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道门

　　邦尼不懂自己现在是一个什么样的状态，他在一个很冰冷的环境里面，但是他并不觉得难过，相反，他很喜欢这样的冰冷。

　　然后，他发现自己想事情似乎想的更加清楚明白了一点。比起以前作为狗的懵懵懂懂，他现在神智突然有些莫名的清明，想事情的时候开始变得有逻辑起来了，可是这并没有什么用，因为眼下发生的事情并不是简简单单用逻辑可以想清楚的事情。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但是他作为狗的记忆并没有消失，相反的，那些记忆似乎被有意的重组和排列，变得意外的清晰和明了了。他甚至想起了自己以前在自己母亲肚子里的感觉了。那并不是什么好的感觉，拥拥挤挤的和其他的小狗崽子们在一起，兄弟之间互相无意识的推推搡搡，谁都想要多点地方。然后他记起了自己的诞生，从温暖湿润的地方到了一个干燥明亮的地方，然后就是母亲粗糙的舌头舔舐在自己身上的感觉。

　　然后他短暂的作为狗直到遇到那个蛋的一生被他完完整整的，在这漫长的寒冷的黑暗里回味了一遍。他从未如此完整的看过自己的一生，现在看来，作为一只狗，他是极其幸运的。

　　虽然生为流浪狗，但是从断了母乳没几天就被人类捡回家去好吃好喝的养着，竟然是一天都没有挨过饿。不知道自己兄弟姐妹的命运如何，不过他并不是很在乎，因为毕竟各自有各自的造化和安排，他虽然神智比以前清明些，但是他还是不具备人类有些矫枉过正的唧唧歪歪泛滥到从同种族跨越到非人种族身上的同情心的。虽然人类对他一直不错，不过他从来都是觉得莫名其妙的，这些叫做人类的生物似乎是一点也不感觉到资源的宝贵，竟然就随意的浪费在其他种族身上，也不知道图什么。不过既然他们愿意分他食物，他断然是不会拒绝，甚至是非常享受。

　　想到这里，他似乎是有些饿了起来，但又不是切实的饥饿。这是一种作为狗不曾有，十分奇异的感觉。他想到曾经吃的牛肉味的狗罐头，还有有时候人类莫名其妙买来的口味不错的骨头形状的狗饼干，他就想要流口水，可是他的胃并不空虚，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嘴在哪里。

　　于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了空虚。这对于曾经是一条狗的他来说，简直新奇，但是这不是什么好的新奇，他并没有什么心情去欣赏这样一种感受因为这种感受并不叫他舒服。他依然保留着作为狗的对于本能的诚实。于是他不开心的挣扎起来了。他感觉得自己的四肢变得很奇怪，他的前肢变得以外的纤细，连带着一些东西，像是薄薄的肉片连载身上，然后他的后肢变得粗壮，紧接着是他的尾巴，他的尾巴变得异常有力。再然后他意识到了，自己浑身上下，没有一根毛。

　　这种滑溜溜的触感又是新奇，不过也不是什么好的新奇。他以前看见人类那浑身上下没有几根毛的样子就有些不屑，对于他来说，拥有一身好皮毛是寻找配偶的第一要素，没有什么能比油光水滑的皮毛更让人感到开心的了。现在他自己就没有了毛皮，他感觉到一阵悲伤，这种悲伤就好像以前喂食自己的人类拿出来一只鸡腿当着自己面啃得只剩骨头然后再丢给自己。怅然若失但是聊胜于无。毕竟自己还活着，活着就好，活着以后有什么好吃的吃不到。他这样安慰自己。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他隐隐约约听见了外面有些声音。那是一种奇怪的叫声，和人类的叫声有点相似，都是过度繁复的，发音复杂。但是这一次，他并没有像他还是狗那时听人类说话时感受到的无趣，这次他居然，听懂了不少。

　　“这是冰霜巨龙一支最后一颗蛋了。”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
　　“哦，我的天哪，我的宝贝，到底是谁把他放在古战场边上的。”另外一个苍老的声音叹道。
　　“不清楚。要不是约瑟夫那只不靠谱的红龙又喝醉了酒跑错了传送门，去了古战场，这可怜的孩子到现在估计都还躺在一堆巨龙骨骸里呢。”一个年轻的女声说。
　　“愿上古龙神保佑他！”三个声音齐齐说道。

　　这可能是他被困在这个漆黑阴冷的地方第一次听到别的生物的叫声，于是他很兴奋的挣扎了开来。

　　“哦，天啊，你看！他可能要破壳了！”那个年轻的女人尖叫道。
　　“小声点，吉尔！你要吓到他了，这可怜的孩子不知道都遭过什么罪，你可别打断人家破壳，让人家落下一辈子的残疾。”

