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裏

　　挂断电话，李恪将电话随意丢在办公桌上，往后一仰，双手枕在脑后，看着天花板。
　　原来的叶啸可不会接受自己和叶吟以外的其他人到他的私人领地中去，可是不知不觉间已经变得可以接受了。看来自己时间真的会改变一个人，不过这种好的变化也不错。李恪很欣慰，嘴角不自觉上扬。
　　突然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了，李恪心里估摸着应该是那几个人愿意说什么了，喊了声进。进来的果然是负责看守那几个人的小刘，小刘说他们要给外面打电话。
　　“打电话？”李恪问道。
　　“是，他们说这个事情还是需要征询剩下几家的同意才能说，毕竟也涉及到别家的隐私。”小刘转述道。
　　李恪思考了一下，毕竟当初也不是一家擅自做得决定，这要求也可以理解，也就同意了。
　　等待回复的这段时间，李恪闲着无聊满办公区转。走到夏春秋的座位时突然想起夏春秋提到的报告，便在些许有些凌乱的桌面上翻找起来。在桌子最整齐的书立里，他终于翻到了所谓的报告——简简单单几页纸。
　　纸上密密麻麻地记录着tw医院近一年每个科室的医药用品使用情况，以及经过调查后得出的，与历年使用情况进行的对比结果。从结论上来看，近一年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变化。
　　李恪绷紧的神经有了些许的放松。
　　看来应该只是自己想多了。怎么可能是叶啸。
　　报告的最后一页记着一个联系方式，从字迹的潦草程度来看应该是夏春秋随手写上去的。李恪本想无视这个电话，可是转念一想，夏春秋不是这么做事不谨慎的人，既然他知道这个报告是做什么用的，应该不会随便在这上面乱涂乱画，或许这电话有其他用处。
　　算了，反正这个也是要给我的，我就先拿走了。李恪心想，拿着报告回了办公室。
　　天色渐沉，被电话叫来的另外两家人终于到了。其中也有李恪熟悉的人。
　　推开门看到殷院长的那一刻李恪整个人都如同跌倒了谷底一般冰冷，刚刚被打消的念头又再次爬上心头。殷院长似乎也没预料到办理这次案件的人会是认识的人，也是一愣。
　　李恪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没有任何异样，坐到七家人的对面，开始进行新一轮的问询。
　　新来的除了殷院长，还有费家家长。似乎是在李恪他们进门之前已经跟其他五家沟通过情况，费家家长上来便是十分着急地进行报案：“警官，我要报案，我大儿子费凌榷已经一个多星期没回来了，我现在担心他是不是也……”说着说着，费家家长控制不住激动的情绪，眼泪流了下来。
　　安抚了一下费家家长，李恪简单询问了一下情况：“您还记不记得最后一次见到令公子是什么时候？”
　　“我记得是9月21号，头一天刚给他过完24岁生日。过生日的时候我送了他一辆车，第二天他说要载他朋友们出去兜风，炫耀一下，之后就没了消息。”
　　李恪点点头，告诉身边的小刘，一会儿问询结束之后马上帮费家家长做笔录，着手调查费凌榷的下落。根据失踪的时间来判断，或许第六名被害人已经出现了。
　　整理了一下状态，李恪正式开始问询。
　　“既然当年做决定的参与者现在都在这里了，那也就表示，你们愿意说出当年隐藏的事情了，对么？”
　　几个人谁都没说话，都用眼角偷偷瞟着殷院长，似乎暗示着殷院长才是真正主事者。
　　殷院长也接收到了他们传来的信号，作为他们的发言人，发话了：“其实我想李警官见到我的时候，心里应该已经有数了。”
　　李恪虽然明白他指的是什么，但是依旧摆出一副不知情的样子：“殷院长明里暗里做过那么多事，我怎么可能都知道啊。”
