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来春意暖流苏

　　汴城，城郊，荒庙。
　　砰的一声，白流苏被人一脚踹了出来，重重摔在了地上，疼的呲牙咧嘴，红色的胎记越发的现眼，庙中走出来的人不由眉头一皱，露出厌恶的神情。
　　白流苏杏眼圆睁，怒道：“你这人怎么连话都不让人好好说，就动武呢？俗话说：以理服人，有理必服。遇上你这般的人，真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庙门之人一口浓痰，如炸弹般像白流苏射来，惊得她一个闪转腾挪，翻了几番，转眼已在数寸之外，抬头就骂：“粗俗，粗俗不堪。”
　　庙门之人火气冲天，大踏步朝白流苏走来，说道：“哪里来的文绉绉的小犊子，惯会卖弄文采，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爷爷我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秀才，什么是兵!”
　　得，白流苏小不忍则乱大谋了，速速爬起身往外跑去，回头还好逞嘴：“我可是来找九爷的，你这样子对待我，也不怕九爷怪罪。”
　　迎面撞上了一堵墙，确切是一堵肉墙，白流苏揉了揉撞得生疼的额头，抬眼望去，我了个去，好大的个。
　　来人身形高大，身材魁梧，留着络腮胡子，一双浓密的剑眉，显得双目炯炯有神，自上而下审视着白流苏，声音带着一股子方言，问道：“是你要找九爷？”
　　庙门口之人见到来人，忙不迭小跑过来，陪笑道：“九爷，你老来了？不知哪里来的小子，长得委实丑陋，不懂规矩，见门便闯，没有亮招子（亮出名头），没有递牌子（介绍人），正被小的教训呢。”
　　九爷看了白流苏一眼，厉声说道：“小子，不懂规矩也敢入此门，我看你是找死。”
　　白流苏忙不迭从兜里掏出章通交给的那枚铜钱，递于九爷，说道：“这是章大哥叫我交于你的，说是你一见便知。”
　　九爷接过铜钱，深思半刻，问道：“你是馄饨章什么人？值得他为你拿出这铜钱。”
　　白流苏想起章通交代的，遂说道：“回九爷，小的打北边逃难来的，几日前有缘结识了章大哥，事情的起始是这样的。”白流苏把那晚遇见的事一五一十向九爷做了交代。
　　九爷听罢，一抹怒色浮上了脸庞，却没有多言语，说道：“小子，你可知道这铜钱的意义？”
　　白流苏迷茫，昨日章通将铜钱交于她手上时，脸上曾流露出一抹难色，她只当他为惹上的麻烦担忧，复又想到如今过去了三日，都没见那帮人有所作为，便没有放在心上，如今看来这其中另有乾坤。
　　见她神色，看来章通是没有细说，九爷正色说道：“这是我齐门的入门信物，凡我齐门弟子皆有一枚，持此信物，门人之事便是门中之事，事无大小，皆能化解。章通他曾是齐门中人，多年前自行提出退出齐门，信物却没有追回。老六此人心胸狭窄，睚眦必报，三日未报并不等于此事揭过。小子，你可愿入我齐门，想好了再回答。”
　　白流苏瞬间明白了，不入齐门，九爷便不会插手章通大哥的事，他话语间流露出的意思很明显，六爷不好惹，如果是门中之事，他便有了出手理由。看来，章通与九爷情分不一般，九爷与六爷彼此间不对付。自己如今也没更好的去处，拒绝不过是继续拖累章大哥，不如入得齐门，还能帮助章大哥。
　　白流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带着哭腔说道：“小的是走投无路，多亏章大哥多有照拂，他的事便是我的事，为他两肋插刀、肝脑涂地在所不辞，小的愿意入得齐门，望九爷多多提携，让兄弟能趟出条活路。”说罢，砰砰砰磕了几个响头。
　　九爷不耐道：“小子，话先别说的漂亮，事也得做的漂亮才行，我齐门不收废人，你要是只会油嘴滑舌，别怪我翻脸无情，我能允你入得齐门，也能将你逐出齐门，谁的面子都不成，成事与否全在你自己，你好自为之。”
　　庙门之人，见就这么一会的功夫，白流苏便轻易进了齐门，心中多有不忿，走了过来，盛气凌人的说道：“小子，既然你入了齐门，那么按照规矩，可有将敲门砖带上？”
　　啊，敲门砖，白流苏四下张望半天，小石子到不少，砖头当真没有，不由笑嘻嘻说道：“出门走的急，没带砖头，我敲门都是用手的，不用砖头也可以的。”
　　庙门之人一看恼了，面色一变，说道：“谁跟你这嬉皮笑脸的，你小子是真傻还是装傻，你拜入齐门，当然得有入门礼了。”
　　一旁的九爷一摆手，神色淡然，说道：“陈全，他是章通介绍入门的，不用拘于这些礼数。”
