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点朱砂

　　天宝初年，诗仙李白奉诏入京，李林甫为相，大唐由盛转衰之始也。扬州一方霸主——西湖藏剑叶家出了个混世魔王。虽说是混世魔王，也不过一总角未至的小毛孩，因是叶家同辈中最小一个，多得了长辈几分喜爱，行事作风有几分浑不吝，“混世魔王”这诨号也就坐下了。
　　叶家这“混世魔王”的诨号坐下时，叶家那随父师从万花谷的表小姐夏浮月将至总角之年。师父的意思是她也差不多到了该下山历练的年纪，双亲的意思则是先去扬州走动走动，一来她自小长在花谷，若要下山历练还是得先熟悉熟悉才好；二来就算说扬州城就是藏剑山庄的，天下人怕也没敢说半个“不”字的，出门在外自然是有靠山才好办事；三来山庄长辈也确实委婉表达了对夫妻二人常年不回扬州探亲的不满，正好让自家女儿走一趟亲戚，夫妻俩就可以专心在花谷研习天工偃甲之术了。夫妻俩算盘打得不错，只是苦了小小年纪的夏浮月。
　　夏浮月刚到扬州城，还没来及走到藏剑山庄的时候就隐隐听街头巷议在讲叶家最近出现的“混世魔王”。那“混世魔王”各种有的没的不知真假的神奇事迹，听在自小休息诗书礼仪的夏浮月耳中只觉得不可思议，想想自己可从来没这位“混世魔王”这样的好点，竟觉得有几分自愧不如。再一想，自己以后一段时间里都要住在山庄，碰到了这传说中的“混世魔王”的概率可不小，若是不小心找了这家伙的道……夏浮月心里一颤，暗暗祈祷自己在山庄一切顺利，可别碰上什么“混世魔王”。

　　叶家的小小姐，仗着先天年龄优势不但有爷爷奶奶辈的疼，叔叔阿姨辈的爱，还有同辈大哥大姐的骄纵。几方合力之下，小孩子行事未免有些混不吝。不过这小小姐是个典型的“窝里横”，也就在这些惯着她的人面前耍两手花招，搞几出恶作剧。平时也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一个，还真是不知道自己小小年纪变成了整个扬州城有名的“混世魔王”。这小小姐在偌大的山庄里跑了一圈，发现多时不用的西厢客院被家人收拾出来了。这下她可找到宝了，回身抱住贴身丫鬟的大腿就开始晃，“青青，青青，你看，西厢收出来呀。”
　　青青被还不及自己大腿高的小小姐晃得头晕，哪里看得出西厢是不是收过了，反正平时也有家人在打理。但是依这小小姐的性子，若是她不赶快答话小小姐恐怕又要闹起来的。于是忙应着，“是啊是啊，小小姐，西厢这就被打扫出来了，怕是有客人要到了。小小姐还小，青青也不过是个下人，咱们两个都不方便见客，还是赶紧走吧。”
　　“我不！”
　　小小姐这边答得干脆，青青那边约是习惯了这小小姐的行事作风，也不是没有准备，“小小姐，小祖宗，你想干嘛呀？小心到时候露馅了爷爷罚你。”
　　这话看起来有点效果，小小姐低头想了一下，顺利解除了这个不利控制技能，“只要青青姐姐不到处乱说，才不会露馅呢！而且，爷爷那么疼我肯定不舍得罚我！青青姐姐最好了，姐姐一定不会到处乱说的对不对~”小小姐“混世魔王”的名号也不是白叫的，一口一个“姐姐”给小丫鬟叫得有点儿轻飘飘的得，转眼就成了“混世魔王”的帮凶。
　　“混世魔王”是个行动派，拉着贴身小丫鬟青青跑去爷爷那问了客人大概什么时候到。算算时间，准备了道具若干，等太阳一落，家里人都等着客人来开宴忙得没空管她的时候，她拉着青青一溜烟跑进了西厢房，躲在灯笼照不到的地方，准备好好捉弄下今天来得客人。
