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大太太

　　贾赦有名分的小妾一共是七人，高氏与梅氏是早年伺候贾赦的大丫鬟，如今年近三十，容颜不再又没有生养，故而在后院里就像隐形人一般。此时拜见邢芊芊，自然也是极为恭敬且一言也不敢多言的。其后再有曹氏与花氏，前者是戏子，后者是酒家卖唱女，身上有股子宅门女子所没有的灵动与狡黠。之前同秋氏、葛氏这两个丫鬟出身的姨娘争斗得厉害，虽屡屡落了下风，却并未熄了争斗之心。至于柳氏，可算是小妾里头出身最好的了，毕竟是良家子出身，还是贾母做主纳进门的，如今又怀着身子，自是七个小妾之中最为引人注目的。

　　除了这七个小妾，还有十个通房丫头，邢芊芊只扫了一眼，只觉得心烦但是没将这十人放在眼里。她看向柳氏，目光在那高高挺着的腹部停留了片刻，方吩咐道：“几位姨娘都坐下吧，尤其是柳氏，怀着孩子可是受不得累的。”

　　只几位姨娘有座，言下之意那是个通房丫头便是没坐的了。众小妾心里俱都是一松，谢过了邢芊芊后便都侧着身子坐下了。

　　邢芊芊知道柳氏的肚子里不出意外的话，便是迎春了。想到原著中没有任何关于迎春亲生母亲的只言片语，她猜想这个柳氏不是难产而亡，也没有多少时日的。她目光略微怜悯地看了眼柳氏，问了她近日的饮食起居来，听说一切都还好，便笑道：“柳姨娘多听听身边嬷嬷的话，多走动走动。也不必日日来我这儿请安了，七八日里来坐一回便是。老爷子嗣单薄，柳姨娘平平安安地生下孩子，便是咱们荣府的大功臣了。”

　　秋、葛、曹、花四位姨娘见邢芊芊与柳氏说话这般重视，本就嫉妒柳氏怀孕的四人更是满心的不自在，曹氏更是藏不住话，刮了柳氏一眼，接过话头笑吟吟地道：“太太当真是仁心大度，若是一般人家的主母，指不定会怎么折腾柳妹妹呢。哎，这真是我等的幸运呢，竟遇上太太这般的主母了。可是我等却这般不争气，伺候老爷多年，却都不见喜，反倒只柳妹妹，才进门不到一年便有了身子，真是令人羡慕呢。”

　　曹氏说者无心，然而听者却有意。别说邢芊芊这般七窍心肝之人了，便是其余的六位姨娘的脑海里头都浮出了一个猜想来，便是早前决定继续做着隐形人的高氏与梅氏，更是脸色煞白，身子都微微颤抖起来了。

　　邢芊芊眼见这些人心思浮动，知道她们也是猜想到了什么，也不留她们了，让修梅几个将准备好的荷包赏给了几人，便打发她们去了。

　　“太太可也是想到了不妥来？老爷早年年轻气壮又纵情声色，可膝下竟只琏二爷一个孩子，妾室通房无一人怀孕。而张氏夫人过世后进门的柳氏，却短短时日里就怀上了，看来这张氏太太也不是传言中那般贤惠大度呢。”童妈妈之前站在邢芊芊身侧，将姨娘们的话语全都听在耳里，第一个便猜想是张氏从中动了手脚。

　　邢芊芊却是皱眉道：“如此简单下结论却有些不妥的，张氏确实有下手的动机与手段，然这贾府里头，也不是只张氏一人的。妈妈只需想想，若是事情揭开了，便是老爷再不重视子嗣，也定会将张氏给恨上了，便是张氏生养了嫡长子又有何用呢？我反倒是觉得，有人故意让长房子嗣单薄的。”

　　只是单凭着王夫人一个人，是绝对难以成功的？可是要说贾母也参合其中的话，邢芊芊又有些不敢相信。只因贾母再偏心，那也是贾赦的亲娘啊。邢芊芊皱眉细思了片刻，只片刻后又得出了一个猜测来。

　　“妈妈，老爷膝下只琏儿一个嫡子，二老爷膝下也只王氏生了一双儿女。荣国府两房里头没有一个庶出的儿女呢。你说外头的人只凭着这一点儿，会不会赞一声荣府重嫡轻庶好规矩呢？”

