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大太太

　　二门里，霍家的两位小姐才等候了一会儿子，便见到邢芊芊被几个丫鬟婆子簇拥着远远地走来，忙走近笑道：“邢大姐姐你来了。我家老太太和太太都说你会来的。我们家得了好几盆子绿菊，恰好都开了呢，邢大姐姐可是有眼福了。”

　　两个女孩子笑说着，好似真不知道贾府发生的事情一样，只是她们俩毕竟年纪还小，看向邢芊芊的目光里时不时露出几分同情和探寻之色来。

　　邢芊芊自是有所感觉的，她笑道：“那可真要好好赏下这少见的绿菊呢。不过让你们俩来等我，你们太太也太客气了些。我呀如今当你们家像自个家一样呢。”

　　霍家的庭院不及荣国府的精致，却别有一番北地建筑的疏朗大气。邢芊芊和霍家两位小姐说笑着往霍家二房所居的院子里去，一路经过的仆从无一不是规规矩矩的，每每让邢芊芊暗叹这才是世家大族的风范呢。荣国府贾家还真真是只学了人家的皮毛，府中闲人真真是太多了。

　　霍家人丁兴旺，霍家四房共居于此，太子妃的父亲霍大老爷已经亡故，如今的忠义伯乃是太子妃的弟弟，还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故而霍府当家的乃是二房，霍二太太行事小心谨慎，行为处事也极为大方，可以说比霍大太太处事还让人称道，即便是霍大太太是极为信服的。大概也是这样，霍二太太与太子妃也格外的亲近。待邢芊芊和两位霍家小姐进了霍家二房待客的小花厅，霍二太太写与太子妃的书信也使人送了出去。

　　霍二太太才转身，便见走近的邢芊芊笑道：“方才听四小姐和五小姐说府上的两盆极为稀罕的绿菊开了，可真是我的福气呢。都是嫂子想着我，才让我有眼福的。”边说边要行礼。

　　霍二太太忙拉着邢芊芊的手道：“你小心些，都有孩子了呢。”霍二太太和邢芊芊一道坐在榻上，又让两个女孩子自去玩儿了，她才问道：“你们家老爷在王家的事情我也听说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怎么想的？”

　　邢芊芊苦笑道：“我们老爷的性子是改不了。不过嫂嫂放心吧，我是不会放在心上的，我们老爷就是那样一个人，我就算生气也是苦了我自己罢了，我是不会和自己过不去的。”

　　霍二太太笑道：“你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虽说我们女人的一生荣辱寄在男人身上，但是过得好不好，关键还是看我们自个啊！”

　　邢芊芊点头道：“嫂嫂说得极是，我们老爷那个性子，我若是不想开些这日子就过不下去了。我就是有些想不通，王家二老爷，王子腾王大人为何还要算计他，送个小老婆与我们老爷算什么？我们老爷的名声本来就不好，如今再坏些也算不得什么。倒是王家老太太寿辰上出了这样的事情，也不会有什么好说法的。”

　　霍二太太听邢芊芊的话，惊疑道：“莫非你们家老爷在王家出事还有内情？你确定是王家使了手段？”

　　邢芊芊点了点头，低声和霍二太太说了贾赦喝多了后散酒时的事儿，叹道：“他被王家的小厮引着去恭房，事毕后该回前头男客们待的前院里，却被引着去了女眷会去的地儿，还好巧不巧地同那位陈姑娘撞在一块儿了，更是引来了许多人瞧在眼里。我们老爷再荒唐，也不会在王老太太的寿宴上荒唐的。他还与我说，怕是王大人为着他妹妹，也就是我那弟妹抱不平呢。可我想着，王大人是什么人？那是朝廷的命官，为了妹子不忿而弄出这样的事情来，我还真是不敢相信的。”

　　霍二太太拍了邢芊芊的手下下，方道：“你说的确实在理，不过我想着，王大人家这般做，可不是单单只为你们家二太太抱不平，怕是存了其他的心思呢。”

　　邢芊芊装出惊讶样子，一脸信赖地看着霍二太太问道：“嫂嫂的意思是，王大人是不忿我家老爷住进荣禧堂？可我们老爷是袭爵人，住进去那是天经地义的呀！”

　　“可总有人不那么想呢。不然为何每年这京里总会闹几处争爵夺嫡的事儿来呢。”霍二太太说罢，就从贾府的长幼之争联想到太子身上，太子下头的弟弟们陆续都大了，太子乃储君，可大臣们却分成好几拨站到了几位皇子的那边，皇上却和贾府的老太太一样，明摆着偏心，贾赦还能争一争，太子却什么都不能做。

　　话题不可能一直和贾赦有关，邢芊芊指着她带来的一只很大的藤木箱子让霍二太太看，“里头的香胰子乃是最新做出来的，比我那铺子里卖过的都要好用，不但能让皮肤更加光滑细腻，而且香味也更加持久些。我知道府上什么都不缺，这些香胰子不值什么，却是我的心意。这节礼你们可一定要收下。”

