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大太太

　　却说邢芊芊这边一发动，自有人往老太太、贾赦并二房王夫人处报信。且不说老太太和王夫人心里做何想，面上却是半点疏漏也无。不多时，这婆媳俩就前后脚地来了荣禧堂东厢产房外头候着了。
　　贾母侯了小半个时辰，唤了童嬷嬷问了两回邢芊芊的情形，得知一切妥帖，便道：“老大家的是个有福气的，叫她只管听稳婆的。无论生的是哥儿还是姐儿，都是我们荣府的大功臣。”

　　童嬷嬷感激地抹了抹眼角，福了福便又进产房去伺候了。

　　一边的王夫人心里却极为不忿，手里的帕子搅动得比平时都快了三分。

　　贾母如何看不出王夫人的小心思，只是她虽偏心老二一家，但是老大家的孩子也是自己的孙子孙女。她瞧了眼王夫人还不大显怀的肚子，压下那一丝不满，吩咐王夫人身边的丫鬟道：“大太太是头胎，一时半会儿孩子应该不会落地。你们太太大着个肚子，守在这儿也不是个事。扶她回去歇息吧！”

　　王夫人忙道：“老太太您都在这儿守着，媳妇怎么好歇着呢？我养了这些时日，太医都说胎稳了。就让媳妇陪着您一道吧。”

　　贾母却虎着脸道：“好了，你嫂子肚子里的孩子是我荣府的子孙，你肚子的同样是。太医虽然胎稳了，但若是冲撞了就不好了。赶紧回去歇着。”

　　王夫人只得听从了，被一堆丫鬟婆子们簇拥着回了东小院。才进了院门，就看见廊下一脸纠结之色的元春。她赶紧伸了手，让元春扶着自己进了屋子，又打发了丫鬟婆子们，只母女俩说起了亲密话来。

　　“太太，听说大太太要生了？若是生了个哥儿，那大房的气势肯定会更盛；若是生个姐儿，那就是大房嫡出，哪怕是继室嫡出，也比我这个嫡长孙女更贵重两分的……”元春的年纪毕竟还小，才十二三岁的姑娘，哪怕跟着嬷嬷学了些时日的规矩，但终究不如王夫人沉得住气。

　　“我的傻姑娘，你以为你担心的这些娘没想到吗？放心吧，除非她邢氏生的是凤凰蛋，否则啊，在老太太眼里也算不得什么。还有，这府的事情有为娘呢，你只管好生跟着嬷嬷学规矩。你舅舅家送来了消息，说是纵使宫里头已经传出些许风声了，明年肯定会选贵女进宫或为公主伴读的。我的元儿这般出色，宫里头的娘娘们见了，定会喜欢你的。”王夫人摸着元春乌黑光滑的黑发，满心都是踌躇之意。给公主们做伴读自然不是目的，得了公主们生母的眼，再配给皇子们也就不是难事了。

　　“太太，女儿也是想为您分忧呢。”元春自然知道母亲的言外之意，她两腮飞红，抱着王夫人的胳膊撒娇道。

　　待元春回房了不多时，周瑞家的便一脸喜色的进来了，“太太，那边生了个姑娘呢。大老爷被人寻了回来，听说生了个姑娘，看都没看一眼。”
　　王夫人脸上也露出喜色来，天下间的女子莫不看重子嗣，以邢芊芊的性子，大老爷这样行事，这夫妻俩迟早会离心，更别提还有那个陈家的华珍姑娘在。到时候，便是自己这一房翻身之时了。

　　只是邢氏那贱人年纪尚轻，若是由着她继续生孩子，到时候看在孩子的面子上，自家也得留几分情面。那还不如断了邢氏的后路，让她以后生不出来。想来那稳婆处应该已经得手了，想到此处，王夫人心里头便舒坦起来了。

　　却说邢芊芊那儿，再好强厉害的女人，在生孩子的时候也是百般无助的，若是有人起了坏心，那可真是踏入鬼门关了。故而发动之前邢芊芊就叮嘱了童嬷嬷和修梅，这两人一人老道，一人懂医，有她们俩盯着，王夫人那边若是聪明，就算有什么心思，也该放下的。

　　然而邢芊芊到底是猜错了，王夫人若是个聪明人，也就不会有从前之事了。邢芊芊请的稳婆乃是霍家荐的，在通州一带颇有名声，她接生了二十多年，见过的人和事多了，自然是通透的，不是银钱就能收买的。王夫人也没想收买她，她让人收买的，乃是这稳婆身边的弟子，娘家的一个侄女儿。

　　这稳婆的侄女儿小蔡氏是个寡妇，十多年前，，丈夫重病去了，膝下只一对才两岁的双胞胎女儿，故而丈夫一去，就被夫家族人百般逼迫。幸好被姑母蔡氏稳婆搭救，这些年来才过得安稳起来。小蔡氏这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就算是再嫁也能寻到人家，只是但是一双女儿才没有松口。王夫人不过是让陪房出面，替这小蔡氏的一双女儿说了好亲事，还给她本人和通州县衙的捕头牵线，待过了年就嫁给这鳏夫做继室。