　　殷院长一摊手，表现得很无所谓：“好吧，那我就从头开始说。十年前，我们七家凑在一起，买了一个孩子。当时我们的孩子身体上都不同程度的出现了问题，不，说的更直白一点，如果不进行内脏移植，可能会死。因为我是院长，所以我利用职务之便，调查了s市所有的人的身体情况。天无绝人之路，在大家都快放弃了的时候，终于找到一个匹配度最高的，更巧合的是她与我们七家的孩子匹配度都很高，这在全世界都是少有的案例。于是我们对这个孩子的情况做了调查。这个孩子是个孤儿，身边只有一个哥哥。我们首先跟找到了孤儿院院长，跟她进行协商。协商的过程跟预想的一样顺利，因为孤儿院的经济情况出现了问题，正面临关门的危机，出于全局考虑院长自然会接受我们提出的高额经济资助。接下来我们需要见一下她的哥哥和她本人，毕竟这是个卖命的交易，出于对当事人的最终我们也必须取得本人的首肯。之前进行调查的时候我们注意到这个孩子本性善良，并且非常重视孤儿院的每一名成员，那他们当家人看待。而且她的哥哥似乎也因为学业生活双方面的压力很需要钱，所以我们想这次协商应该也会很顺利，可是我们失算了。”
　　“因为你们没想到她的哥哥比你们预想的要珍视自己的妹妹，根本没有接受你们提出的条件。”李恪阴沉着脸，说道。
　　殷院长并没有因自己的话被打断而生气，因为这的确是他想表达的：“没错，虽然之后我也不断的与这对兄妹接触，但是都被拒之门外了。直到有一天，孤儿院院长给我来了电话，说她要见我。我还记得小姑娘单独来见我时紧张的神情，并不是因为她是背着哥哥出来见我，而是因为在她眼中我其实就是个死神，让她感到畏惧。她清楚答应我的条件意味着什么，可是她还是想答应。她怕死，却也怕活着不能帮助想帮助的人。”
　　李恪觉得很压抑，他想要点根烟舒缓一下。胡乱的在身上翻出烟跟打火机，刚放到嘴里，却又意识到现在是在问询，不能失仪，只得愤恨却又无奈的将手里的烟和火丢到桌上。
　　这些他怎么可能不清楚，同样的话已经不是第一次听了，上一次也是从这个男人口中说出的。而之后的事情李恪也再清楚不过，她接受了所有条件用命换了七家孩子得以活命，使孤儿院能够继续运转。而男人也如当初承诺过的，送她的哥哥出国留学，回来之后将哥哥收在麾下。当年的人决定掩盖这个事实，假装没有发生过一样彼此装作不认识，却没想到多年以后因为各种机缘巧合几家又有了联系，乃至今天，因为一起连环碎尸案坐在同一张桌前，再次揭开当年的事情。
　　那名捐献者是叶吟。
　　案件最大的嫌疑人是叶啸。
　　李恪已经不想再问了。虽然他不想接受这个事实，可是所有的证据全都指向叶啸。他只能寄希望于叶啸能证明自己，没有充足的作案条件。
　　他起身，交代小刘继续做笔录，准备离开。殷院长的话拦下了他：“李警官，如果这一系列案件真的与当年那件事有关，那么最大的嫌疑人应该是当年捐赠人的哥哥吧？虽然我不太懂具体的司法流程，可如果照这个方向调查的话，您似乎需要不太适合继续负责这个案子了吧？”
　　李恪没有回头看他，冰冷的声音里依稀可以感觉到他对这些人的厌恶：“该进行司法回避的时候我自然会请示上级，从我穿上这身警服开始，我就知道，我首先要做的是恪尽职守的警察，其次才能是我自己。”
　　回到办公室的李恪不愿意再思考任何与案件有关的事情，他现在最想做的就是马上跟局长请个大长假，远离这里。世界太小了，小的有点可怕。
　　眼角无意间瞟到桌子上刚刚从夏春秋那里拿回来的报告，那个电话号让李恪越来越介意。他掏出手机，给夏春秋打了过去，企图向他求证些什么，可是对方电话一直处于通话中的状态。放弃抵抗的李恪再纠结了一阵之后，终究还是敌不过强大的探求心理，他开启录音模式，拨通了报告上那串数字。
　　电话没响几声就接通了，对面是一个男士的声音，说自己是医行的。李恪与对方简单攀谈了几句，确认没有任何异样，就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对方恍然大悟：“是夏警官的同事是吧？”
　　“是的，因为夏警官今天有事脱不开身，而您这边又非常的重要，因此叫我来跟进您这边的情况。”
　　对方很不情愿，但是也只能配合地据实相告：“之前夏警官来过我这边，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得到我这边的信息的。他说正在侦办什么连环碎尸案，凶手可能会采购大量医疗用品，希望我们配合调查。上次实在是来的太突然，也没法给他调资料。昨天已经连夜把近一年的供货明细都整理出来了，您看是您什么时候过来，还是说我给您送到警局里？”
　　“不用，既然电话里说不清，那我明天就到您的店里去。”李恪觉得还是这样比较稳妥一些。
　　“那好，我给您预备着。”
　　对方刚准备挂断电话，却被李恪拦住了：“等等，我想问您个事。”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