　　童妈妈听罢，知道邢芊芊这是疑心起贾母来了，她的神色大变，也顾不得说这般想法太过大逆不道，而是细思了片刻后摇头道：“太太这话不对，只看荣府如今长幼颠倒的情形，便知老太太不是个看重规矩的人。即便她厌恶庶出的，那也是贾家老国公的庶出儿女，也绝对不会厌恶庶出的孙子辈的，毕竟是她亲子的血脉呢。只是若不是张氏做的，只凭着王氏一人，也绝对难成的。这其中定有其他人的推手，说不得张氏也是知情之人呢。”

　　邢芊芊闻言，双眼一亮：“妈妈这话极为有理。张氏既然少时便有聪慧之命，若是别人做了手脚，她当然会有所察觉的。哎，不过现在闹起这个起来，也是不错的。老爷说是要将琏儿从老太太处接回来，我猜着定是无功而返的。正好这事儿闹起来了，不管是不是张氏做的，老太太那儿也会想法子推到张氏的身上去，到时候接回琏儿便容易多了。就是可怜张氏，人死了这么久，如今名声还要被糟蹋一回了。”

　　童妈妈却撇了撇嘴道：“太太也太好心了些，又不是你去败坏了张夫人的名声的。倒是太太您，为何定要接了琏二爷回来呢？若是太太您有孕了，琏二爷这个原配嫡子杵在跟前，终归是不好看的。”

　　邢芊芊摆了摆手道：“妈妈想得也太远了！别说我还没孩子，便是有了孩子，也不会去谋算琏儿的。但是我得未雨绸缪，琏儿若是一直被养在老太太身边，无论是以后大了像老爷或是二老爷，吃亏的可是我这继母呢。若是我有孩子，那琏儿不长进可是会拖我的孩子的后腿的。总之，琏儿是一定要接回来的。”

　　童妈妈一听，忙点头赞是。

　　却说几个姨娘回了房后，倒是难得没有彼此冷嘲热讽起来，反倒在一块儿很是商议了会子，最后还是曹姨娘拿了主意，让秋氏、葛氏装了不适让小丫鬟去与家人通了消息，第二日里，邢芊芊才从宫中回来，秋氏的老娘便领着一个大夫来了大房。

　　秋老娘自是要先去给邢芊芊请安的，“给太太磕头。这是我们家孝敬给太太的，听说太太还有位小兄弟，这块砚台是我们家当家的老父亲，当年随着老国公去金陵祭祖时得的，说是那个金陵神童虞什么大人用过的，我们家一直收藏到现在，只是家里上下都是奴才秧子，便是读书也无甚用的。如今送给太太，还望太太可千万别嫌弃。”

　　这秋老娘还真是会说话，便是邢芊芊也笑开了，“既是你家藏了许久的砚台，自是有其妙处的。”便让秋菊将砚台接过，方笑眯眯地请了秋老娘起身，“说来你们家也是几代的家生子了，秋家老太爷当年既然是跟着老国公的，想来也是忠心耿耿的。如今秋氏也伺候老爷多年了，哎，若是她能替老爷生个一儿半女的，瞧着哥儿或者姐儿的面，也不好让秋家还背着奴才这个名儿呢。”

　　秋老娘听罢，当真是惊喜得心肝儿直颤，片刻后方磕头谢道：“多谢太太！二翠定会好生伺候老爷与太太的……”在秋老娘看来，邢芊芊这几句话算是给了她个准信，让秋姨娘怀上孩子后便让秋家脱籍。其实邢芊芊不过随意感慨两句罢了，在她怀孕之前，她是不会放贾赦去碰其他的女人的。现在同贾赦翻滚床单她已经是强忍着了，若是期间贾赦还和其他人不清楚，她真怕自己忍不住让贾赦那玩意儿成为纯粹的摆设呢。