　　可惜，小小姐千算万算没算到客人来了之后先来的可不是西厢房，而是被请去厅堂吃接风宴了。家人围坐一圈，觉得席上好像有点安静过头了，感觉像少了什么。这一顿接风宴快吃完的时候，小小姐自家娘亲才想起来，自己家混不吝的大宝贝不见了。这不想起来还好，一想起来山庄的院子瞬间就乱了，家人挑灯笼的挑灯笼，灯笼没了举火把，偌大一座山庄，随着寻找“混世魔王”小小姐的开始沸腾了起来。
　　扬州城的百姓，隔岸见今日藏剑整个山庄灯火通明就知道准时那“混世魔王”又犯浑了，于是又一桩“混世魔王”混不吝的轶事开始在街头巷尾流传了起来。
　　再说山庄的家人集体出动，好容易在西厢房的角落里，循着青青有气无力地呼救找到了趴在青青背上睡着的小小姐；还有被自己超凡的想象力吓得不敢动，腿脚早不知几个时辰前就麻了的青青。
　　小小姐的娘亲从家人手里结果睡得正熟的小小姐，不好意思地对夏浮月笑了笑，“我家这孩子娇纵惯了，一天到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让浮月见笑了。”
　　长辈亲自赔礼，夏浮月自然要以礼相待，规规矩矩行了个礼道，“舅母多礼了，表妹年纪还小，娇纵些也没什么。”这是夏浮月第一次见叶灵瑶，她脑袋稍转了那么一转，便想通这卧在舅母怀里的小粉团就是传说中的“混世魔王”了。只是她实在想不通，世人究竟是怎么想的，才会把这样一个名号安在这么点一个娃娃身上。
　　夏浮月心里暗暗计较的时候叶灵瑶不知是受了什么惊扰，还是冥冥中知道了客人已到，小眉头一皱，醒了过来。
　　“欸~娘亲，你怎么在这儿嘛？我肚子好饿啊，客人还没来吗？”叶灵瑶明显没睡醒，小脑袋还在娘亲衣襟上蹭来蹭去，奶声奶气撒娇的样子倒是让人看得很舒心。
　　一旁的夏浮月见了觉得可爱，一时失态轻笑出了声。
　　叶灵瑶这“混世魔王”的耳朵灵得很，这山庄里的人都算领教过了，夏浮月刚到，自然是什么都不知道，青青在一旁看着也不自觉地替这文文弱弱的表小姐捏了一把汗。叶灵瑶转头正要看是那个坏家伙在笑话她，她记住了下次还连本带利地整回来。可是一转头就看见一个煞是好看的小姐姐拿袖子掩了嘴，一双眼睛冲她笑得像娘亲故事里讲得月宫仙子。她眨巴眨巴眼睛，小脸红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不过那混不吝的性子是没那么快就能改的，一双小手捂了一下自己那张小包子脸。拿开手再看那小姐姐还是笑盈盈地看着她，流氓本性就上来。从娘亲怀里挣脱了，在地上快走两步，上来就拉了夏浮月的手，一个劲地晃她的胳膊，“姐姐，姐姐，你笑什么呀？姐姐，姐姐，我亲你一下你不要笑我了好不好？”说着还装模作样地拿手捂自己的脸。
　　本来夏浮月只是觉得这个“混世魔王”还挺有意思的，可以听她最后那句话，薄薄的脸皮瞬间就红了个透，心说：世人的心还真是透亮的，这小家伙就是个“混世魔王”。嘴上说的却是，“我不笑你就是了，做什么随随便便就要亲人？”
　　这下叶灵瑶可不高兴了，她哪有随随便便就要亲人，多少爷爷奶奶叔叔大爷排着队等着让她亲一口她都不高兴看他们一眼。这下好，来了个漂亮的小姐姐自己想亲，还被人说随便。小小姐不高兴表现得可明显，小嘴一撅，你是漂亮姐姐也不理你了，转身又跟娘亲要抱抱。
