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世浮华半世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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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计划没有按照纳兰绰预想的走。不过，支开藤原武也不错，那小子武功了得，若不是为了钟离数，也未必肯乖乖跟着去大牢。
　　藤原武被关到大牢的当天，钟离数就开始奔波，先是给赵庆送来二百两黄金，可是，上边有皇上催着找凶手，搞不好是丢乌纱帽的事，赵庆好不容易得到一个证据，哪肯放了。
　　“几百两银子送到赵大人手中，该不会让我打水漂吧？”
　　赵庆也知道有的银子不能收，将两箱银两如数奉还。“钟离小姐，其实，这次查案的还有大都官员，你送再多银两到本官那里，本官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你知道，平日我赵庆是绝不会为难数儿小姐的。”
　　见钱眼开的赵庆居然把到嘴的钱给吐出来了，钟离数似乎有点意识到事态严重性。她没有收回，小武在牢里这段时日，还需要赵庆照料。
　　或许是赵庆过意不去，给了她一个暗示：玉坠是平安给他的。这就是说，是纳兰绰授意为难钟离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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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出了赵庆府邸，直接坐马车去找纳兰绰。在驿站内，她只见到平安，他什么都不透露，只说纳兰绰在游湖。然后，又引她去了湖边。
　　“钟离小姐，需要乘船见我们家大人。”
　　几经周转，她才见到纳兰绰。出了这么大事，他居然悠闲地喝着小酒，在荷塘泛舟，表明是找好了钟离家做垫背，自己优哉游哉了。
　　她踏上纳兰绰的小船，平安就坐着小船回到了岸边。其实，一切都在大人的料想之内。只是，他不明白，直接拿着这个把柄和钟离数讲条件就好了，为什么还要把她带到船上？
　　“纳兰绰，你到底什么意思？”
　　纳兰绰瞟也没瞟她一眼，“游湖啊。很久没有在湖中一边喝酒，一边欣赏扬州秋色了。”他手中已经有筹码，现在是有恃无恐。
　　钟离数急得没什么耐心，拿起船上桌案摆着的酒，扔进了湖中。噗通一声，酒瓶沉入了湖底。
　　“没酒了，可以谈了吧！”
　　纳兰绰望了一眼酒瓶消失的湖面，懒洋洋站起来，船身因为他的动静有了小小的颠簸。他一步一步走近，带着发怒前的笑：“你求人也这么傲气吗？”
　　“我为什么求你？”钟离数朝后退了几步，已经退到船尾，无路可退。
　　纳兰绰依旧没有停下，三步，两步，一步，他的衣袖甚至触碰到她的裙裾。
　　“我怕你会后悔。”多年前的话，他一字一句还给她。
　　钟离数被这眼前的一幕惊到了，记忆中某个画面猛然跳出来。
　　“曾经那个……是你。”被她推下水的那个讨厌鬼！
　　纳兰绰笑了，很开怀地笑了。他故意选了当年的湖泊，如出一辙的小船，似曾相似的场景，让平安把她带来，就是希望，她能想起来。
　　“钟离小姐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他没有否认，那么，当年被她推下水的，真的是他。
　　“为了报复这样大费周章杀人值得吗？”
　　纳兰绰摆摆手，“你似乎还分不清形势，目前嫌疑最大的是钟离家，不是吗？”
　　钟离数算是认清楚这个人的嘴脸了。她没想到，纳兰绰这么小心眼，居然记仇记了这么多年。
　　“是我跳下去，以前的恩怨就可以一笔勾销？”
　　纳兰绰自以为抓住把柄，悠然地从桌案下又取出一坛酒，将酒杯往桌上一置：“倒酒！”见伊人还没有屈服的架势，他接着说：“倒一杯，你的小武在牢里就少挨一鞭。”
　　她气呼呼地走过去，拿起酒坛就让杯里倒。她太生气，力气太大，酒水溅了满桌，然后，她拿起酒杯递给纳兰绰。
　　小时她闯的祸够多，这是第一次意识到，所以过去得罪的人，都是埋在地下的雷，总要在某一天威慑到她。
　　这是他爹爹每次教训她都会摆出来的说辞，今天应验了。可她不明白的是，与纳兰绰的过节也不过一次年少时的恶作剧，到了让他怀恨这么多年的地步吗？
　　一杯，两杯，到了第三杯的时候，钟离数忍不下去了，抓取任何手可以触到的，就往湖里扔，酒杯，酒坛，木凳、船桨——
　　“钟离数你疯了吧！”
　　“对，我是疯子”说着，她猛然一推，纳兰绰也被推到了船沿，在掉入水中的前一刻，他本能地拉住了钟离数。噗通一声，两人再次一同跌入湖中。
　　钟离数在水中挣扎着，渐渐沉没了。是的，作为扬州城最大的私营船商的女儿，她怕水。这是这么多年来，她不想继承家业的最大原因。
　　随即，她感到有人将她往上托，然后，纳兰绰的脸出现在她眼前，他似乎是想吻她。她瞬间有了力气，开始更加扑腾地挣扎。
　　记忆随着水花涌入脑海。曾经和他一同落水，他也试图这样救她。可是，那时她幼小的心里，觉得是纳兰绰故意趁机欺负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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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荷塘附近的阁楼里。
