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大太太

　　次日一早，贾母难得换上了富贵亮眼的衣裳，由着几个丫鬟打扮妥当，哪怕头上的圆髻乃全是白发，竟好似年轻了十来岁。

　　琥珀笑道：“老太太打扮起来瞧着好似只比二太太大个几岁样。说来竟是我们几个伺候老太太的丫头失职了，应该早些就为老太太打扮的。”

　　贾母哈哈一笑道：“我老啦，珠儿都不小了，那还能像小姑娘般天天装扮呢？倒是你们几个花朵般的年纪，今日跟着我一道去王家，也不能太寒碜了。玻璃，你去将我库房里那一匣子的粉翠珠子拿来，你们每人分几颗串成耳坠子戴再好不过了。”

　　贾母口里的那粉翠珠子可不是一般的东西，乃是上好的翡翠珠子，拿到外头去一颗少说也要值好几十两银子呢。琥珀几个自然是欢喜不已的，忙谢过了老太太，几人伺候贾母用膳，玻璃自去领了匣子事后几个丫鬟分了不提。

　　贾母待身边伺候的人亲厚，倒是越发显得才掌家不久的邢芊芊待人刻薄了。不管贾母是不是存了这个意思，如今满荣府的下人里头，就是邢芊芊的陪嫁们也有几个被贾府的下人给带坏了，一双眼睛里只盯着主家袋子的东西，却不想着如何给主家办事儿。

　　贾母用过了早膳，听下人们将寿礼搬上了马车，这才被贾赦、贾政兄弟俩扶着上了车，贾赦兄弟俩自是骑马跟在车子边儿，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王家去了。

　　邢芊芊送走了贾母等人，回转荣禧堂稍微歇息了会子，正想招了陪嫁的人问问府中的事情，却见宁府的许氏身边的二等丫鬟凝翠领着一个婆子提着一篮子鲜藕送来了。

　　凝翠行了礼后笑道：“大太太好，我们太太听说大太太有了好消息喜得不知怎么才好，正好我们太太娘家送了些时鲜菜蔬过来，太太说莲藕吃多了对孕妇好，特地让我送些来给大太太尝尝，若是吃得觉得好，我们太太再让娘家送些来。”

　　无论是前世今生，邢芊芊都算是江南人，自然是喜欢吃莲藕的。不过在这京城的荣国府里，莲藕却是个奢侈不易得的东西，如今许氏让人送了这些过来，她自然是高兴的。忙笑道；“好，替我谢谢你们太太。”随即又让修梅将邢家送来的雪糖渍乌梅给拿了一小罐让凝翠带回去。

　　“我娘家在城东的花枝巷子前开了家果子铺，这雪糖渍乌梅卖得最好，也给你们太太带回去尝尝，和咱们家里厨子自个做的可不是一个味呢。”

　　凝翠笑了接过了，却没有告辞，反而笑道：“我们太太说，大太太一个人在家里头，若是中午无事的话，她也是一个人在家里头，想来和太太说会子话，一道用午膳也热闹些。”

　　邢芊芊心知是许氏有事与自己说，便点头应道：“我欢迎还不及呢，正好担心中午一个人用膳冷清了，嫂子过来最好不过了，我这就吩咐厨下里准备些敬大嫂子喜欢的几道菜式。”

　　凝翠暗中松了口气，与邢芊芊行了礼，这才领着婆子告退了。

　　宁府里头，许氏得了凝翠的回话，只看了一眼邢芊芊送的那罐雪糖渍乌梅，让丫鬟收起来了，便赶紧吩咐丫鬟紫珊、绿浓替她换衣裳梳妆妥当，这才聘聘婷婷地坐了红帷翠车自两府相同的夹道去了荣府。

　　邢芊芊虽有孕，可人家许氏是嫂子，她便出了院子相迎，虽则两人的年纪差得有点大，但是邢芊芊在许氏面前可是半点也不让人挑嘴，一举一动尽是大家风范，让许氏心里也越发觉得自己来寻邢芊芊是寻对了。

　　许氏是个性格和长相都极为柔和的人，算得是上邢芊芊所见的女子之中最最担得起“温柔似水”一词的女子来，虽则邢芊芊不太喜欢许氏对贾敬的一味恭顺，但是无可否认的是，她也对许氏起不了任何恶感来。

　　“嫂子便是今日不过来，我也会择日子去宁府拜访嫂子的。”邢芊芊笑拉着许氏的手进了荣禧堂的西厢，两人在榻桌子两端相对而坐，又有丫鬟上了茶与点心，邢芊芊才继续道：“嫂子是知道我的，娘家母亲早早就不在了，如今老太太又对我有些成见，我呢也拉不下那个脸去同二太太打听孕期里头孕妇该小心的事儿。如今嫂子来了，可不能藏私呀。”

　　许氏当然不会藏私，用了大半个时辰给邢芊芊普及了古代贵族女子孕期的各种禁忌和该注意的地方，细心得不行。邢芊芊没有半点不耐烦，不但她听得用心，还让一边的修梅几个都听了一耳朵。