　　隐隐约约感受到了他人的注意力集中到了自己身上，邦宁隐忍许久的狗性爆发了，他简直想要摇尾巴，想要扑倒谁身上。就好像那些人类不知道去哪里离开很久后突然回家的时候一般，他是很喜欢有什么东西陪在身边的感觉的，尤其那代表着自己又能吃上不错的好东西的时候。就这样，他更加努力的挣扎起来了。他要从这个漆黑的地方出去。
　　慢慢的慢慢的，他感觉得到自己拍打的墙壁一样的东西略有松动，然后不久，就是一声脆响，然后一丝光亮透进来。这光并不刺眼，是一种很亲切的感觉，略微有些许泛着银光的蓝色光芒从裂缝中温柔的渗进来。邦尼感到自己似乎好像是被这束光所指引和鼓舞一般，一时间似乎充满了无尽的力量。

　　于是他用自己的前爪，狠狠地扣住了那个裂缝的两边，然后更多的碎片掉落了出去，紧接着就出现了一个可以供他探出头的空缺。他丝毫没有迟疑的钻了出去。

　　看着眼前那个小小的优雅的银色的头颅从蛋壳里冒出来，那双如同世界上最纯净最精美的蓝宝石一般地双眼迷茫的打量着四周，三条化作人形的巨龙发出了沉醉的叹息。
　　“哦我的天啊，阿历克斯长老，你快看他，多么美丽。”那个叫做吉尔的女人不自觉的打了身旁老人的肩膀一下，然后因此那个老人趔趄了几步，但是这丝毫不妨碍他继续用狂热的目光打量着邦尼。
　　“哦我的天啊，吉布斯长老，你快看他，多么纯净的冰霜之力，我有多久没有看到过这样纯净的自然力拥有者了。天啊，你快扶住我，我，我腿有点软。”那个老人又打了另外一边那个高一点的老人身上。
　　“自己站好，”那个高一点的老人嫌弃的看了另外一个老人，“我不喜欢碰超过五十万岁的东西，不管是龙还是龙龟。”
　　哪个矮一点的长老似乎迅速意识到自己被比作了乌龟，然后非常愤怒的指着另外一个老人，你你你的说不出来话。

　　就在这二人隐隐约约要闹起来的时候，那个年轻的女人皱着眉头推开了他们二人，然后小心翼翼地走进了孵化台，缓缓地跪下然后把头轻轻地放在冰冷的孵化台上却面不改色，眼睛里满是痴迷。

　　“阿历克斯长老，吉布斯长老，你们快看他，他浑身的鳞片好像是白金一般，看起来值钱极了。天哪，是不是这世界上的金属龙都看起来这么值钱啊。”她歪着头，用一种如梦似幻的语气缥缈地说着。

　　那本来略有些争执的老人两个，闻言浑身一僵，然后冲到那女人面前将她迅速拉离孵化台五米远的地方。“吉尔，你不要被你的欲望蒙蔽了心神。这可是世界上最后一只冰霜巨龙，而且还是罕见的金属龙，不可以做收藏品，更何况活物本就不适合做收藏品。”阿历克斯长老看着吉尔有些尴尬的说。

　　吉尔碧绿色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继续看着孵化台上面还是懵懵懂懂的邦尼，语气温柔的说：“不，我不是要他做我的藏品。我要和他签配偶契约，这样他就一辈子都属于我了，还有他的鳞片，还有他的眼睛，然后说不定我们可以共同孵化一只和他一样的白金蛋，然后呢，我就会有很多白金一样亮闪闪的后代，然后呢…”

　　“吉尔，控制住你自己的欲望啊。你已经一万岁的，他才刚出生，我们一向是主张自由恋爱的。你不能因为一己私欲….”阿历克斯长老一脸不可名状的表情看着眼前的女人，就好像她是一只粘腻的史莱姆正在爬过他的身体。

　　邦尼看着眼前三人莫名其妙的小剧场，不知道该不该打断，但是他有些饿了，所以他必须要让他们注意到他。他皱着眉头，可是一时半会也实在没有办法完成像他们一样那么连续复杂的叫声，所以，他稳妥地选择了他最熟悉的发声方式：

　　“汪汪！汪汪汪！汪！”

　　三条龙闻声，俱是停下了自己的动作，一齐回头看向孵化台上的小龙。邦尼为成功的引起了他们的注意而感到高兴，于是他紧接着用急促的叫声表达了自己的饿意。

　　然后他看着眼前的三条龙颜色各异的眼睛渐渐地，渐渐地充满了泪水。

　　“我的龙神在上。天啊，我的孩子你到底在野外遭受了什么，你从哪里学来了这野狗的叫声啊！”三个人动作统一的扑到了孵化台边，神情充满了不可置信与心疼。

　　然后邦尼看着他们，不解的嗷呜了一声。

　　然后，邦尼这狗叫的习惯，就算是到了他熟通龙语之后，也一时半会改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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