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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覆的人生
《玩偶之家》的演出很成功,当演员谢幕时,剧场里想起热烈的掌声。酒红色的巨大幕帘缓缓移动,最后遮住了所有幕后演员,剧场里的观众开始离场,大家陆陆续续往后面的出口处走去。
有一人却往前面走了,他提着一个花篮,径直往幕后的一张小门进去。小门后面有一条长长的甬道,走了过去之后,就听见了人声。
有人拦住了范严伦,“你是谁?这是后台休息室,不能随便进来的。”
“小哥,麻烦通融一下,我是周露小姐的朋友。”说着,递了一根烟。
“哦......那你等一下。”
范严伦老实地站在原地等着,果然,刚刚那人飞快跑出来了,“周露姐叫您在剧场外面等她,她一刻钟后出来。”
周露料定范一定会来,在卸妆换衣时,她把大概思路理了,准备出去见范严伦。接近范严伦时,霓裳曾劝过她,她说她有把握,自可以控制好局面。
范严伦见了周露时,就像迎接了圣女一般,紧张诚挚的模样让周露忍俊不禁。周露接过那篮子花时,闻了闻,眼眸垂下,脸色净亮,一下把范严伦的魂都给勾了去。
两人单独在车上呆着,范严伦拘谨地大汗直冒。周露一直笑嘻嘻的,时而看看花,时而和范严伦说些无关紧要的话。最后,她装作无意地提了霓裳,范严伦并不喜欢霓裳,这时把无关的人提进来,他有点讷讷的。
“怎么?提起霓裳,科长就不说话啦?”
“我......不敢评论霓裳小姐,她是我们头看紧的女人,我们这些下属不能随便讲起的。”
“看来科长是个忠诚的人,”周露看了看窗外的风景,又说,“可是霓裳也太可怜了,你们这样监视她,她没有自由可言……”
周露的话音转向了低愁,范严伦以为她为好友的境况担忧,连忙伸出手拉住周露的胳膊。周露立即走脱,他尴尬地说,“我这不是也没办法嘛......上级的命令,我不能违抗……”
“你刚刚也看了话剧,娜拉正是被男人利用的牺牲品,她如果不反抗的话,结局肯定是悲惨的……”
周露的感情太丰富了,单纯的心灵总会让男人刮目相看,范严伦渴望得到的女子,不正是这种类型吗?他越来越觉出周露的好来,却忽略了一点:周露一直对他过于热情的事实。
“唉,其实吧,我也不赞成局长的作法,好好的一个人,搞得人家家庭事业都毁了......周露小姐,我实话告诉你,局长这个人行事怪异得很,有时,我也拿不准,不过......”
“不过什么?”周露仿佛抓到了一个线索,她转过脸来看着范。
“局长啊是个风流人物,从来不会被女人羁绊,更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去费周章,他这么做,可能另有隐情吧。”
周露听了叹道,“这么说,霓裳在劫难逃了?”
“周露小姐,如果你愿意信赖我的话,我会保护霓裳小姐的,我保证。”
“你们秘统局的人说的话,我能信吗?”