　　霍二太太年纪不小，却依旧是个女人，只要是女人就没有不爱美的。她也没有推拒，打开了藤木箱子，只见里头是码得整整齐齐的一只只雕工不错的小木盒子。

　　“右边这一排全是青竹加薄荷味，极为适宜男子使用。其余的乃是各色花香味儿的，有玫瑰味的、荷花味儿的……府里的人尽可以挑自个喜欢的香味的。”邢芊芊见霍二太太极为满意，眼里含笑，好似不经意地有些得意地道：“说来也该谢谢嫂嫂拦着我，这才没有开点心铺子而是开了这个多卖女子用件的铺子，这大半年里只香胰子这一项，就有近两千两银子的进项呢。更别提月事包、香粉、香露等物了。我估摸着下，等到了年纪，少说也会有一万两的收益的。”

　　霍二太太当真是惊了，赞道：“呀！想不到邢大妹妹你竟还有这般的能耐，可真是不得了。”想到早前拒绝邢芊芊入股的提议，心里隐隐有些后悔起来。

　　“嫂嫂可还有兴趣入份子呢？也不知太子妃娘娘有没有兴趣也入一份子呢？”邢芊芊笑吟吟地丢下一句让霍二太太震惊的话来。

　　“这？”霍二太太不心动是假的，没人不爱财。只是她还有理智在，心知有些钱财拿起来烫手，且自个才想着要和邢芊芊疏远些，若是贸然地应了，以后再说疏远只会是让人笑话。她便笑道：“邢大妹妹怎么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让别人听见了，还以为我们相交一场其实图着你的财物呢。”

　　邢芊芊却正色道：“实不相瞒，我这样说是其实是想借着嫂嫂家帮我看住这个铺子的。我在想着，和我们家老爷商量一下，在我肚子里的孩子落地之前，将荣府往年积欠国库的银两给还上呢。”

　　霍二太太一呆，她真真瞠目结舌了，“我听说荣府和其他的四王八公等勋贵人家都从国库借了不少的银子，那也是陛下对勋贵们的厚恩呢，这几年里朝中便是吵着没什么银子，可也不曾提出说让勋贵们还银子呢。荣府这个时候第一个跳出来，这也太招人眼了……”

　　邢芊芊又是一笑，她道：“嫂嫂且听我将话儿讲完，还银子这样的事情自然不是荣府自个提出来的，而是太子殿下在偶遇我家老爷之后，不知说了什么，我家老爷才主动提出来还国库的银子。再则，就算当初让勋贵人家借银子是陛下的恩德，但是陛下心里真的就一点也在意臣下们借钱不还？我猜着怕不尽然吧，尤其是去年西安府大旱，今年淮南有水灾……如果明年朝廷又需要赈灾，而就在朝中的大人们为了所需的银两焦头烂额的时候，咱们殿下却轻松地想出来解决赈灾银两的法子来，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霍二太太此时已经没有了之前的轻松笑意，腾地起身，对着屋中静立的大丫鬟和嬷嬷点了点头，等她们全都出去了，她才转头看向邢芊芊，良久才道：“之前若是我有怠慢之处，邢大妹妹且见谅了。你今日这番话我会寻合适的机会说与殿下与太子妃娘娘听的，至于那铺子，不知霍府得投入多少银两才合适？”

　　霍二太太这态度已经是将邢芊芊放在平等的地位之上了，不再像之前虽然客气，可隐隐地还带着几分高高在上的俯视之意。邢芊芊当然清楚这样的转变是因为什么，她也不委婉，直接道：“一万两银子，得铺子四成的份子，期限是十年。嫂嫂意下如何？有意见的话，尽管说来我们在商讨便是了。”

　　霍二太太自个的陪嫁里头也是有铺子的，更别提如今忠义伯府的铺子她也是时时过问的，知道一万两银子入股已经极为赚钱的铺子非常公道了，便笑道：“大妹妹可别替我家省银子，不然我才不好要四分利的。多的也不说了，一万两千两，大妹妹可别推辞了啊。”

　　邢芊芊一笑便接受了，其后同霍二太太去看赏了会子绿菊，又去给霍老太太请了安说了会话，这才告辞回了荣府。

　　“太太今日为何让给霍家四成利呢？若是要传话给殿下，也不是只有忠义伯府一条路的。”童嬷嬷想到那些个银子，哪怕那银子不是自个的，她也有些肉痛。“且便是府里知晓了太太的陪嫁铺子赚得不少，但也不敢明目来争夺的。”

　　邢芊芊看了童嬷嬷一眼道：“我知道你可以同一些宫内的嬷嬷或者姑姑们联系上，只是你既然已经从那儿出来了，就不必再同因为我的事情牵扯上。而让份子与忠义伯府，最重要的是表面我的态度。”再有一层用意邢芊芊没有说出口，那就是让霍家人知道她邢芊芊虽是女流，却是个不一般的女人，容不得轻视。

　　最近站在各个皇子们身后的势力见见成形，拉帮结派、明争暗斗的事儿只会越来越多，太子的处境则会越来越不妙，自己那主意，只要太子不笨，就该知道怎么做——与其被君父厌恶，还不与得罪勋贵。说不得还因为让皇帝生出几分疼爱之心来呢。至于贾赦是否愿意还银子，邢芊芊的嘴唇微微一弯，那与她来说根本就是小事一桩罢了。

　　手指划过马车上轻薄的窗帘，浅浅的声响后竟是深深的裂痕。贾府若是还银了，空架子的贾府与一干老亲故旧之家的情形，大概便如这窗帘吧，哪怕外在瞧着精美，但是轻轻一划便是难以愈合的裂痕。邢芊芊笑了，她轻轻丢开窗帘，闭上了眼睛靠在软枕上假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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