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者之]别样楼春

作者:烟雨楼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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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嫌



      从面粉厂出来,汪曼春又偷偷回了趟家。
      刚刚跟明台说的,是她为防止明楼和毒蜂破坏她的原计划而临时想出的备用方案。但毕竟事出紧急,还有诸多断线有待连接。她需要立刻发报联系秋田,请他帮忙将各种线索埋到它们该在的地方。
      自从决定暴露自己,她便直接将一部电台搬到了家中。
      所有的准备都做好了。她犹豫再三,终是将心一横回了医院。
      “你总算回来了!”又是在那个走廊口,阿诚一把拉住她,满脸焦急:
      “大哥知道你跑了简直疯了,急着要去把你找回来。可没走两步就晕倒了,烧得烫手,连水都喝不下去,正在你屋里打点滴呢。”
      汪曼春刷地变了脸色。转念一想,又戒备地退开两步:“真的假的?你们不要再对我耍什么花招!”
      “你自己去看!”阿诚气得跳脚。
      汪曼春心里一颤,快步走到病房前从玻璃窗口往里张望。果见明楼面色苍白地靠在沙发里,双目紧闭眉峰深颦,搭在扶手上的手臂袖口敞开扎着吊针,盖在身上的毛毯随着他的呼吸上下起伏,是不正常的剧烈和急促。
      只这一眼,汪曼春便受不住了。转身靠在墙上闭了闭眼,深深呼吸维持镇定。
      阿诚跟过来道:“不是骗你吧?”
      汪曼春不由发急:“那还坐在那干什么?赶快给他找个病房躺下来休息!”
      “他说什么也不肯啊,一定要坐在那等你回来。”
      “那我要是不回来呢?”
      “这瓶药打完你要是还不回来的话,我估计,大哥肯定是要出去找你的。”
      汪曼春简直要抓狂了。
      他明楼怎么每次都能这么精准地从她的最软处下手,每每制得她束手无策服服帖帖?
      她本不信命,可对于明楼,她唯一说得通的解释就是自己绝对前世欠了他。
      阿诚忽然凑过来低声问:“这里有地方可以说话吗?”
      汪曼春纷乱中听得这话,神色一凛,点了点头。

      将他带到秋田的特别休息室,汪曼春敲了敲门。确定无人后,拿出钥匙开了门。
      “你想说什么?”
      “曼春姐,让我去吧!”阿诚情绪激动:“我本就是军统的人,我来替明台完成这个任务。”
      汪曼春皱眉:“你说什么胡话呢?你暴露了,你大哥能撇得清干系?”
      “能的。孤狼可以作证,她知道我背着大哥做了很多事。”
      阿诚急切地想要说服她:“明台太嫩,你担心他被捕后扛不住,我绝对没有问题。你放心!”
      “你给我住嘴!”
      汪曼春怒气冲冲地打断他:“你最近怎么变得这么糊里糊涂的?你对我师哥有多重要你不知道吗?我们谁都不可能像你这样分分钟在他身边。你是他的最后一道堡垒,没有你他怎么办?”
      “那你呢?”阿诚忽地也来了火,红着眼睛嚷:“我们都重要,就只有你不重要?”
      “我本就是那个被舍弃的嘛!”
      她冲口而出:“这次我自己来做这件事,至少还能留得一点点尊严。”
      此言一出,两人都是一窒。
      “你这说的什么鬼话?”阿诚气愤中带着震惊。
      汪曼春咬唇不语。
      “原来,当年留在你心里的伤,竟是这样深。”
      阿诚顿了顿,叹息:“所以,大哥对你的那些表白,那些真情流露,你根本就没当真,是不是?”
      “我当然不当真!我怎么敢再当真?”汪曼春火气上涌,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你们为什么一个个的都要跟我说这个?你们想要我怎样?”