“拭目以待吧。”
范严伦目送周露上楼的时候,心中荡起了一波又一波的涟漪。出事之后才知道,原来,周露对他的青睐,是另有原因的。从那以后,他疯狂地报复女人,甚至把妻子亲手送上了黄泉路……
现在的他沉浸在爱情的火焰中,以为天使的降临,是因为他的幸运。他设想了未来,那时,他会和魏局长一样,拥有权势,金钱,还有明星太太。他可以带着她招摇过市,让所有人羡慕,嫉妒……
或许,他会实现这个憧憬,不过,那个女人一定不是周露。
夏风吹在霓裳的身上,带起了肩下的一缕缕白流苏,看着滚滚江水在眼前的,两岸的景物一一掠过眼眸,那些霓虹灯就算了离地远了,绽放时如同各种颜色的星辰。
江岸上的船舶越走越远,离开岸边越远,就觉得越安全。霓裳摸着甲板上的栏杆,欣赏风景时,心情变得格外好。
黄浦江沿着外滩一路流,一直流到外海,外海一定更加辽阔,更加干净。当霓裳踏上船的那一刻,她就静了下来,并没有之前的忐忑。
那日,他走的时候,对她有多冷,她看在眼里,心里感到害怕,可她不想把这种感受全全透露给周露,只把他的意思转达给周露。
自从范严伦亲口承诺了,对霓裳就更加用心。他也纳闷,这几日,局长怎么不来公寓了?周董倒是亲自上门了,他在周董未发现他之时,连忙躲了起来,然后霓裳跟周董坐车走了,他跟了过去。
霓裳和周董去了百乐门咖啡厅,霓裳好像挺喜欢这家。估计是霓裳提出的,他和下属一直坐在两人的不远处,时刻对其进行监视。这次,他的任务不同,他现在负有使命地保护霓裳。
当然,这肯定也是局长的意思。局长既然把关璐璐支走了,为何连续几日不找霓裳,每日的舞曲难道使局长厌倦了,他可是从来没有在霓裳家里过夜的。他这个人很谨慎,不会在不熟悉的地方睡觉,这一点,范严伦倒想得通。
霓裳趁上洗手间时,摆脱了周董。他带着她迅速地撤离,躲在了百乐门的侧门转角处,那里人流少。他亲眼看着周董和手下紧张兮兮地走出来找人,然后败兴而归,周董还发了脾气,责骂了手下一顿。
接着,他知道公寓是回不去了,怎么办了?是带霓裳回魏治明的洋楼,还是去其他的地方,真是没辙!最后,他只能开车到一个远一点的街市,找一个公用电话挂到办公署。
最后,霓裳回到了那栋高耸的洋楼,曾经住过的房间和往常一样,还多了几盆应景的玫瑰,屋子外的阑干中摆了两盆茉莉,香味正慢慢地吹进了房间。
床单,家具,沙发椅......都是一尘不染,肯定有人天天打扫,她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回到了梳妆台边,拿起了桌上的相片,相片里的人笑靥如花。
芸姨送了些时令瓜果上楼,一见霓裳,便笑不拢嘴,“霓裳小姐,欢迎回家。”
家?曾经的牢狱,也能被称为家?霓裳尽管不喜欢听到这个字眼,但对芸姨的热忱还是有些许感动,便说了些感谢的话。
芸姨摇头摆手地咧嘴笑道,“这都是局长要求的,他说呀……每日要清扫此处,让这干干净净的。瞧,这些花草也是局长吩咐买的......他说呀,夏天到了,屋子里要多些气味才爽落……”
他一句也没提到自己,可为什么她觉得这个房间在欢迎它的主人到来......
魏治明也走到了船舱外,那处背影进入眼帘,充满了熟悉感。这段日子以来,他已经无法忘记那处公寓,公寓里的气味,公寓里的留声机,投影在地板上浅浅的月色......
难道,他就这么再次被她瞒骗了吗?她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同时也很会诓人。她想要他放了她的未婚夫?还是,他令她想起了从前?
不!所有的人都要为自己的作为付出代价,倾覆他人生的人都要收到惩罚,她也一样。他不能让她和未婚夫逍遥快活,他要用实质行动留住她,她的心,她的一切。
当霓裳反应过来时,魏治明已经从她的身后伸出了双臂,她的身体一颤。
一旦离开了公寓,离开了那首曲子,他的感觉就变得不一样了。不知何故,她觉得身后的人越发令人不安全,就连他的呼吸都充满了危险感。
她应当明白的,无论是不是答应帮周露,她都会被他控制。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想些办法。
他这段时间对她的态度好过以往,甚至让她产生了错觉,直到那日他甩开她的手,脸色沉沉的离开。
她忽然觉得,是不是他发现了她的伪装?
扪心自问,是伪装吗?
她战战兢兢地不敢说话,任由着他抱着,眼前的江面漆黑一片,凉爽的江风夹杂着鱼腥气不时传来。
游船来到了江水中央,忽然停了下来。四周的潮湿和热气被江上的水浪卷了进去,舒爽的空气中让人有了一丁点凉意。
他很想问她,今日是什么日子,可他不敢问,生怕一问出口,自己会失望,会陷入绝境,不可逆转......
