给拽到怀里,“我告诉你,霓裳,你今日不吃也得吃!”
狰狞的皮肉在他的脸上爬行,芸姨被他蛮横的举动吓得目瞪口呆,霓裳使出微弱的力量反抗,他又拖又拽,又抓头发,又捏嘴的,把好好的一个人要掀翻到床下去。
扑通一声,霓裳跌下了床,她连哼痛的闷声都发不出来,他又到地上来折腾她。
“使不得啊……”芸姨叫了起来。
他搂紧她的两只胳膊,大声命令道,“芸姨!端了那碗粥!”眼神瞟过去,折回去时甚是煞人,“给我灌进去!”
芸姨颤颤巍巍地依令行事,霓裳抿紧了嘴,她又不好使劲,“夫人......”
“你扶着她!”魏治明夺了那碗粥,强行用勺子戳进了霓裳的嘴,霓裳一边吃一边吐,最后,大半碗粥菜全部洒在了她的身上和地板上,四周立刻飘逸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她开始不可抑制地呕吐,即便胃里空空如是,她也能把那些苦胆水给倾泻出来,卧室里充斥着西药味和菜酸味……
他仍不放过她,气喘难平之下,竟拿起芸姨给他准备的米饭,给她喂下去,他明知道米饭颗粒大,若是吃得太快,会堵塞喉管的,可他不能控制自己,任由疯狂突袭自己。“吃啊,吃啊,我今日一定要你吃饱!”
……
最后,芸姨都不敢在房间里呆了,无论她怎么劝,局长就跟得了狂妄症样,吓得人半死,她跌跌撞撞地跑下了楼。
局长非要控制夫人,让她听话,夫人偏就不听话,吃一口吐一口,身体软塌地东倒西歪,被局长揪了起来,又继续喂。再往下想,那些饭当真会噎死夫人的。
想到这里,芸姨打了冷摆子,耳边忽然响起猛烈的咳嗽声......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