　　娘亲抱起来这个小祖宗，赶忙帮她解围，“看来这孩子还挺喜欢浮月的嘛，她爹让她亲一口她可是理都不理一下，你可伤了我们瑶儿的心了。”
　　夏浮月脸上闪过一丝慌张，随即也明白过来舅母这是帮自己铺台阶呢，忙向那明显还在闹别扭的小人福了一福，“原来是错怪瑶儿妹妹了，那作为赔礼姐姐亲你一下好不好？”一时想不出拿什么给小娃娃赔礼的夏浮月把那“混世魔王”的话又还了回去。
　　没想到别扭的小人还真吃这一套，不甘心地看了夏浮月一眼，不甘心地问了一句，“真的吗？”在看到夏浮月点头之后神色稍缓了缓，说出来的话倒是显得比脸色主动多了，“那你快亲我一下。”
　　夏浮月可没想到，这一亲，以后再从叶灵瑶这里讨饶倒没别的办法了，每次非要软磨硬泡要她亲一下才肯消火。

　　住在藏剑山庄比夏浮月想得要安逸很多，本以为有个“混世魔王”在庄里估计没什么清闲日子好过。没想到自来到山庄月余“混世魔王”就见了那一次，倒是叶灵瑶的哥哥，叶灵锋三天两头往这西厢跑，说她琴弹得好听，整个扬州城的乐师都比不过她。夏浮月自知比起师傅来自己的六艺还差远了，所以也只当叶灵锋那话是在开玩笑。不过她还是没想明白为什么每次只要动了要弹琴的心思，这叶灵锋就过来了；也没想明白叶家那位“混世魔王”小粉团，怎么就总爱挂在树上听人弹琴呢。
　　这日又是，夏浮月刚托了山庄的家人焚香，准备闲弹一曲，叶灵锋又不请自来。他来了倒也不多话，只是挑个不远不近的地方一坐，看着倒像是专门来听琴的。不过叶灵瑶是不会相信她家的混蛋哥哥还有这种雅兴的，这不她在隔壁小院的树上听漂亮姐姐弹琴听得好好的，就被不知道哪飞来的小石子一击打中了额头。这小石子角度打得刁，她用自己那小鼻子想都知道肯定是她那混蛋哥哥打过来的，全家人都疼她，就这个混蛋哥哥每次都欺负她，这笔账她记下了，准备留着以后慢慢算。抱着树干，稳了稳被混蛋哥哥的小石子打乱的身形，好不容易才没掉下去。不过位置已经暴露无疑，漂亮姐姐都不弹琴改抬头看着自己了。叶灵瑶有点不好意思，揉揉被打疼的脑门，操着还不熟练的轻功跳到了西厢院。踉踉跄跄地还没站稳，一个小心思上来她就跑到夏浮月跟前去，拽了她的衣袖一下一下地摇着，“姐姐，姐姐，你看哥哥他欺负人。”
　　叶灵瑶说这话还带着小哭腔，夏浮月是不知道她几分真几分假，想着虽然叶灵锋内功不算深厚，但就算被一般人拿小石子打一下应该也挺疼的，便伸手揉了揉她留了一小块红印子的额头。
　　叶灵锋刚想说点什么让夏浮月别被这个小不点骗了，小不点就的寸进尺地趴到了夏浮月的腿上，还仰着小脑袋露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了来，“姐姐，你看，你看我是不是破相了啊。混蛋哥哥下手真重，瑶儿要疼死了。”说着还挤两滴眼泪出来。
　　夏浮月被她可怜巴巴的样子逗笑了，轻轻点了一下她脑门上残留哪一点红印子，“你个小不点哪里晓得什么叫‘破相’？”
　　实在不想看叶灵瑶撒娇的叶灵锋早悄悄退散到不知道庄里什么地方去了，见没碍事的人在，她就更有恃无恐了，干脆耍起无赖来了，“我不管，我不管，你又笑话我，肯定是破相了。”
　　夏浮月拿出随身的帕子在这个小不点“混世魔王”的额头上擦了擦，麻烦家人取了铜镜过来，递给叶灵瑶说，“真的没破相，瑶儿不哭，你自己来看看，只有很小的印子。你回去睡一觉起来，就不见了。”