      她实在是忍无可忍:
      “当年,就只是因为我姓汪,他连在他姐姐面前据理力争的勇气都没有,一声不吭地就走了。如今,我顶着这个76号情报处处长的头衔,你们还想干什么?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你不觉得,他现在时不时的这些真情流露,对我来说很残忍么?我宁肯不要相信那是真的!我也求求你们,别再拿这个来说事了好不好?”
      泪水不知不觉中淌了一脸,她倔强地伸手抹去,深深吸气不再言语。
      不知是埋藏太久,还是伤痕太深,积郁胸口的这股哀怨不平之气,完全没有随着脱口说出的这些话而稍有减弱,反是更觉沉痛压抑到难以呼吸。
      阿诚也似乎是被她吼得哑口,屋中一时死寂无声。
      “曼春姐,有些事,我觉得你有必要知道。”
      许久之后,阿诚终于豁出去似地,一字一句郑重开口。
      “当年,你不肯用你叔父的钱,也不愿依靠大哥,要凭自己的努力去考庚款的公费留学生。因为你就要参加考试了,大哥担心你情绪不好影响成绩,我们有很多事情并没有告诉你。”
      “你们最后那次见面,依你的意思,是要和大哥一起去向大姐表明心迹,求她应允。而大哥却不想你在大姐面前受委屈,所以他安慰你说,他会解决一切问题,让你安心等他。当天回去,大哥就又去找大姐谈。你不知道,那是在大姐表明态度之后,大哥第三次试图跟她沟通。我和明台也帮着求情,可大姐当时很固执,怎么也说不通。那天晚上,是我到明家那么多年来,第一次见大姐对大哥动了家法。”
      “她还真打?”汪曼春万分意外。虽然外面一直盛传明家大姐家法严厉,但和他们相处五年,她记忆里的明镜,一向都是慈爱亲切的。纵偶有疾言厉色,也决不至于动手。这也是为何在叔父的沙龙上,突见她大庭广众下那般对待明楼,她八年来练就的不动声色本领会在瞬间崩溃的原因。
      “我也没想到。”阿诚说起来还是心有余悸:“衬衣都碎了,全是血。”
      汪曼春脸色刷白:“明台都没跟我说过。”
      “明台在那之前就赌气摔门而出,根本没看到。”
      阿诚叹气:“后来大哥跟我说,其实是明台和我帮了倒忙。我们不该那么激烈地跟大姐争辩,让大姐觉得失了权威。我们三个都一古脑倒向了你而来指责她,这反而激起了她的对抗意识,结果事情越闹越僵。为了分开你们,大姐使出杀手锏,要大哥一周之内带我出国。”
      “那天晚上我陪着大哥,他一夜没睡,有了决定。第二天,他带着满身的伤出了门,偷偷去永兴银楼订了一对戒指。大哥的计划,是等你考完试就带你一起走,以后再慢慢跟大姐解释。你的证件,车票,船票,他都准备好了。他甚至想到你不方便从汪家带太多东西,于是按着你的尺寸置办了两大箱衣物,衣裤鞋帽,风衣大衣,一应俱全,都放在我那里。”
      汪曼春整个人愣住。
      “其实既决定带你走,你根本不用再去考试。可大哥认为,你付出了那么多心思和努力在那上面,怎么也应该做完它,对自己有个交待。所以大哥订的起程日期是在两天后。本来一切都准备好了,可是就在你考完试的那天晚上,你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汪曼春压着心乱想了想,说:“书社的罗教授邀我去参加一个座谈会。”
      “共产国际的代表和上海地下党的秘密会议,对吧?”
