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在上我在下

　　秦牧看到二爷愣登登地问：“江夫子，您也来喝花酒？”
　　我扯了扯他的袖子示意他别多嘴，他很是不解地问：“拽我衣服作甚？”
　　二爷丢开老鸨走到我跟前，一双眼睛深得看不出情绪，只听他气极反笑：“平日里不好好读书也就罢了，竟然学那纨绔喝起了花酒，这儿是你能来的地方吗？”
　　我这人平时胆子忒大，就是对着二爷的时候吓得跟鹌鹑似的，大气不敢喘一个，这时见他气得厉害，连忙认错：“二叔莫恼，我错了！”
　　秦牧见我这般，很是惊奇，又怕二爷怪罪于我，连忙把罪过都揽到自己身上：“是我硬拉着少杰过来的，夫子不要责罚他，要罚就罚我吧！”
　　二叔冷哼：“你以为你躲得掉？”
　　将我一把拉过去上下左右仔细看了看，确定我没做什么出格的事，二叔松开我的手往外走去，走到门口转过来喝道：“站着干嘛，还不赶快和我回去？”
　　我听了连忙跟上，秦牧也被吓得不轻，尾随我们而来，到了车边，二爷对他道：“你坐自己的车回去，她同我坐一辆。”
　　秦牧看上去不大乐意，却碍着二爷的身份不敢说什么，便对我道：“我的车就跟着你们，有什么事就大声叫。”
　　我下意识地看了一下二爷的脸色，果真难看了起来，立刻对秦牧道：“和谁在一起都不如和二叔一起安全，你不要担心我了，担心一下自己吧，明日如何向院主交代。”
　　被我这么一提醒，秦牧也意识到自己出来喝花酒的事众人皆知了，作为禄山书院的学生，喝花酒逛花街还是挺辱没斯文的，虽我二人均不是受舆论影响的人，但总归不好听，要是再被罚抄个道德经，想来也太得不偿失，这么一想，秦牧也有些恹恹的，只好朝我道：“回去再议吧。”
　　坐上二爷的车，我讷讷得不敢说话，二爷上车后就闭目养神，仿若我不存在一般，这样的感觉着实难受，深吸一口气，我轻轻叫道：“二叔？”
　　他的眼睛慢慢睁开，黑暗中似乎涌动着什么，深不见底，我小心翼翼地道：“今日是我不对，不该逃学出来喝花酒，我保证再也不敢了，您别生气了好不好？”
　　“我生气你很在意？”二叔的声音有些低沉，“你是不是怕我？”
　　“……您是要我怕您还是不要我怕您？”
　　二爷似乎微微叹了口气：“罢了，此事先记着，回去之后给我好好背《大学》，过两日我来检查，至于这秦牧……”他顿了一下，“你还是少和他接触为好，毕竟是女儿身，和男子混在一处于你无甚益处。”
　　“少婕谨遵二叔教诲。”

