拈花一笑再逢春

　　村里的尹郎中说十里外的雾林山下种着奇珍的药草和奇花异卉，比如说千叶一枝花，长着矩圆形的叶子展开六瓣，不单是叶上的茎纹异于其他药草，叶子中间竖起一根粗梗，上端也展开六瓣绿叶，中间黄蕊直立，能解百毒，堪称神花。可惜林中常年雾障，谣传去林子的人不是迷路便是被盘踞在林中的灵兽咬死，所以村人对那片禁林望而却步。就好似宝藏堆在那儿，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只叹是可惜！

　　而立梅决定为自家病倒的潇郎闯闯这鬼林子！

　　浓雾迷人心智，她紧了紧手里的编带，那刺儿扎在手心里，令她神智一凛，掂了掂背后的竹篓。一个姑娘家在陌生林中打转的确危险，一不留神就踩到路边动物的骸骨，立时滚下山坡，竹篓撞散了，满地的药草和野草混在一起分不清。

　　脑中闪过灵兽凶猛吃人，昏迷中隐隐闻到一股绿草的清香，隔着眼皮有什么光亮在闪烁。立梅缓缓睁开眼，眼前的绿意仿佛周围镀着一层黄晕。

　　这束草立刻吸引了她的目光，自认药草图鉴上看见过，一时间起了偷盗之心。

　　她嘴里念叨着：“死马当活马医吧。”

　　挖的正起劲，隔着粗布的脚踝突然感觉一紧。

　　立梅吓了一跳！是条小花蛇！赶紧把药草狠狠拉出了泥土，脚一甩开蛇，跳开数步，并发现不远处的毒虫蛇蚁包围了原来上林的路途，情景骇人！

　　小花蛇落地后对着她吐着猩红的性子，好似她在它眼里是只肥美的猎物。

　　小时，立梅的潇郎初生牛犊不怕虎去林子里玩耍被蛇咬了，若不是一起顽皮的小家伙们通风报信的早，他爹赶紧召集了村民们一起去林子里寻人，发现潇郎晕倒赶紧送医，但还是落下了病根。那时候的雾气哪有现在那般浓，眼下，立梅见蛇心惧还没哆嗦完，空旷的林中回响起严肃的声音：“大胆鼠辈！你这是弄痛了本座！”

　　手一颤，药草跌在泥地上。立梅瞬时弯身，十指连泥带抓，再次把药草紧紧抱回怀里，然后小心盯着小花蛇，敌不动她不动。

　　“跟你说话呢！白日鬼，别东张西望了，说的就是你！”

　　立梅寒毛竖起，收住视线，低下头看着不再发光的药草，难不成药草成精了？怎么听那话像在说她呢？

　　余光见小花蛇缓缓移近，她头皮一绷，赶紧撒丫子东拐西撞的出了林子。

　　说来奇怪，林子的景色不再混沌模糊了，眼前有一条褐草铺成的细路，两旁绿叶青翠欲滴。

　　听闻闯了禁林，毫发无伤的立梅回了村，邻居们都来看热闹，就连村里医术最高，性格冷傲的尹郎中也赶来凑热闹，问问林子里长了些啥宝贝。

　　立梅将所见所闻说了一遍，同时一边往灶台下送柴草，另一边拿着破扇子在炉上扇风。

　　尹郎中一闻这味就是加了金银花、连翘、栀子等败火中药，但她家口子体热，生毒疮并不是这些凡物一朝一夕能降下去的，因为他身体里有蛇毒，清不干净。

　　听见立梅不是两手空空归来，说是抱了一颗药草，尹郎中就迫不及待地追问那药草其形、其色。立梅指了指屋外空地下，太阳直晒的药草。

　　尹郎中一步并两步走过去细看。过一会儿，屋外传来他地哀嚎：“你这是要淹死它呢？又晒又淹的……好好的一颗药草都给你养死了！”

　　“哪能啊，抱回来时就焉了。本想加点肥，潇郎说要灼死它了，所以只得跟养花似得养着呗……”立梅不乐意的啧啧嘴，种蔬菜都这般汤水样的灌溉，过不了几天就长的肥大了，再过个月就有收成，这郎中别欺负她不会种……药草啊……