她也很想问他,那日为何突然不高兴。夏日饮品的清凉至今还留在她的心中,她不敢问他原因。
两人就这么无言地站在船头,让江风拂面,对江水倾述他们的心思。
“治明,公寓......我回不去了是吗?”霓裳终是开了口,她挂念在公寓的时光,在那里,至少是属于她的空间,而今却想回去也不行了。
魏治明咬了一下她的耳垂,她忽然整个人都懵住了,他说,“怎么?难道你准备回去给周董当小老婆?”
缄默过后,她出现了反感。他往哪亲,她就往哪躲,最后抵不过他的纠缠,她只好说,“不是都按你的要求去回绝周董了吗?你干什么气?”
“周董可是过了六十的老身板了,功夫不行的......”
霓裳难以置信魏治明说出这些话,明明是他卑鄙地把她送给周董,现在,他竟然来拿此羞辱她,“魏治明,你什么意思?这一切都是你的安排,是你安排的!”
对啊,正是他安排的!他才如此矛盾纠结,当下属丝丝过来向他报告时,丝丝絮叨着姓周的手段,和他的持久耗力,每次都弄得她遍体鳞伤。
这时,他又庆幸,幸亏不是霓裳。
“好啊,要不要用我来告诉你,那个衰老头怎么在床上弄我的人?”魏治明把霓裳扳到面前来,狠戾的光一划而过,霓裳止不住哆嗦,“你干嘛......弄疼我了.......”
“我很想知道,你究竟是个什么心肠的女子?”
莫名奇妙的话,让人无从回答,霓裳无法应付这个变化莫测的男人。
“还是,你根本就是个朝三暮四的女子!汤宇徽,余楠,周董,联华的魏老板,他们都被你迷得团团转,可能还有我不知道的,啊!”魏治明疯狂地摇晃着霓裳的肩膀,不理她的哀求,欲把她推往滚滚江水。
她的上半身被他的压迫,悬往栏杆之外。
“不,不是......治明......”霓裳不想他变脸的程度快到让人无法接受。
只见他绷紧了额头,青筋乍现,他这么做,是想要她死吗?
“我劝你少花心思,想要从我身边逃走的结果,就是只有一个,”魏治明搂紧了霓裳的腰段,飞舞的头发拨乱了他的心,他的嘴唇一张一合,吐出的烟草味足以让她神魂游离,“那些人都得死,你也得死。”
那一瞬间,霓裳的脑中缺氧。
这个前几日还温柔备至的男人,现在一副狰狞的面目,她难以适应这种骤变,难怪周露曾告诉她,对待魏,要万分小心。
他的阴戾和狠毒在上海滩是出了名的,只有她傻,在那首曲子里沉溺了。
现在她醒了,彻底醒了。他这是要把她活活地推入黄浦江去,让她去喂鱼……也罢,她死了,一切都结束了,其他人也不会被牵连......
想到这里,霓裳不但放弃了挣扎,而且还阖上了眼睛。瞬间,魏治名失去了发泄的对象,如同一拳头打到空气中……同时,他似乎察觉到她的意图,他竟将手指游移到腰间,往上推高。
从某种角度看起来,真是要谋害了她。
急乱的靴声出现在甲板上,一直在暗处观察的人,实在不能不出面了,他看着局长的样子,恐是真要把人都扔进江里。
“局长,不要啊......”范严伦一直铭记某人的话,为此,他担负着被魏治明狠批的风险,“霓裳小姐并没有参与那件事。”
魏治明收住了手,回眸间,脸色已经平息,他把身体毫无力气的“鱼肉”搂在怀里,“范严伦!以后给我收紧你的嘴巴!”
语气毫无质疑的严厉,让夏天的炎热中出现了寒冽的冰风,吹到范严伦这处时,他立刻转身走开了,走了一段距离后,他躲在暗处偷看,这下可安了心。
魏治明正紧紧地抱着霓裳,好似小啄了一口,又好似做了其他的小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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