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拂晓

　　程微晓拉开离她最近的后座门，直到稳稳的坐好才发现车里只有她和陆言墨两人。

　　“诶，大家都不在？”

　　“大家？”陆言墨打转方向盘，驶进一条小路，“是指老陈和罗擎？还是景笙他们？”

　　他的声音里浸染了笑意，然而，程微晓作为他多年的大迷妹却敏感的听出他语气中的一丝丝不虞。

　　回忆自己从等他到上车的一系列动作，她确信自己并没有惹到他，那么……

　　“都是。”她靠在后座，望着后视镜里的陆言墨出神，“就是觉得麻烦到你了。”

　　客气而生疏。

　　陆言墨微怔，她真的也就只有在他面前才会这么拘谨。

　　“没事，正好顺路。我请你吃炸酱面？感谢你中午给我们订餐？”他问。

　　“不用不用，要谢也是我谢才是。”她忙摇头，哪怕他看不见她此刻的动作，她仍摇头摆手，“你都送我回家了。”

　　况且施芯露也说了中午的菜似乎不大合他胃口，他更喜欢看手机。

　　她莫名有些委屈。

　　矫情啊！

　　后视镜里那个低头对手指的姑娘嘟着嘴，一秒情绪瞬变，他哑然失笑。

　　“你看，我已经开上小路了，不能掉头。”

　　她愣愣的抬头，灰色的墨镜遮挡了他大半张脸，纯黑色的鸭舌帽帽檐拉得很低。

　　从她这里看去，也就仅仅能看到他嘴角勾起的弧度。

　　他心情变好了？

　　一路兜兜转转，大约开了一个小时，车子驶进小小的四合院。

　　她想，她一定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才能换来和陆言墨独自吃饭的机会。

　　没有大招牌的老北京炸酱面面馆开在无比隐蔽的小弄堂里，在这个充满老上海特色的老弄堂里，又精心装饰隔开了富有北京风味的小四合院。

　　刚下车，听到车声出门的老板与陆言墨无比熟稔的打了个招呼。

　　程微晓跟在他的身后，看着胖乎乎的老板围着围裙与陆言墨说笑。

　　她怎么就没发现这里有家炸酱面馆？

　　“进去吧，位置留好了，够隐蔽，够私密。”老板看了眼默不作声的程微晓，本就不大的双眼几乎眯成缝。

　　“谢谢。”

　　拉开大门走进大厅，石砖色的墙面上挂着一张张老北京的小街照。

　　“老板是北京人？”程微晓好奇。

　　陆言墨带她穿过大厅，走进小小的包厢，“嗯，出生在北京，生活在上海的老北京人。”

　　“这么隐蔽的地方，如果不注意还真发现不了是个面馆。”她四处看着包厢里摆满的小挂件，“这些都是老板娘的杰作吗？”

　　她随手拿起一个溜溜球，“这个我小时候玩过，还是带闪光那种。”

　　陆言墨含笑注视着瞬间充满活力的姑娘，视线随着她手中的溜溜球上上下下，“看来我们真不是一个年代的，我小时候只有滚铁圈和弹力球这种人手一个，满大院跑的小游戏。“

　　一个失手，浅绿色的溜溜球滚落在地，她尴尬的笑笑，“你也没比我大多少，怎么就不是一个年代的了！”

　　“是吗？那是谁之前还对我您来您去的？”

　　程微晓大窘，会开玩笑的偶像她hold不住。

　　“先点单吧。”他不再逗她，“看看想吃什么？”

　　“炸酱面加牛腩。”

　　他边按铃边问：“喜欢牛腩？”

　　“也不是，无肉不欢。”她放回溜溜球，安静的坐在他对面。

　　穿着红裙的服务生听到铃声敲门进入，在见到陆言墨的时候怎么都难掩激动。等到记录下两人的单子，便火速掏出笔记本，“男神，太激动了！能不能给我签个名？”

　　“好。”他浅笑，接过递来的纸笔认真的签上大名。

　　然后，程微晓看到这个扎着马尾的服务生时不时用探究的目光偷瞄她，她沉默，低头假装玩手机。

　　“谢谢，谢谢。放心吧，我嘴很严的，不会乱说的。”服务生姑娘抄起菜单，小心护着签名对陆言墨做了个绝对闭嘴的动作后，转身离开。

　　整个包厢忽的安静下来，程微晓放下其实并没有解锁的手机，犹豫该怎么打破此时两人间有些尴尬的气氛。

　　“那个……”没关系，谁让她是迷妹呢？主动点也没什么。

　　她抬头，嘴边的话不得不硬生生憋了回去。

　　她眼中的陆言墨此刻眉宇紧蹙，双目盯着手机屏幕久久没有动作，甚至连她微弱的发声都没有听到。

　　就像是她在“Miss U”门口初上车时就感觉到的那样，他心情不好，而且并不是一般的不好。只不过是自她上车后，仿佛是刻意的压制着一般。

　　嗡嗡嗡突然作响的震动声无比刺耳，程微晓不得不终止自己的猜猜猜继续看他。

　　他就握着手机，似是看着手机又似乎是穿过屏幕走神。

　　直到接连的嗡嗡声断了，直到手机再一次震动，陆言墨才瞥了一眼程微晓，起身走到窗前划开屏幕。

　　程微晓犹豫。

　　到底要不要跟施芯露问一句他们下午在片场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

　　明明上午跟他拍照的时候，他还是好好的。

　　“这是你的选择，当初你做出选择的时候就该知道没有回头路。”