　　“没想到，你竟然怕水。”
　　纳兰绰知道了她的一个弱点。
　　“我也没想到，你还会救我。”她的认知里，纳兰绰是应该撒手不管的。
　　“我还指望着你给我造船呢！”
　　钟离数冷冷一笑，“你觉得有这个可能吗？”
　　门响了，平安端了两碗热姜汤走过来。一碗递给了纳兰绰，一碗搁到她眼前的桌案上。
　　钟离数掀开被褥准备离开，却发现自己外衫已经没了，只披了一件白色内衬衣。她诧异地望着纳兰绰，他也瞬间明白了她无声的质问。
　　“你瞪什么瞪，是婢女帮你换的。”他真是服了，一般落下把柄，不是该乖乖听任他差遣吗？不就是向他低一次头，至于这么愤愤然？竟然又把他推到河里。
　　他将昏迷的她带到岸边，把自己的外袍脱了，让她披着。他将她带上岸边时，胳膊被湖中的尖石擦伤了。平安看到他时就傻眼了，因为他狼狈得像作恶不成的伪君子。
　　钟离数一直抱着受害者的态度，自然没有发现某人胳膊上缠着绷带。她一刻也不想和这个记仇鬼呆一起，逼着平安取回她的衣服，忍着潮湿换上就走。
　　她走着走着，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不紧不慢地跟着她。她一转身，脚步声立即消失，街上行人如梭，来来往往，没有一丁点不正常。
　　拐到僻静的一处街巷时，赵立突然出现在巷子尽头。那架势，像是等了她很久。
　　来的正好，她让他尽早放了小武，他却悠悠地晃到她跟前，一只手就要伸过来挑起她的下巴。
　　“你求我啊！告诉你，我已经去牢里问候了那个不知好歹的小子。”
　　她重重地打开那只不坏好意的手，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赵立是那种有仇必报的人，所有在她身上吃的亏，他一定是逮着机会从小武身上讨回来。
　　“你对小武做了什么——”
　　“你猜？”赵立对昨日牢房发生的事含糊带过。
　　其实，细讲他也没占到什么大便宜。他带人去审藤原武，几十鞭子下去，藤原武一声不吭，听到他要来找钟离数，蛮劲大得差点把牢里的铁链给挣断了，他肚子上也挨了一脚。随后赶来的兵差废了多大的劲儿才把藤原武镇住，他爹也来警告他，不准他私自用刑。
　　只是，这一切外人都不知道，所以他才敢在钟离数面前胡扯。
　　钟离数自觉不妙，想冲到牢里，可转过身，赵立的手下已经挡住了出口。她在扬州得罪的人不多，赵立是最彻底的一个。从小到大，他们是扬州城出了名的死对头，他是仗着她落了单，才敢这么嚣张地拦她。
　　“现在秦淮楼不太欢迎本公子了，你说从哪里找乐子呢？”他之前在风月场是很受欢迎的，可是自从钟离数造谣后，他每次去，老鸨都有点畏惧，连找的姑娘也有点害怕他得怪病，见了他跟避瘟神一般。
　　所有这些仇怨，今日要在她身上讨回来。
　　他摸着她肩上褶皱的衣衫，又湿又皱，还有污渍：“你倒好，到哪里去风流了，衣服也不弄干再出来？”
　　钟离数扬手就要他一巴掌，可被他握住了手腕。他一个眼色，已经有人围上来。她挣扎着推开一众人，开始往热闹的街道上跑。
　　她边跑边回头，猛然撞到一个胸膛。竟然是纳兰绰。
　　她知道此时的自己要多狼狈就多狼狈，她不愿让他看到此时的自己。
　　这时候，赵立赶到了：“纳兰大人，这么巧？”
　　纳兰绰看着赵立气势汹汹地带着人追过来，再看看钟离数气喘吁吁的样子，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
　　“是，正巧路过。”
　　“我约了钟离小姐去喝一杯，就不打扰大人了。”
　　赵立知道查钟离家还是这位大都官员的指示，也自然觉得他与钟离数有过节，不会插手阻止，便朝手下使了个颜色。
　　“钟离小姐，请。”
　　钟离数望着纳兰绰，他似乎了解了眼前的状况，但是一直沉默地望着她，他在等她开口，开口求他出手。
　　她偏偏不。她知道自己躲不过了，即使不同意，赵立也会强行把她带走。如果纳兰绰不在场，她是死也要回一句：“鬼才会和你约喝酒呢！”可此刻，她很淡然地回：“前面带路。”
　　她就要装作一副掌握主动权的样子。
　　纳兰绰出现在这里，其实是想把钟离数落下的耳环还给她，只是跟着跟着找不到人了，他只好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散步，然后就被她撞个满怀。
　　一开始他还窃喜，守株待兔的事也会发生在他身上，可见她一点也不服软，心中越来越气。她明知道落在赵立手中会有什么后果，为什么还宁愿跟赵立走，不愿开口求他。只要她一句话，他也不会坐视不管。
　　他攥紧耳环，因为太用力，锋利的一角已经刺入他的手掌心。
　　“大人，你出来的急，姜汤再不喝就凉了。”平安终于找到大人了，可是大人不言不语，望着渐渐走远的人。是钟离小姐和知府的儿子。
　　“平安，有一件事需要你办。”
　　他接的莫名其妙的任务，就是蒙着面，帮钟离数摆脱赵立，然后暗中看着她回家。他不晓得为什么蒙面，让钟离数知道大人出手帮她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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