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二十一】季昀谦
季小九总算是在南霜和西嫱的伺候下收拾妥当,从榆木镶骨的水银镜里看见一身狼狈的顾杰时,季小九不厚道的笑了,顾杰抖了抖广袖长袍上的水珠,季小九给了西嫱一个眼神,西嫱会意的递过去一方帕子。
顾杰结果西嫱递过来的帕子,简单的擦拭了一下额上的水珠,若无其事,看起来没有丝毫尴尬,“陛下,昨日贺楼敬突然上奏说想要在四月初五觐见。”
“四月初五?难道你没告诉他四月初五是朕的寿辰么?”季小九问道。
“回陛下,贺楼使说,正是想借陛下的寿辰来访,说是有一件大礼想要送给陛下?”
“哼。我大明还却他什么好东西不成。”季小九轻笑道。
“陛下,贺楼使说,因为在四月初六之时就要赶回戎狄,所以不得不提前了进宫的时日,又而日子正巧是陛下大寿。”
季小九转过身重新对着镜子仔细瞧了瞧镜中的人儿,又戴上了一对青花缠枝的耳环,“觐见就觐见吧,反正及笄的事情都推后了。”
立夏过后天越发的热了,过一阵清风倒还算是凉爽,就是大太阳底下有点灼人,但一到了晚上就又凉爽下来。
大雄宝殿内的驼红凤凰戏牡丹毯铺满了整个大殿,偌大的飘绿翡翠镂空的梵文符雕刻在红木翘头的屏风上,殿门外的佛见笑摆了一溜。殿内的玉兰香蜡里飘出淡淡的玉兰花香,朱红漆香桌上摆着各式的糕点和美酒。
六棱长的笛管配着古琴弹出高山流水般悠扬的乐曲,贺楼敬带着拓跋氏三兄弟早早就来到了大雄宝殿,走动间和各个官员都寒暄了一阵,到了时辰后,便纷纷落在了自己的座位上。
颜南卿得了季小九,不得以持剑站在御阶下,眉目间早已失去了往日俊秀的身材和温柔的神色。转头望向席间的李芙尔,也是没比他好哪去,淡粉色的梅花琉璃钗将一众打扮婀娜的官家妇人都比了下去,只可惜巴掌大的小脸惨白,即便薄施了胭脂水粉,还是一啼万古愁的模样,双眸水光熠熠,好像眨眼间泪珠就能滚落一般。
“皇上~驾到~”阮禄站在御阶边上,捏紧了嗓音高声唱到。
只见季小九一身流彩鸾鸟朝凤的云锦宫装,飞天髻上紫鸯花簪下流苏莹莹,王冕用飞凤的步摇固定在乌黑的发髻上,略施淡妆的季小九看上去清新淡雅,完全没了往日不着正调的模样,耿楚不禁看得有些失神,直到季小九转过身来,耿楚才晓得收回自己的目光,恭恭敬敬的随着群臣跪下,高呼万岁。
“平身吧。”有外臣在场,怎地也得装的威严的样子,季小九淡淡道。
看着百官都落了座,季小九转向右手边的贺楼敬等人,施以浅笑:“贺楼使不远万里来我大明,一切可都还顺利?”
贺楼敬站起身,右手置于左肩窝,微微屈身,施了一个戎狄的礼节,笑道:“回大明皇上,我等此行承蒙皇帝陛下洪福,一路顺利,到了京城,也有摄政王的尽心照顾,让我等在此感受到了大明人的热情好客,实有故里之感。”
贺楼敬这一套说辞不仅大赞季小九治理有方,还顺带拍了耿楚的马屁,耿楚将手中的酒盅轻轻转动,心里不禁道:这贺楼敬也是个不好对付的主。
萧衍珩坐在季小九的左手边,顾盼间灿然笑道:“都说贺楼使此次前来带了大礼献予我大明,不得说在下今儿就是为了这大礼前来的,不知贺楼敬又有什么可以让在座大开眼界的宝物。”
季小九不动声色的轻啄了一口酒杯中梅子酒,不禁挑眉瞪了萧衍珩一眼,心道:这厮猴急的样也是真丢大明的脸。
后者则权当没看见的模样,仍是一副厚脸皮的模样。
贺楼敬也全然不在意,微微含笑:“回皇帝陛下,此次我戎狄带来的是姬戍王前些年远征波斯时巧得的七彩蓝松石的佛像,说着就见两个太监端着楠木云纹的花盘,手臂高的佛像上罩着红色的绸布。
贺楼敬走到前去,伸手扯掉那佛像上的绸布,只见一尊端坐的金色佛像在大殿烛火下熠熠生辉,身披水蓝色的长袍,佛像笑靥灿烂,似乎与中原的佛像有些不同,蓝黄相间也是别一番色彩。贺楼敬又继续道:“陛下请看。”说着让人熄掉了大殿里的烛火,只见佛像上的蓝色长袍散发出宛如月色的光彩,整个佛像就算是在黑夜也能看的清晰。
“佛像的神情变了!”正当所有人以为不过是夜光的把戏时,就听有人喊了一句,这才仔细瞧见原本笑靥如花的佛颜此时却呈现出一种安宁慈善的神态,仿若睡着了一般祥和。
大殿里又重新恢复了光照,曹贤让打趣道:“真是不该叫贺楼使先献上贺礼,这七彩佛像一出,我们的贺礼岂不都黯然失色了?”