　　低沉的嗓音无端带着几分压抑和克制，飘入程微晓耳中的时候，她除了困惑，就是心疼。

　　“不用去牵扯无辜的人，我们之间的事与他人无关。”

　　“抱歉，我做不到。”

　　哪怕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程微晓面对这样看似平淡，实则充满怒气的话坐立难安。

　　满满的心塞。

　　最近到底是怎么了？先是陈之望，再是陆言墨，次次听到他们打电话。

　　电话时间持续的并不久，陆言墨切断电话重新回到座位，她扬起笑，问：“是不是拍完《我将时光寄给你》就要去拍孙导的新电影了？”

　　陆言墨一愣，“嗯，大概六月份吧。”

　　“那我能不能问个问题？”

　　“什么？”服务生很快送上两盆炸酱面，等服务生走了他继续说，“问吧。”

　　“四月份新上映的电影里，白大侠最后到底有没有跟琼衣在一起？”她想了半天才想出这个话题来打破略显压抑的气氛，“还有，琼衣难道最后真的死了？”

　　程微晓眨眼皱眉，仿佛真的很好奇一般，他慢条斯理吃了口面条才问道：“想要我开后门剧透？”

　　“可以吗可以吗？但我保证，电影上映了我还是会去看的！大偶像，要知道作为你的超级迷妹，你的每部电影我都会去看。”她忙保证。

　　刻着龙纹的瓷盘里，面条散发着袅袅热气，陆言墨抬手搅拌了两下，“小迷妹，首映的时候给你留一张票，怎么样？”

　　“不能说吗？”她不自觉噘嘴，“就透一点点就好。”

　　她用手比划着，从大拇指到食指，直到陆言墨露出了如往常般的笑，她终于停手。

　　不容易，不过，其实也挺好哄的。

　　自以为哄好了偶像的傻姑娘满足的继续吃面条，不再多言。

　　“不到最后一刻就提前知道结局不是很没趣？”

　　陆言墨突然回她，程微晓握着凤纹筷的手一顿，却仍乖乖哦了声。

　　一时间，不大的包厢里安静无声。

　　拜程妈妈的魔鬼式教育，吃饭不允许发声、饭间不允许讲话，此刻又是在陆言墨的面前，程微晓竟真的不曾发出一点声响。

　　陆言墨率先吃完，好整以暇欣赏着程微晓明显不符合这个年纪的姑娘一般吃面条的姿态。

　　看了一会会，他到底还是没忍住，“抱歉，有点好奇你出生在怎样的一个家庭，你们这个年纪的小朋友吃饭不该打打闹闹，说说笑笑？”

　　没有咬断嘴边的面条，她借着筷子整根塞入嘴巴，直到将吞入的面条和牛腩全部咽下，她才抬头回答：“我不小了，别老把我当成小朋友。”

　　她见陆言墨摇头，又道：“在我们家要是吃饭讲话发出声响，我妈绝对一筷子打我手。”

　　程微晓忍不住回忆，从小到大，只有爸妈和她在的餐桌上真的从没出现过边吃边聊的时候，难怪她都不爱在家吃饭。

　　陆言墨闻言不可思议，却没再说些什么。

　　等到程微晓拆了纸巾擦拭嘴角的痕迹，他不着痕迹瞄了眼手腕上的手表，“吃完了？”

　　“嗯，好了。”她点头。

　　陆言墨敛下笑，双手交握于桌前，“微晓。”

　　这是陆言墨第一次这么叫她，程微晓还来不及花痴他叫她名字时好听的声音，就被他语气中的那一丝郑重惊得正襟危坐。

　　乖巧的女孩坐得端正，那双干净的眼里有着显而易见的担心和无措。

　　一如他初见时所想，这是个简单而纯粹的姑娘。

　　他心底略沉。

　　“怎么了？”她弱弱的问。

　　“没有，我去个洗手间。”他笑得极浅，起身就离开包厢。

　　望着他的背影，程微晓莫名。

　　总觉得欲言又止的陆言墨似乎想要告诉她什么重要的事情。

　　可是，最后却并没有。

　　不过十分钟，陆言墨推门而进的时候，身上意外带着一抹寒气，隐隐间的烟草味让她不自觉盯着他。

　　“看出来了？”她果然不懂得掩饰，他索性大方说，“烟瘾犯了，去抽了支烟。”

　　“哦，有烟瘾？”她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他穿上大衣掏出皮夹，“嗯，夜戏多的时候总会抽两支，烦躁的时候也习惯性带根烟。”

　　“还是少抽好。”

　　“嗯，不喜欢烟味？”他又问，“走吧，送你回家。”

　　“不是不喜欢，只是我妈管得严，我爸很少抽。”

　　她跟在他的身后，下意识与他保持几步远的距离。

　　忽的，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她，她微征，想到其实老板和服务生早已认出了他，又赶紧的几步小跑追上他，紧跟在他的身侧。

　　“什么时候开学？”

　　“快了吧，还有两个星期，也就剩两星期能逍遥了。”

　　“羡慕有寒假的小朋友。”

　　“这是你今天第三次将我当作小朋友了。”

　　陆言墨笑，程微晓歪头看他。

　　虽不满他的称呼，她却仍欢喜此刻可以离屏幕中的那个偶像这么近，这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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