　　若只是银子自然不会让小蔡氏动心，但是女儿的亲事和自己的终身都有靠了，她如何不动心？虽则可能害了姑母名声有瑕，但她只挣扎了一宿，并有了选择。反正是在孩子生下来后做手脚，也不会有几个人注意到，等事情出了，自己和姑母那时也已经离了荣府，真是神不知鬼不觉的。

　　孩子一落地，众人的心思大半都放在孩子身上，小蔡氏一见有丫鬟端了热水进来，赶紧接了过去，袖子里的荷包不小心就掉进了水里侵湿了。她忙将木盆放在圆凳上，这才将荷包捞了起来。又吩咐小丫头拿帕子来，准备继续用这盆水给邢芊芊用。

　　“慢着！”修梅喝止住了小蔡氏，走上前看了好似没什么特别的热水一眼，吩咐小丫鬟道：“去换一盆水来。”

　　小蔡氏顿时有些慌了，干笑道：“姑娘，这水才端进来的，太太产下千金，得尽快给清洁下才行。哦，姑娘是瞧见了方才我那荷包掉进去了？姑娘放心，我那荷包里头只装了些干菊花，且才戴了两日，干净着呢……”

　　修梅本是出于谨慎才让换水的，但是这个小蔡氏一拦着，她就觉得有些异常了，当即让丫鬟去换热水，手里动作却极快地从小蔡氏身上要了那荷包来，拆开一看，抓着那几颗明显不是干菊花的东西，笑了笑，“这是干菊花？姐姐这是骗鬼呢！”当即厉声道： “来人呐，请蔡稳婆和这位姐姐去厢房喝茶去。”

　　不说蔡稳婆和小蔡氏变了脸色，便是床上躺着有些精疲力竭的邢芊芊也惊着了。

　　邢芊芊只看了修梅一眼，便由着她处置去了。至于幕后作怪的人到底是谁，她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就昏睡过去了。

　　待邢芊芊醒过来时，太阳都西斜了。她让童嬷嬷几个扶着她坐起来靠在床榻上，又吃了半碗红糖鸡蛋，才觉得精神气足了，忙问道道：“孩子呢？对了，那稳婆和她侄女那儿问出什么来没有？老太太和大老爷那儿又是怎么说的？”

　　童嬷嬷忙道：“太太莫急，咱们姑娘好着呢。我这就去将姑娘抱过来。”说完便去了隔壁屋。而修梅则是一脸的不忿，“蔡稳婆倒是清白的，使坏的是小蔡氏。她也将知道的全都招了。我们按她说的去查了，说动她的妇人一家乃是王家通州庄子上的人。”

　　“王家？”邢芊芊当即冷笑了一声，“那小蔡氏有没有说，她做手脚后我会如何？”

　　“会血漏不止，即便寻了高明的大夫相救，以后也难以再有孕了。太太，王氏如此阴毒，您不能再心慈手软了。”修梅咬牙说道。

　　邢芊芊本就打算好了，无论生下来的是儿子还是女儿，都不会再生了。但是自己不想生和被人害的不能生是两回事。邢芊芊此时也觉得早前对待王氏太过手软了些。

　　还待细想，便见童嬷嬷抱着一大红色襁褓进来了，她的心神便全被这襁褓给吸引住，连声催着让将孩子抱过来。

　　刚出生的孩子红通通的，眉毛淡得几乎看不见，双眼也没有睁开，头发稀稀拉拉的。说实话真的不好看，可是在邢芊芊眼里，这真是世上最可爱的婴儿了。

　　她小心翼翼地接过孩子，温柔至极地亲了亲孩子。便是为了孩子，她也不会再手软了。

　　抱了孩子好一会儿了，见孩子开始舔嘴唇，这才不舍地让奶娘将孩子抱下去了。

　　邢芊芊又听了贾母和贾赦在自己产女后的反应，当即便道：“记住了，咱们姑娘是二姑娘，单名一个玖字。”贾赦已经是直男癌中晚期犯者了，根本就不能指望他看重女儿。至于贾母，除了给孙女取名什么春，就只会将孙女们往废里养，他们不重视，倒也合了自己的意了。

　　“这……太太，会不会太急了些？”童嬷嬷等人虽然也不忿贾母和贾赦，但是这般匆忙就定下姑娘的排行和名字，这是要撕破脸的节奏吗？

　　邢芊芊冷笑一声，对童嬷嬷道：“你去告诉老爷，同意姑娘的名字了，只待孩子一满月，我就允了他那陈家华珍进门。”只要贾赦那儿搞定了，贾母便是心里不舒服，也不会说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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