　　“暴殄天物，千叶一枝花哪能你这般粗妇蛮横种植，不如让给老夫呵！”

　　一听是千叶一枝花，立梅差点左脚绊右脚地跌了出来，死抱住花盆噘嘴道：“啥？这就是千叶一枝花？那我更不能放手了！不给不给！你自个儿去林子里找去！它是我的！”

　　尹郎中见这小妮子一脸焦急，柳眉都快打结咯，可他心里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百年开一支千叶一枝花，金贵稀罕，连忙伸出十根粗大的手指头：“别啊，你来老夫这求医学医，老夫分文未收。况且千叶一枝花是难得一见的药草，你哪有老夫我有经验，给你种是浪费！要不，你，你出个价，我买！”

　　立梅立在太阳底下涨红了脸，头摇得跟拨浪鼓似得。无论尹郎中说破了嘴皮，她就是不卖，它可是潇郎的命根子，启肯轻易出手。她在尹郎中的药居偷师，听了不少关于千叶一枝花的传闻，就连书籍常常提到，千金难买呀。

　　忽然屋里传出急促的咳嗽声。饶是立梅恨不得摆脱尹郎中的纠缠，插翅飞入内屋去见潇郎。她放下花盆，拿起地上的扫帚虚张声势地赶人。无奈尹郎中骂了两声白眼狼，败兴而去。毕竟他是个大老爷们，也不能抢妇孺的东西吧。村里就这般大，一点儿破事就跟蝗虫过境，挨家挨户都晓得了。可怜她相公还是个病秧子，她年纪轻轻守活寡哩。

　　“回头老夫还会登门的！听见没……喂喂……”尹郎中被立梅赶出了门外。

　　转脚，立梅跑进灶间，盛了一碗汤药进入内房。二人的婚房非常简陋，土泥竹架盖的。立梅她爸是个讲义的人，把立梅嫁过去冲喜，可立梅她妈不满这娃娃亲，半点大的潇郎得了热病，病怏怏的，婚后一定会拖累立梅，但拗不过立梅她爸，只得不甘不愿的应下，每七天偷偷去一次立梅家送点吃的，用的，填补家用，日子过的还算凑合。

　　立梅一进门，潇郎就闻到股倒胃口的药汁味。挣扎着坐起来，她上前把碗放到桌上，然后冲过去帮他半拖起来，草枕垫着腰让他靠着舒服点，接着递去汤药。

　　潇郎一早醒来未见着人，一个人吃完萝卜拌饭，心里不是滋味，这会看见她头发乱地像鸟窝，除了双眼明亮些，其他都蒙了层烟灰，那手指甲里嵌了黑色的泥渣，双手糙得不像个姑娘家，真是难看！他端着药，一出口便是：“刚才是谁在我们家门前嚷嚷！不知道我需要静养？”

　　话中带刺，立梅心里顿时凉了半截，潇郎怎没见她衣服都脏了破了，宽慰的话没有，启口就是拿“刀”在她身上刮……

　　傻傻浅笑两声，她说：“对，对不起，是尹郎中来看药草，顺便在药理上指点我一二。”

　　潇郎满脸不信，脸色终日充血，仿佛偷抹了姑娘家用的胭脂，眼神里犹如点了一杵虚火，黑黄色的枯发贴在脸侧，人似烧干的柴火，噼里啪啦地弹出些让人泛凉的话。

　　“我得病，管不住你，你别乘此勾搭些野男人，我出不了门，但长了耳朵听得见……”

　　他指的是和他一起长大的几个兄弟。立梅语塞，皱眉中说不出的伤害：“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吗？潇郎……”

　　“哼！”潇郎捏鼻把汤药灌进嘴里，抬手用粗布袖子擦了擦漏下的汤汁。味的苦涩他早已习惯，舌头迟缓地卷起：“那是最好的，别随便带人进来，闹得我头疼。”

　　闻言，立梅慌了，揉着他的双肩问：“头疼？要不要紧？我给你请尹郎中去。”

　　真够笨的！潇郎暗想着推开她，一咕噜身子往下潜，把毯子盖过额头，“你真烦，我要睡会，吃饭了再叫我起来。”

　　立梅在床边站了好一会，叹口气，把空碗带出去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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