　　叶灵瑶才不想就这么放过夏浮月，于是就开启了胡搅蛮缠模式，“破相了就是破相了，难看死了，姐姐肯定嫌弃我了。”说着又要哭。
　　夏浮月见她又要哭，倒是想了个法子，把铜镜从这小娃娃手上拿走，缓缓道，“既然你这么在意，姐姐帮瑶儿点上朱砂可好。”
　　“……”叶灵瑶动摇了，很快小脸上堆起了笑容，“那姐姐要给我画个好看的！”说完拉着夏浮月就往屋里走。
　　“给我们瑶儿自然要画得好看才行。”夏浮月顺着那“混世魔王”答道。
　　回屋取了朱砂，研磨好，去问那小人儿，“瑶儿想让姐姐画个什么上去？”
　　叶灵瑶小眼珠转了几圈，盯着漂亮姐姐看了一会儿，抿着嘴笑了，“姐姐画的什么都好。”
　　夏浮月听她这么说一时玩心大起，煞有介事地说，“那姐姐给你画个小乌龟吧，好不好？”
　　叶灵瑶一听慌了神，连忙捂住自己的额头，“不行不行不行，我不要小乌龟！你明明答应了，给我画个好看的。”
　　“嗯。”夏浮月应这一声，让叶灵瑶放松了警惕，她就趁机控制住了这小娃娃的两只手，一边说着“是啊，给你画个好看的小乌龟。”一边快速地在她额间点上了朱砂。
　　叶灵瑶练武还没几天，力气哪抵得上身怀内力的夏浮月，一双闪亮亮的大眼睛是真要被夏浮月给气哭了。等夏浮月一松手，小娃娃就捂住自己的额头，直喊着“姐姐大坏蛋，给瑶儿画乌龟，难看死了！瑶儿不要见人了！”
　　眼见着小娃娃是真哭了，夏浮月只好稍强硬地拿开了那双白白嫩嫩的小手，让小家伙正对着铜镜，正色道，“你还没看就说姐姐画的难看，姐姐可要生气了。”
　　坚持认为夏浮月给自己画了小乌龟的叶灵瑶，不情不愿地往铜镜里瞥了一眼，愣住了，“咦，好像不是小乌龟哦。”这么想着赶紧把桌上的铜镜抱过来，左看看有看看，看了半天终于看出来了，本来坐在夏浮月腿上的小家伙一个高蹦起来，差点磕着夏浮月的下颌骨。小家伙倒是没注意这些，一边喊着，“不是小乌龟，是莲花瓣！”一边满屋子乱跑。
　　等她跑够了又回来趴在夏浮月腿上耍无聊，“哼，姐姐大坏蛋，骗我说画小乌龟，瑶儿不要理姐姐了。”
　　“嗯？”夏浮月刚回过神来一般看着叶灵瑶，歪了一下脑袋，“那瑶儿想怎样？”
　　叶灵瑶使坏前，先害羞了一下，“那、那你亲我一下。”
　　等夏浮月亲完说好的那一下之后，叶灵瑶就不见人影了。

　　叶灵瑶这小鬼头，尝到了一次甜头，自然不会放过第二次第三次。于是每日以伤口没好为由，去找夏浮月为她点朱砂。夏浮月想着过不了多久小家伙新鲜劲过了应该就没事了，也就懒得拆穿她那点小心思。倒是可怜叶灵锋一直背着下手没分寸弄伤妹妹的黑锅许久。
　　等到大家都反应过来，小小姐其实根本就没伤的时候，叶灵瑶干脆连接口都不要了，每天都跑到夏浮月那好一顿撒娇耍赖，就要人家帮她点朱砂。
　　夏浮月也被她磨得没脾气了，点就点吧，反正看叶灵瑶撒娇耍赖，看她每天还能有什么招也算挺好玩的一件事。

　　夏浮月在山下待了整十年，十年里基本都在藏剑山庄里陪着叶家的“混世魔王”，每天看她撒个娇耍个赖，这一天就过去了。她去过山庄最远的地方就是扬州城，除了扬州城，她也只去过秀坊。没别的原因，就是叶灵瑶这个“混世大魔王”不讲理。每次夏浮月准备要出远门，叶灵瑶都要在旁边折腾一番。
　　天气不是太热就是太冷，不是雨水多就是风太大，瘟疫疫情太危险，医生一个人出门不安全……每次都能找出一大堆不让夏浮月出门的理由。还仗着自己在山庄受宠的地位，集结大半个山庄的人来挽留她，搞得大家其实也不大好意思。