　　待打发了秋老娘两人，她才同童妈妈说起了皇宫一行的所见所闻来。

　　一般女眷进宫，除了特别有权直入宫廷的皇室公主外，便是皇后的亲娘也需要宫中旨意相召方可进宫，像贾母和邢芊芊这种进宫谢恩的，自是也要候旨的。一早用过了早膳，邢芊芊就在王夫人那似有似无的羡慕眼神下，扶着贾母的胳膊上了车出了府，随行护送的自然就是自告奋勇的贾赦了。

　　贾母的内心里自然是更愿意贾政这个儿子来送的，可是谢恩的主角是邢氏，贾赦护送是正理，贾政这个小叔子护送就有些说不过去了。贾母有些无奈，与贾赦提出护送之事时，方一个反对的词儿也没有说。

　　在宫门前等候了约两炷香的功夫，便有两个小黄门匆匆而来，“皇后娘娘并甄贵妃娘娘、郑和妃娘娘有旨，荣国府老太君贾史氏、贾邢氏于灵犀殿中见凤驾。”

　　邢芊芊心里转了下弯，行动上却丝毫不慢，谢过两位小公公，就扶着贾母入了宫门，背后却是贾赦挤着笑，恨不得自个也变成女儿身，跟着老娘、妻子进去呢。

　　也不知走了多长的路绕过了几座殿阁，方到了一处极为雅致的殿门前。邢芊芊还年轻倒也不觉得累，让她诧异的是，走了这么好一会儿贾母竟然也如同年轻人般没怎么喘气。她心中一动，看来贾母不过是外表苍老，其实身子保养得不错，不然在这人均寿命不足五十岁的年代里，贾母怎么就活到了八十岁左右呢？

　　灵犀阁内，卫皇后虽穿着一身红色金丝绣的凤袍，头上也戴着九羽展翅的凤冠，然她神色淡然，坐在主位之上好似看客一般，听着甄贵妃与郑和妃你来我往，打着机锋。

　　甄贵妃是甄应嘉的妹妹，生母正是圣人的乳母，故而对于圣人的喜好极为了解，是近年里最受宠爱的嫔妃。因深受帝宠而使得一身的气焰极为张扬，她既没有将卫皇后看在眼里，自然也不曾将郑和妃看在眼里的，哪怕郑和妃是镇国公家的幺女，前皇后之妹。

　　甄贵妃早就听闻这荣国府的新大太太新婚就得了封诰，是因为东宫之故，她气恼得不行，便一早来了灵犀殿候着，只想看看贾史氏是不是真的不顾甄家两家的关系而私底下和东宫勾搭上了。

　　郑和妃呢，她同甄贵妃抱着一样的心思，担心东宫突然脑袋清醒起来知道拉拢曾跟着圣人前后的几家勋贵。虽说太子是她嫡亲长姐的孩子，但谁让她有亲生的儿子且太子自小就不与她这个姨母亲近呢？太子得势与自个儿子得势，傻子都知道选后者嘛。

　　“贵妃娘娘还真是忙呢，圣人也不知体贴一二？又是让娘娘协助皇后娘娘管理六宫之权，又是时常伴驾的。平日里给皇后娘娘请安时，娘娘也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不想今日倒是清闲呢！不过，我听说这荣国府和娘娘家里是世交老亲，倒也难怪娘娘留下来了。不过，这荣府大老爷的夫人得了诰命，竟是与娘娘无关，倒是稀奇了。”郑和妃可是半点不惧甄贵妃的嚣张气焰的，她虽不及甄贵妃有宠，但是比之卫皇后要强多了，更别提她会生孩子啊！如今膝下两子一女，乃是后妃中养育孩子最多的妃嫔了。

　　甄贵妃冷瞪了郑和妃一眼，只讽刺地说道了句：“本宫倒是不知，你和妃竟是这般消息灵通呢！不过也难怪了，这宫里头呀，谁不知谁的底细呢？这趁着姐姐重病勾搭姐夫的女子，自然是耳听八方的了。”

　　甄贵妃心里暗骂郑和妃不过是个勾引姐夫的贱人，又气恼东宫软弱，这么多年了竟还留着和妃这贱人蹦跶着，甚至还气恼皇帝的荤素不忌来。心里也越发迁怒起贾家的婆媳来，当即不客气地对门边立着的宫女道：“还不快快宣荣国府的两位夫人进来？”竟是半点也没有将卫皇后放在眼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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