　　陈全一听可不干了，扯开了嗓子，嚷嚷道：“九爷，你这可就处事不公了，想我们兄弟入门多有拜礼，为何独他搞特殊，就凭他长得这德行，你觉得刘太爷会应允？”
　　九爷面色一冷，一脚将陈全踹了出去：“爷做事，还轮不到你来质疑，就凭章通与我是过命的兄弟，我信得过他的眼光。”
　　陈全蜷缩一团，没有再敢吱声。
　　白流苏见状，自己第一天入门，便树了敌人多有不妥，不由赔笑道：“九爷，都是自家兄弟，别为了我伤了和气。陈哥说的也在理，我入门却不好独树一帜，入门拜礼的确是应该有的。”说罢，白流苏侧了侧身，从胸口取下一枚羊脂白玉佩，递于九爷。
　　这是白流苏的随身之物，从小便挂于颈项，从未离身，不过身外之物，白流苏从不觉得什么东西比性命、比爱人更加珍贵。
　　九爷接过一看，面色一凛，厉声问道：“你小子给我老实说，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莫不是你小子顺来的，拿了可扎手。小子，汴城这地界，可不是轻易能下手，入我东门，便要守我东门的规矩，如若坏了规矩，按门规处置，绝不姑息。”
　　白流苏赶紧上前一步，对着九爷说：“这是小的逃难汴城途径双叶林时无意中从死人身上扯下的宝贝，不会有麻烦，爷放心好了。”
　　九爷一听，略有些吃惊，问道：“你是什么时辰过的那林子。”
　　“约莫着大半月前吧。”白流苏故作沉思后说。
　　九爷大掌拍了下白流苏的肩膀，疼的她直咧嘴，说：“算你小子走远，没碰到那帮家伙，否则你怕是早就去见阎王爷了，哪还有命站在此处闲话。”
　　白流苏点头哈腰的赔笑，却不答话。
　　九爷拿着羊脂白玉转身进了庙，见白流苏未动，喊道：“进来呀，莫不是等爷请你。”
　　白流苏忙提步走了进去，里面没起灯，阳光透过破败的窗子投下斑驳的印记，影影倬倬透着几个黑影。
　　“上灯。”有人点了蜡，白流苏这才看个分明，庙内还有五六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人，怕都是齐门的。白流苏赔笑着打招呼：“各位爷好。”
　　那壮汉凶道：“他们也配当爷，瞎了你小子狗眼。”
　　白流苏连连称是。
　　那壮汉从供桌上摸出个小香炉，点了香置于合十双手，颔首不语半晌，将香插入香炉。做完这一切，他将一截香递于白流苏，她照葫芦画瓢，依样做了，这便是过了明路了。
　　九爷说道：“我是负责西街这块的头，兄弟们都叫我九爷。”白流苏忙鞠了一礼，毕恭毕敬的叫了声九爷好。九爷又说道：“看你小子还算机灵，得，刘癞狗，你负责带他，莫让这小子坏了规矩。小子，上点心，惹了事莫怪九爷不罩着你。”
　　白流苏连连称是，又朝那个起身正一脸不耐看着她的男人挤出个笑脸：“狗哥好。”
　　刘癞狗一听，过来踹了白流苏一脚，也不重，嚷嚷道：“滚犊子，没狗，知道不。”
　　白流苏踌躇半晌，为难道：“没狗哥，我觉得还不如叫狗哥顺口呢，要不你老考虑考虑。”
　　刘癞狗大骂道：“蠢货，老子是让你把狗字去掉。九爷，你老也有走眼的时候，这货分明就是个愣头青，长得也着实太恶心了些，换人，老子不干。”
　　白流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到把几人吓了一跳，她嚎道：“刘哥，别这样呀，兄弟是愚笨了些，可不是仰仗刘哥多教教兄弟么。刘哥，你放心，我这人没别的本事，就是听话，你说一我不敢说二，你去东我不敢向西....”
　　九爷喝到：“闭嘴，少整些没用的。刘癞狗，让你带你就带，再TMD的推脱，老子把你扔去盘儿坡去。”
　　九爷大跨步走到庙门口，一个瘦不拉几的人紧随其后，这个时候，他突然扭头问道：“小子，还不知你叫个什么名？”
　　白流苏说道：“回九爷的话，人都叫我小白哥，在爷面前，咱不敢托大，爷就叫我小白吧。”
　　九爷回头嘀咕道：“怎么感觉跟条狗的名似得。”又正色的对白流苏说：“你小子给我机灵着点，这几日好好跟着刘癞狗，先四处熟悉熟悉，等寻个吉日再带你拜见祖师爷，才算的正式入了齐门。”说罢，走出庙去。
　　远远就听那个跟在其后之人对九爷说：“这小子看就是个傻的，爷你留他何用。”
　　九爷嘿嘿一笑道：“章通的事不能不管，有此人入门才能名正言顺，刘太爷那边也不至于太过难以交代，况且我齐门聪明人难道还少么，就缺少这样缺心眼好掌控的人，而且就像他说的，听话，这就够了。”
　　白流苏模模糊糊听了个大概，抿嘴一笑，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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