一众官员随声附和,又纷纷恭祝季小九得此宝物,谈笑间,贺楼使又恭敬道:“回皇帝陛下,我等此次不仅仅带了这尊佛像,还带来一个人。
“听说这次戎狄打算找我大明和亲,只可惜我大明已经没有公主,原来戎狄早已准备好了王子?”季小九也笑着开玩笑道。
贺楼敬也笑笑不说话,两个小太监把佛像小心翼翼的挪开,大殿外漆黑的夜色里缓缓走进一个人,由一个躬身提灯的小太监引着,一身月白色的长袍将身形衬得修长,头顶白玉冠,清秀的容貌,眉眼间与季小九有着五六分的相似。
此人走过长长的凤戏牡丹的长毯,走过目光灼灼的百官,听见官员们纷纷交头接耳的议论:“是中原人。”
“怎么看着有点像陛下?”
就见他走到御阶下,缓缓拜倒在季小九跟前,高声道:“恭祝吾皇万寿无疆。”
“抬起头来。”季小九道。
那人抬起头,温润的浅笑,轻道了一声:“小九,不记得我了吗?”
耿楚大惊,“腾!”的站起身横在季小九和那人中间。
季小九皱着眉,仔细在脑海里搜寻这个人,他们......曾经......见过么?
良久,季小九讷讷道:“七皇兄?”
在场的百官不禁大惊,纷纷议论起来,当初因众皇子死于明化政变,这才有了女帝登基,如今突然又冒出来一个皇子?!
耿楚凤眸微眯,顿时杀人气场全开,皇子亡尽是季小九登基的原因,如今又冒出一个皇子,是在不能不让耿楚多想,他当初的猜测果真不错,曹贤让的背后之人极有可能就是七皇子。
当初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曹贤让的势力一直都盘桓在戎狄和北方一带,倘若七皇子和戎狄勾结陷害季小九,那么这颗毒瘤......可比颜南卿危险百倍、千倍。
“七皇兄?”季小九怔怔的从御阶上走下来:“真的是你?七皇兄!”季小九却全然没注意耿楚危险的气息,激动的不能自已,上前扑住还跪着的季昀谦。
季昀谦唇角微扬,伸开双臂接住飞来的季小九:“小九,一别数年,你长大了。”
萧衍珩看着耿楚脸色不对,也料到了这突如其来皇子的危险,也站了起来,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叙旧:“陛下......”
“衍珩啊,你不记得七皇兄了么?他以前总陪朕玩呢。”季小九激动的喜极而泣。
萧衍珩看劝不动季小九,便转头道:“七皇子直言陛下名讳,可是大不敬。”
季昀谦听了萧衍珩这话,才收起了怀抱住季小九的手臂,恭恭敬敬道:“草民季昀谦,叩见圣上,恭祝圣上洪福齐天。”
“哎呀!”季小九一把扯住又要俯下去的季昀谦:“什么草民?你是朕的皇兄,是名符其实的王爷,朕要封你为......”
“陛下!”耿楚突然打断道:“陛下,今日有外臣在场,封赏还是择日再行的好。”为了防止季小九一念之间闯下大祸,耿楚不得不打断她。
季小九总算还没有被喜悦冲昏了头脑,“耿爱卿说的是。”说着又转向季昀谦:“皇兄先落座,等这寿宴结束,咱俩个兄妹再好好叙叙旧。”
季昀谦回以欣然的笑容,随着阮禄在萧衍珩身旁坐了下来,宫女则自动添上了一副碗筷。
贺楼敬又屈身道:“恭祝皇帝陛下寻回长兄,真是一大喜事。”
耿楚看着贺楼敬,这分明就是有备而来,“七皇子失踪多年,不知这些年是如何度过的?而如今又是为何同戎狄一起来觐见呢?”
耿楚话里有话,在场的官员都听得明白,此话分明就是想说季昀谦勾结戎狄。
季昀谦则全然不在意,恭敬道:“回摄政王,草民自从明化十五年之后,就一直流落在外,还是皇子时,因生母地位低微,所以一直生养在行宫,也因此在明化政变躲过一劫,前些年一直流落在外,后来听说小九.....陛下登基,想着陛下会念及往日情分,留在下一命,所以一直想回来,只可惜投靠无门,一年前游荡到漱门关时,巧遇了贺楼使,这才有机会随着使团觐见。”季昀谦不卑不吭,举手投足彬彬有礼,最后的几句话说的动情,望向御阶上的季小九,仿若真的因为思乡心切,所以才想一心回宫。
萧衍珩坐在季昀谦身旁,用着两人只能听见的声音冷笑:“哼,虚伪。”
季昀谦听见也不怒,转过头来,微微笑道:“萧大人刚刚说什么?”
耿楚面带笑容,点点头,好像对季昀谦的事情就这么一问一样,再也不在意。
“咣当!”就听酒盅打翻的声音,一声轻柔的女声轻呼,大家纷纷朝声音的来源望去,就将李芙尔一面用方帕擦拭着溢出来的酒水,一面不住的皱眉:“真是对不住,一不小心,湿了鞋袜。”
淡粉色的梅子酒顺着雕枝的桌腿留下,季小九摆了摆手:“让奴才们去弄吧。”
几个小宫女应声上前,李芙尔从桌案后退了出来,看着几个宫女蹲下身去收拾残局。
耿楚凤眸微眯,观察着对面季昀谦的神色,全然没看向李芙尔。
李芙尔心中冷笑:很好,就是现在。
思量间从挽梅的袖口抽出一把锋利的妆刀,衬大家都没注意她的时候,飞快的朝御阶上奔去。
妆刀明晃晃的掠过季昀谦面前,后者不禁惊呼,可李芙尔已经飞身出去,直至御阶上的季小九。
近在咫尺的目标,颤抖的刀锋映照着李芙尔的泪水......
我得不到的南卿,你也不可以......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