　　二爷将我送回寝室，站在门口却也不回去，我犹豫着要不要请他进来坐坐，刚要开口，忽地听他问道：“你和秦牧可有过过分亲密的举动？”
　　我微愣：“……牵手算不算过分亲密？”
　　二爷脸色有点难看，拉住我的手微微用力：“像这样？”
　　我挣了挣手，没拽回来，小心地道：“二叔，疼……”
　　二爷轻轻松开我，修长的手指微扫过我的脸庞，目光有些闪烁：“弄疼你了，二叔不对，只这以后切不可和其他同学有过密之举，听清楚了没有？”
　　二叔走后，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为二爷这番不知所谓的举动迷惑不已，他的这番作为让我觉得似乎对我有意，可这情谊从何而来我不得而知，或许是我多想了，又或许我看上去太像个秀气的男人？对着镜子仔细看了看，眼睛不如若水妹妹水灵，鼻头不如若水妹妹□□，脸颊较其略瘦削，若她是娇美，我这副模样便颇俊气了，和身边的悠儿对比一番身高，竟高出她一头，这样看来，我更像个男人了，难不成真因为我看上去像个男人？想到这里，我不觉牙酸，为防二叔误入歧途，我决定在他面前适时地释放一下女性魅力，不能再让他混淆了去。
　　秦牧三番五次找我，我都没理他，是以他颓废得很，成日饮豪酒赋酸诗，哭丧着脸对着我的窗前，唉声叹气，看我的眼神如同抛妻弃子的负心汉，连悠儿都看不下去了，私下里问我要不要找院主换个房间，省得整日对着那厮心烦，我到底是个心软的人，没几日便又和他要好了起来，只是时刻记得二爷的话，故而不敢与他太过亲近。
　　玩了几日，恰逢女儿节，秦牧再次怂恿我下山。这几日背书背得颇为辛苦，我们也不是逛青楼喝花酒，应该没什么问题了，于是我欣然同意。
　　女儿节，顾名思义，是为女子的节日，这一日夜晚游街的女子看中心仪的对象，就会将亲手做的荷包作为礼品赠送予男子，若男子收下，则表示两厢情愿，二人即可交换生辰八字，待来日依媒成婚。
　　我与秦牧二人行走在街上，看着热闹也挺新鲜，秦牧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左顾右盼地不知道在等什么，我有些饿了，便买了个糖葫芦解馋，刚想问他要不要吃，就见他一把抢过气喘吁吁跑过来的小厮手中的粉色荷包，转而面向我，很是羞答答地问：“少杰，你愿意收下我的荷包吗？”
　　我稳了又稳才让手中的糖葫芦不至于掉地：“今日并未饮酒，怎的胡言乱语？”
　　秦牧姿势扭捏：“少杰，其实我早就知道你是女儿身了。”
　　我狠狠吃了一惊：“此话从何说起？”
　　秦牧朝我眨眨眼：“别装了，我看到你房间里女儿家的事物了。”
　　“什么女儿家的事物？”
　　秦牧不好意思地道：“还不就是你衣柜中的肚兜。”
　　“……那是家妹的。”
　　“你就别骗我了，无故带着妹妹的肚兜作甚，定是你自己用的，况且上次去喝花酒，你也没有一点旖旎的心思，正常男子如何会这般？加之每月你都有四五日不上马术课，说是身体不适，只有女儿家每月才会有几日身体不适，我虽学问做得不好，可是不笨……”说着拉起我的手，痴痴地看着，“你的手细滑白嫩，身体也修长匀称，见你第一面我就对你心生好感了，那夜壶也是我自己送上去让你撞的，当时我就在想，书院什么时候来了个模样如此俊俏的书生，更让我高兴的是没多久我就发现你是个女儿身，这书院中你与我最交好，想必对我也不是无情义的……”
　　我听着他絮絮叨叨地说着，挣扎着把手抽出来，退出些许道：“秦兄莫不是神志不清了，我一个男儿身怎得在你眼里成了女子，这种玩笑开不得！”
　　正说着，一个打扮得素净的姑娘面含桃花地向我走来，略微紧张地捏着手中浅绿色的荷包，轻声朝我道：“公子，小女子绣得一只荷包，不知公子愿不愿意收下？”
　　秦牧一把将我拉过去，对那女子道：“他已收下我的荷包，不会要你的的！”
　　姑娘睁大了眼睛看着我俩，咬唇道：“原来你们竟是……”说着一转身头也不回地钻进了人流。
　　我推开秦牧：“人家姑娘一片心意，你这是何意？”
　　“少杰，我真心喜欢你……”
　　“可我不喜欢你。”我拿着糖葫芦走也不是站也不是。
　　“怎么会呢？”秦牧满脸写着不解，“我这么英俊潇洒，风流不羁，家财万贯，想加入秦府的姑娘已经从盛安城排到黎国边界了。”
　　“可惜我不是这其中之一。”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我不想与他多费口舌，于是便道：“我要嫁的须得才高八斗，文武双全，雄才伟略，状元之才，这几项哪怕沾得一样，我也是欣赏的。”
　　秦牧被我噎得说不出话来，这个要求着实为难他，因为在禄山书院，他比我都不如。
　　我见他垂眸思索着什么，寻思着先撤，便对他道：“你刚刚说的我们就当没提过，我们依旧是好兄弟，只我是女孩子这事儿还得烦你给我保密。时候也不早了，不如我们回书院吧。”
　　他拉住我：“文武双全只占其一即可？”
　　我不知他要作甚，好心规劝：“你我都不是读书的料，文就算了，至于武，平时射御练习你的成绩还不如我，我看你还是安心做个贵公子，挺不错的。”
　　秦牧摇头：“你不喜欢，再贵的公子也无济于事。少杰，无论你的真名是什么，我答应你一定好好练武习文，待到大考之日，等着我金榜题名。”
　　答应我什么？！还有凭你的成绩，这自信是哪里来的？

　　自那晚向我真情告白后，秦牧每隔一段时间都会给我写首酸诗，只是我那半桶墨水实在也欣赏不来这“卿本佳人，郎情妾意”的情诗，一次无意被二爷看到，还被嗤笑文句不通，秦牧大受打击，转而勤加练习武艺，竟大有进展，像是一夜之间被打通了任督二脉，武艺精进令人咋舌。
　　书院的武术教习见他确有天赋，修书一封将他推荐给了武林中一大门派，须得如高手般去那门派闭关修炼，听说还要上交一定数额的劳务费，这点钱对秦牧来说不算什么，就是要离开书院近一年，令他略踟蹰。
　　说真的，他能在习武上有番作为，我还是真心为他高兴的，是以拿出一半的热情怂恿他去，虽他脸上万分的不乐意，拿他的话讲，要一年多见不到我，舍不得，但又不得不去，一方面我的择偶要求给了他压力，另一方面秦家也给他施压，大有花大价钱培养一个武状元的架势，是以秦牧最终带着悲壮上路了，临行前只留给我一句话：“在我回来之前，千万别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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