　　不过叶灵瑶是谁啊，她可是凭五岁之身拿了“混世魔王”之称的娃娃，所以她并不在乎这些有的没的，只要目的达到就行了。
　　可惜这次叶灵瑶是留不住夏浮月了。万花送信的大雕，带着师门之令让夏浮月回去。叶灵瑶再不懂事也知道，这不是撒娇耍赖能抵得过去的。
　　只不过一下子不撒娇不耍赖，就安安静静倚在门边上看着自己的叶灵瑶还真让夏浮月有点受不住。看那憋屈的小眼神，还是跟小时候一个样，人却已经长成大姑娘了，当年的小粉团也是年近二八的少女了。想想自己也早在前几年便过了双十年华，小朋友长大了似乎也是应该的。只是看着叶灵瑶那一脸憋屈的样子，夏浮月就有点心疼，于是好心好意按那孩子的心性亲了一口说，“好了，别生姐姐的气了。回头给你写信。”不想结果和预期差得有点离谱，“混世魔王”叶灵瑶一下子小脸红了个透，转身就跑了。
　　于是，这就成了两人离别的场面了。

　　等叶灵瑶从莫名其妙的害羞中缓过神来，发现自己漂亮的表姐已经启程回花谷了的时候。叶家小小姐“混世魔王”叶灵瑶悔得肠子都青了。催着青青收拾行李就要去花谷找人，然后就在门口被自家教煅剑的、教武艺的、教德行的各种长辈拦了个严实，说叶家这个小祖宗也该好好学点技艺了，不然出门丢了叶家的脸面可不好。
　　虽然教习时候各位爷爷叔叔婶婶姑姑的一点都不放水，灭了“混世魔王”大半的威风。但她还可以在给表姐的信里耍个赖撒个娇抱怨抱怨什么的，也没有觉得很难熬。好不容易熬了三年多，终于能换来几个教习长辈的表扬了，漂亮表姐却突然没信了。这可给叶灵瑶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每天在山庄见个长辈就撒娇，求人家放她去花谷看一眼，确定自己家漂亮表姐没事就回来。然而这些长辈简直就是统一好口径了，谁见她都说，“别急，山庄已经派弟子去花谷打探了，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万花谷弟子愿意支援前线的皆往前线去了，剩下的则在回护周边百姓往较为安全的区域撤去。问了表小姐的情况……”看带消息回来的人欲言又止的样子，叶灵瑶简直想试试自己的拳头够不够硬了。还是一旁的娘亲关心自己家孩子，赶忙说，“浮月那孩子怎么你就赶紧说吧，不然瑶儿好以为人已经没了呢。”
　　“表小姐……去前线了。”
　　一大家子人回神的功夫，叶灵瑶就不见了。

　　叶灵瑶跑到扬州城的招兵处参军去了。她想得简单，夏浮月支援前线去了，她去前线打仗，总能遇到。她就没想到前线不是一块地方，是好多地方，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碰上自家的漂亮表姐。
　　在前线杀敌，整天见得最多就是尸体，叶灵瑶现在整天提心吊胆的，就怕哪天夏浮月的尸体就被个搁在她面前了。她们这边阵地的随军医生是个老爷子，她闲着没事就去和人家套随军医生的情报，随时准备在听到哪家医生像自己家表姐的时候换阵地。
　　然而还没给她机会换阵地，她就先负伤了。打扫战场的时候碰上了几个埋伏起来的狼牙兵，专门等着阴叶灵瑶这样打扫战场的小兵。被五个人围堵，只受了点擦伤，叶灵瑶觉得自己有进步，想和夏浮月讨个赏，愣了半天才想起来，漂亮表姐不在身边。躺在伤兵用的草席上，叶灵瑶真想哭。想起自己在战场上，哭也没人看，叶灵瑶就勉强把这股冲动憋了回去，准备睁开眼爬起来给更需要的兄弟让哥地方。
