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叶不敢忘

　　寿王一人一骑挡在马车前面，他一身烫金黑袍骑在马上显得贵气又肃杀，陆青羽则一身青色长衫站在另一边，晚风吹得他的衣袍翩翩似要羽化而去。寿王见叶限从马车中下来，他立刻翻身下马走到叶限跟前，想要去拉叶限的手。没等寿王拉到叶限的手，一把匕首就抵在了叶限的脖颈之上，寿王一双怒目扫过去，是那个车夫。
　　寿王骂道：“你是什么东西，本王的人你也敢动？”那车夫一身粗布麻衣之下却露出一双黑色缎面的官靴，靴上内侧绣着一朵白色山茶花。车夫阴寒一笑：“寿王爷言重了，小人自是不敢。可要这位姑娘性命的不是小人，小人不过也是听差办事罢了。”
　　寿王向身后看了一眼，叶限看见叶景年和于湉从暗中走了出来。寿王侧身问道：“孟疆呢？”车夫放声一笑：“寿王爷可是在找孟疆？”叶限只觉得自己腰间一凉，一人用剑指在自己腰上。车夫将匕首从叶限颈间移开，他移开匕首的时候动作很缓慢，还在收刀之时状似无意的将匕首在叶限脖子上轻轻擦了一下，叶限觉得脖子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叮了一口，她的颈间泛出一丝血迹。
　　寿王从于湉手中接过鞭子，鞭子朝车夫身上甩过去，车夫轻巧避过。寿王又是一鞭子，鞭子甩出的风从叶限耳边呼啸而过，鞭子甩在了用剑抵在叶限腰间的那人身上。他没有闪避，叶限能闻到从身边窜进鼻尖的血腥味，寿王骂道：“你个不知死活的畜生，你以为你进了什么好地方？还不快收手，看你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孟疆低着头，并不去看寿王。车夫看孟疆脸上被寿王鞭出一道血痕，沉声道：“孟疆，还不快将这女人身上刺个窟窿。”寿王一双明眸充了血一般怒视着车夫，厉声喝道：“我看谁敢？”
　　车夫眯着双眼走到叶限身边，他拿出匕首在刚刚划过的原伤口处又划了一道，这次他加深了力度，伤口变得窄而长。叶限颈间的肌肤翻开了一道口子，血从各处涌了过来。寿王又是一鞭子甩向车夫，车夫徒手接住鞭子，寿王用力一扯，车夫拽住长鞭另一端，寿王恨声道：“你想怎么样？”
　　车夫弯了弯嘴角：“寿王爷客气，我只想要她死。”寿王斜瞥车夫一眼，重重哼道：“不过区区检校卫，都是一群偷偷摸摸见不得人的东西。你们不是最喜欢成日里偷偷摸摸地窥人隐私么，几时开始学会动辄就要取人性命了？”
　　车夫对着寿王阴沉一笑，转头对孟疆道：“主上的命令，杀了她！”寿王又是一鞭子抽向孟疆的脸，孟疆侧开脸颊，鞭子落在了孟彊的脖颈之上。孟彊的脖子上立时泛出一道紫青血痕，车夫见状，沉声道：“寿王爷，得饶人处且饶人。”
　　寿王又是一鞭子抽在孟疆身上，车夫走到叶限身旁，亮出匕首又在叶限的伤口处来回徘徊，他冷冷一笑：“寿王爷，你要为你动了我检校卫的人付出代价！”车夫用匕首又在叶限颈上划了一道，叶限感觉到颈上的血将自己领口沁得冰凉，她想跟寿王说算了，死就死吧，可她已经不能开口说话了。
　　陆青羽走到车夫面前，轻声道：“你要杀就快杀，这样干耗着要如何？”车夫满脸笑意看着陆青羽：“哟，看不出来咱们的状元郎陆大人也是个多情种子！想必这龙门来的姑娘挺招人喜欢，先有寿王爷追过来，现在又还有个陆大人，我回去一定要将陆大人和这姑娘的一段风流韵事呈禀主上，好让主上知晓他的检校御史究竟是如何欺上瞒下的。想来陆大人一早就知道谁是凶手，你却迟迟不上报，看来陆大人也不是一心向着主上嘛！”叶限觉得头好昏，眼前这人上蹿下跳一副唱作俱佳的模样，她想这人这般行为作态，样样都不似一个正常男人，倒是像个被阉割过的太监一般，实在让人讨厌。
　　小道上有声响，寿王转过头去，他才转头就看见一袭白衣站在了他身旁，他叫了一声“皇叔。”恭王从马上下来，他对状若疯癫的车夫柔声道：“程大总管，差不多闹够了吧？”车夫转过头来见是他，继而又笑道：“哟！恭王爷也来了？你来做什么，难不成你和这个丫头也有一腿？”