      “对。罗教授说他们的翻译突然来不了,问我愿不愿意去帮忙。时间紧迫我就没回学校,吃了饭直接过去。但我还没到指定地点就枪声四起,然后罗教授追来把我带走了。”
      “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汪曼春盯着阿诚,突然猜出了大概:“我师哥。。。”
      “他当时是党委的组织委员,直接负责那个会议的种种安排。他同时潜伏在国民党蓝衣社,所以那个翻译被捕叛变的时候,大哥十万火急地联系我们的人取消会议。但因为你是罗教授临时叫的,等到大哥知道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通知你了。”
      “你当时走进那个巷子的时候,肯定不知道有多少把枪对着你呢,就等着你推开那个门。眼看着来不及了,大哥只好先动手来引开他们的注意力,罗教授这才有机会带着你撤离。”
      汪曼春一下子明白了,眼泪瞬间升了上来。
      “大哥此举无疑是送死。他当时唯一的念头,就是多坚持一会儿,让你们安全离开。所幸的是,我们又有两位同志闻讯赶去支援。但是,”
      阿诚停下来深吸口气,才慢慢接下去:“虽然成功冲出了包围圈,大哥还是身负重伤。”
      汪曼春猛地抓住他的手。
      阿诚声音沉痛,低低吐出八个字:“头部中弹,生命垂危。”
      汪曼春脑中“嗡”地一下,整个人如抽空一般,身子软软顺着墙溜了下去,瘫坐在地上。
      “当时形势危急,也只能草草止血包扎,就把他连夜送到苏北,然后又辗转北上,最后从东北进入苏联。说实话,那样的伤那样的长途颠簸,我们都不知道他怎么能撑下来。后来在莫斯科,大哥又做了两次大手术。等他完全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三个多月过去了。”
      “大哥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要找你。但那时我们的人打探回来的消息,是你独自去乡下散心,联系不到。不过这不是最要紧的。最严重的是,虽然子弹取出来了,但由于淤血压迫脑神经,大哥当时全身活动受限,形同废人,医生都不确定他还能不能恢复。在那种情况下,大哥意识到就算他还能恢复,但既投身革命,随时都会牺牲。连自身安全都无法保障,他又如何给你幸福?就在他纠结万分的时候,你考取庚款留学生的消息到了。我们都知道,出国学医一直都是你最大的梦想,而以大哥当时的状况只会拖累你,这才忍痛放弃了要接你走的想法。”
      “可即使放弃了,他还是不放心你。那段日子,你有没有觉得书社的老师朋友们特别关心你?后来等到他的右手渐渐恢复知觉,就挣扎着要给你写信。那时我们的同志被派送到西欧,信是托他们转寄的。曼春姐,你不会知道当年你收到的那封简简单单的信,是大哥多么艰难地一笔一笔一字一字,写了又写练了又练,费了多少辛苦用了多长时间才完成的,就怕你看出字迹不对来。”
      “本来我们都以为,你会顺理成章地回美国,进入医学院开始新的生活。却没想到你最终竟是放弃了。现在我明白,那是因为南田洋子开始接近你拉拢你,而你接受了这个任务。但当时我得到这个消息,都没敢告诉大哥。可很多消息是瞒不住的,尤其大哥又那么关心你。慢慢地,你投靠日本人的事他也知道了。你能想象他当时有多痛苦么?说实话,我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恨你的。”
      汪曼春双拳死死捏紧,颤抖地将头抵在膝盖间,觉得自己就要崩溃了。
      阿诚的眼睛也湿了,他掩饰地低下头去,声音中带出深深的内疚:“我这辈子最最心痛的事,就是在大哥最痛苦、最艰难的那段日子,没能陪在他身边。很快,列宁格勒的训练班就开学了。大哥当时坐都坐不起来,可他一定要我去,任我怎么说都不行。你知道的,大哥执意要做的事情,我们谁也拗不过他。结果我就那么走了,把他一个人撂在异乡的医院里,开始艰苦的复健。”
      “大哥能恢复到现在这样完全看不出受过伤的痕迹,医生们都认为是奇迹。大哥的毅力和坚强,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但即使这样,脑损伤遗留下来的头疼症是无法治愈的。你上次问我,我没敢跟你说实话。因为大哥一直严令我不能告诉你这些事,怕你受不了。其实,大哥的头疼很严重,也很频繁。天气突变、紧张、劳累、情绪激动,都会诱发得很厉害,只能靠吃止痛片撑着。你别看他平日在外面威风八面,有时候他疼得快晕过去了还不能让人察觉,就是那么死扛死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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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明长官的白月光,总算真相大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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