　　话说得差不多了，也该用午膳了。邢芊芊笑道：“我不太喜欢荣府从前的厨子，就说茄鲞吧，先是茄子皮去了只留下茄肉，切成碎丁子，用鸡油炸了，再用鸡脯子肉并香菌、新笋、蘑菇、五香腐干、各色干果子，俱切成丁子，用鸡汤煨干，再用香油一收外加糟油一拌，盛在瓷罐子里封严才成。这哪里是吃茄子呀，便是地里的野草这样一弄，那味儿也不会差了。”

　　说到这儿邢芊芊摇了摇头，“便是咱们府里有金山银山，日复一日这般奢靡下去，总有一日不够子孙们花销的。再则，老太太的年纪也大了，口味太重了对身体也不好，我就将荣府的厨房重新安排了人手，重新立起了规矩，老太太最是不能怠慢了，每餐四菜一汤两道点心，两荤两素随老太太的意。老爷、太太并府里的哥儿、姐儿，则少一道菜，三菜一汤，两道点心，却是得按着厨房的菜单来，实在想吃某道菜，则提前一日将想吃的菜单儿送去厨房，额外的花销就自个出钱。至于下人们，则是另设一饭堂，主子们用料剩下的便送去这儿，也算是有荤有素，米饭或者馒头管饱的。虽则惹得府里许多人议论，可这两个月里，厨房的用度但是少了好些，只相当于二太太管家时的一半呢。”

　　许氏笑道：“弟妹你当真能干呢，和厨房竟是也改了规矩。我们宁府里头，每月的用度最大的也是厨房呢，就没有那个月少于一千两银子的。可我便是想和弟妹你学，也是没那个能耐。如今就指望珍儿再娶门能干的媳妇，只要有弟妹你五分才干，我就心满意足了。”

　　邢芊芊心中微微一动，她可算知道了许氏今日特地过来的目的了，应该是想自己出面给贾珍说门合适的亲事。

　　不一会儿便有婆子提来了膳食篮子，丫鬟们布好膳，却是一碗香芹虾丸汤，雪白的虾丸配上鲜绿的香芹，可谓是赏心悦目了。再是一碗酒酿清蒸鸭子，却是江南名菜了，荣府上下都极为喜欢的一道菜。再是一道莲藕炖排骨，正好用的是许是让人送来的莲藕。再有一道是清炒秋葵，一道木耳炒山药，并两碗绿畦香稻粳米饭。在许氏看来，这实在是有些含酸了，不过她如今是在做客，且也知道邢芊芊说得在理——如今荣宁两府虽架子还在，但是内里却是有些乏力了。

　　妯娌俩说说笑笑地用了午膳，又吃了一碗果子露，许氏才说起了她今日来寻邢芊芊的目的，“弟妹你也知道，珍儿的媳妇去了快大半年了，是时候给珍儿寻个合适的妻子了。前些时日老太太同我说了一嘴，说的是户部的小吏尤家的女儿。说是那女孩子性情温婉，长相也极好，还说尤家是在京城里头，也可以去打听一番。我却是犹豫了。弟妹你知道珍儿的性子，比你们家赦大老爷还胡闹些，这尤家姑娘家世不高不说，性子又是个温婉的，我只担心她不敢说珍儿半句的。再则就是蓉儿了，这尤家姑娘家里头的继母不是个省心的，我担心她有样学样，若是养坏了蓉哥儿，那可就糟糕了。”

　　许氏这些话算是肺腑之言了，若非是瞧见邢芊芊这些日子在荣府的一些举动，让荣府上下规矩了许多，她也不会说的。

　　邢芊芊拍着许氏的手道：“我知道嫂子的心意，也是希望珍儿和宁府好才如此的。自古说妻贤夫祸少，只要这妻子是个能干的，想来珍儿也会学我们老爷收敛一些的。尤氏若是不合适，再去寻其他合适的姑娘便是了。不过嫂嫂可瞧中了什么人家的姑娘没？或者需要我去探听一番的呢？”

　　许氏笑道：“说起来也是缘分呢，前些时日我们老爷去城外的道观里拜访道长，我也跟着一道去了，在路上那车竟出了问题，却是得一位姑娘的援手。事后我使人打听了，才知那姑娘是忠义伯府老伯爷的侄孙女，这位霍姑娘的祖父乃是老伯父的亲兄弟，她祖父、父亲都不在了，祖母年迈，母亲病弱，这位霍姑娘照顾幼弟不说，还将家业给支撑起来了，听说她在忠义伯府也是极得老太太的喜欢的。”

　　邢芊芊顿时知道许氏所说的是谁了，这位霍秋吟霍姑娘可是极有心眼的人呢，她会看得上贾珍吗？邢芊芊觉得有些悬。不过却没有回绝许氏，而是笑道：“过些日子我去忠义伯拜访，定替嫂嫂探探这位霍姑娘和霍家的口风。”

　　许氏大喜，对邢芊芊自是又好一番感谢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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