　　恭王轻声问他：“程炳，你可是这紫金别院的大总管做得不痛快了？”程炳忽的一笑，反问道：“敢问恭王爷，那紫金别院你住的可还痛快？”
　　恭王朝他走近两步，缓声道：“程炳，你一直很喜欢银舞，可是她喜欢你吗？你知道自己是一个阉人，她是不可能喜欢你的，所以她和你的主上睡到一起了，是吧？”程炳嘿嘿一笑：“是啊，我是一个阉人，她不喜欢我，她喜欢的人是主上。”
　　恭王又走近了两步，笑道：“她不喜欢你没关系啊，你是检校卫指挥使，自然还有别的姑娘喜欢你。”程炳恍然大笑道：“是啊，还有别人喜欢我，你知道吗，璃郡主她说她喜欢我。她不喜欢其他那些臭男人的，她说她就是喜欢我这样的，你知道吧？你有没有看出来璃郡主和银舞长得很像，因为璃郡主是银舞的姐姐，她是银舞的亲姐姐。银舞不喜欢我，可她姐姐喜欢我，我真是欢喜啊！”
　　恭王走近一步，笑道：“那真是恭喜你啊。”恭王一手握住程炳拿匕首的手，他往程炳身上用力一捅，程炳咧开嘴角直直倒下了。
　　恭王凑到程炳耳边说道：“想不想回去看看，你的璃郡主正和你的副总管福全滚在一处呢。她倒真是个奇女子，就喜欢你们这些没根的太监。”程炳睁大双眼，眼里净是不甘。他不相信，过去他的银舞如此待他，如今他的璃郡主也会如此待他。他双腿在地上使劲蹬了几下就没了气息，地上泥土被他蹬出几道瘀痕来。
　　叶限脖子上的血已经染红了前襟，寿王抬起鞭子就往孟疆脸上狠狠抽过去，孟疆站在叶限身后用剑抵着叶限腰部，见寿王鞭子抽过来，他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寿王向前逼近两步，喝道：“畜生，那些人如何待你，竟值得你背叛本王？还有银舞那个贱人，她死了也是你告的密吧？”
　　孟疆听了寿王言语，他冷哼一声一句话都没说，只是握紧手中的剑直接用力向叶限腰间刺去。恭王站在孟疆身后，他一掌拍到孟疆的后脑之上，恭王这一掌让孟疆直接从叶限身侧倒了下去。孟疆倒了下去，他手中的剑却直直插在了叶限的腰上。
　　叶限艰难地转头看了陆青羽一眼，她向陆青羽伸出手臂，她还有许多话要和他说，她想和他说说叶家寨，还有寨子里的那些人。她想告诉他，叶仙儿当年劫持他，若是寨子里还有其他帮凶，她希望他不要记恨寨子里的其他人。她想说如果她还能活着，那就放她回叶家寨，然后她会留在寨子里等他，等他愿意做她的压寨相公。她想和他说，叶仙儿已经死了，叶仙儿也一定希望他回去看看她。她想和他说，如果这次她叶限也死了，那也把她的遗体带回叶家寨，那样的话，也许自己还会回到自己过去的世界。她有太多想说的话，可还没等到她触到陆青羽的衣角，她就歪倒在了孟疆尚有余温的尸身上。
　　恭王抱起叶限染血的身体，叶限的身体很凉，他看了陆青羽一眼，然后抱着叶限上了马车。寿王丢开手中长鞭，急急追了上去。落玉坐在车板上，对马车车厢里的恭王问道：“王爷，回别院吗？”恭王薄唇轻启：“回王府。”落玉提起马鞭对着马尾重重一抽，马儿吃痛抬腿就向前奔去。健马扬蹄，大风卷起一地灰尘，最终散在四野里。
　　陆青羽走到程炳早已冷却的身体旁边，他轻唤了一声佳岁。刹那之间，他身边出现了一个人，那人从袖中抽出一块女子用的肚兜来，陆青羽将肚兜撕开两半，他抽开程炳手中的匕首，将半块肚兜塞进了程炳的手中。陆青羽将另外半块肚兜塞进孟疆的衣服里，他将程炳的匕首没入孟疆胸膛，匕首穿过紧贴孟疆肌肤的肚兜，然后刺破孟疆的心脏。
　　这条小道之上风刮得极大，等有人发现这两具尸体的时候，两具尸体都已经被黄土掩埋了半截。走近了看，能看见其中一人手里紧紧握着半块红色的肚兜，更有细心的人看见了这半块肚兜的角落上用金线绣着一个‘璃’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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