　　结果一睁眼就看一个人站在她头顶俯视她，叶灵瑶怎么看这人怎么脸熟，但是角度问题，让她觉得很别扭。于是她把脖子转了个角度，看着那个人，刚憋回去的眼泪，唰就流下来了。也不管身上刚包扎好随时会裂开的伤口，蹦起来就抱住了那个人，“姐姐，姐姐，你吓死我了。你到前线也要往山庄捎个信啊，突然就没信了是要吓死我是不是？太讨厌了，我要被你气死了，我告诉你。”
　　夏浮月一边给叶灵瑶顺毛，一边略过了她所有的问题，反过来问“混世魔王”，“谁让你跑到战场上来的？这可不是你平时跟自家兄弟打打闹闹耍的那些小把戏。”
　　“……我……我听他们说你在前线就招来了嘛。我又不小了，当然知道战场不能儿戏。”虽然夏浮月一听她这胡搅蛮缠的开头就知道这丫头准是自己跑出来的，但却没有戳穿，她倒是想看看这个小鬼头还能搞出什么鬼扯的理由来。
　　“可是……你是医生啊。要是你一个医生被那帮歹人围了，有、有个三长两短的，我怎么办？再、再说了，你看看，你看看，”叶灵瑶把前额的碎发往上一撩，让夏浮月看，“那你帮我点的朱砂颜色早不见了，要是因为朱砂色没了，你认不出我了怎么办？那样的话，我不亏大了吗？”
　　听到这，夏浮月帮叶灵瑶理了理乱掉的头发，问了一句，“怎么亏大了？我又不是没长眼睛，怎么就会不认得你了呢？”
　　夏浮月说的淡淡的，叶灵瑶心里反倒堵上了，顺着就耍上赖了，一把抱住夏浮月就开始左摇右晃的，“我不管，我不管，要么你跟我回去，要么我就赖上你了。”
　　夏浮月笑着摇摇头，“你啊，哪里是来打仗的料，还是小孩子心性。”末了又补了一句，“就那么想让我帮你点朱砂？”
　　叶灵瑶点头。
　　夏浮月摸摸小丫头圆圆的后脑勺说，“那我给你点个一辈子都不落的你可不能后悔。”
　　“我才不后悔！”理直气壮地喊了一句的叶灵瑶，看见夏浮月手里的银针没来由地抖了一下，“那什么……姐姐，你下针的时候轻点好不好……”
　　“怎么？藏剑山庄的‘混世魔王’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都不怕，怕我万花一根小小的银针？”
　　“我不管我不管，你轻点。反正你肯定要使坏往疼的穴位里刺……我告诉你，我怕疼，你要对我好点，不然……不然我就不娶你回山庄了。”
　　“原来瑶儿还打算把我娶回山庄。不用这么麻烦，你直接嫁到花谷来就行了。”
　　“你、你不要脸，谁要嫁你了？姐姐你学坏了。”
　　“好赖都是跟你这个小祖宗学的。别乱动，看我给你点个小乌龟。”
　　“不要，我要月牙!”叶灵瑶这次倒是拒绝得干脆利落。
　　“好，给你点月牙。” 夏浮月好像又看到了那个被她弄哭的小粉团，觉得自己这辈子好像就栽在这小家伙手里了，提前在点朱砂的位置亲了一下，“别动，也不许生我气了，不然我就给你点个小乌龟。”
　　“下次开始亲这里的话，我考虑下。”叶灵瑶指了指自己的嘴唇。
　　“好。下回给你点绛唇，现在注意军纪，小心被赶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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