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人

　　崔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走了。
　　问娘亲，她说是我还在睡懒觉的时候。
　　诚然，作为一个姑子，所有姑子该具备的贤良淑德，琴棋书画和女红，我是样样不通。
　　我会熬粥，和炒几个家常菜。
　　罕见的，我让一一叫我早起，给辛苦的爹爹熬点儿粥，做点儿小菜。
　　今日是他久违的休沐日，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早起，看到端了粥进来，也有些惊讶。
　　“我还从来没有吃过阿寿给我做的饭，阿寿长大了。”
　　“爹爹辛苦了。”
　　我们一起用了早饭，他几十年如一日的习惯，不易改变。
　　“爹爹，您什么时候才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我给他按摩肩膀，聊聊退休的事。
　　“只要处在朝堂，就不可能真的放下。不说忧国忧民，只是不忍心百姓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
　　他闭着眼睛，享受一下不容易得来的闲暇时光。
　　“可是您从来没有想过放下担子，和娘亲一起游山玩水，或者含饴弄孙。”
　　爹爹笑了笑，说：“你觉得你爹爹这个年纪，适合含饴弄孙吗？趁着廉颇没老，能吃几碗，就赶紧吃，吃了好上阵杀敌。”
　　我摇头，说：“别的我不管，爹爹可要注意身体，健健康康的。”

　　穿堂过去，进了鱼儿的房间。
　　嫂子正在给他穿衣裳，他左躲右闪的，就是不肯好好穿。
　　见了我，喊了声“姑姑”。
　　我走过去，扯了扯他的小羊角。
　　小胖手来抓我的手，浑身白白嫩嫩的，喊着“马马，马马”。
　　嫂子在一旁，给鱼儿的屁股拍打了几下。
　　“整日就知道闹你姑姑。”又对我说：“你也别和鱼儿一起疯玩儿了，我娘家有几个堂妹，跟你一般年纪，有时间就跟她们一起玩玩笑笑，也比和鱼儿玩儿好些。”
　　“嫂嫂好心了，只是我也懒得和人交际，又外出不得，只有好好教导鱼儿了。”
　　说完，作了只老虎状，“嗷”的扑向鱼儿。
　　鱼儿咯咯的笑着，在床上滚来滚去的，用胖脚丫子蹬我。
　　嫂嫂摇了摇头，嘱咐我“你给他穿好衣服，我有事忙去。”
　　“嫂子放心，咱们中午有鱼汤喝了。”
　　我站起来，摇摇晃晃的，用力甩了甩头。
　　该死的毛病，时不时发一阵，那个人究竟是怎么了。
　　午时，陪着鱼儿午睡，翻身而起。
　　唤了二二进来守着，穿了寻常的袍子，自顾往呱噪宅去。
　　此时百姓纷纷忙于自家生计，像我闲逛于市集茶楼者，寥寥无几。
　　呱噪宅也无往日热闹，伙计迎我至大堂。
　　说书先生也没有说书，我要了壶茶，一碟瓜子儿。
　　在朝向着湖的桌子边上，坐下。
　　一金光闪闪的人从楼梯过来，掀帘，见我在此处。
　　粲然一笑，闪得我眼睛疼。
　　“小寿寿，今儿怎么有空来这儿啊？天冷了，你怎么还穿的这么薄啊，来来来。”
　　他接下他金光闪闪的披风，要给我披上。
　　我立马阻止他，劝道：“你我就不用客气了，这么大气的披风，只有你才能驾驭得了。”
　　他笑笑，说：“可是有新的话本儿，还特地给我送了来。”
　　哪次有话本儿，不是我亲自送来的。
　　“我最近闲得很，就过来玩，顺便散散心呗。”
　　他翻着话本儿，搭话“哎，生意不好做了，天杀的戎贼，啧啧。”
　　似是看入了迷，摇头晃脑的，表情也丰富。
　　我嗑着瓜子，他一时“嘿嘿嘿”的笑，一时又严肃。
　　等了半个时辰，他一把收起话本儿，叫了声“好”。
　　“小寿寿，五十两。”
　　我翻了个白眼，一把扯回话本儿。
　　“五十两，你不如去死一死。”
　　“这个故事是很好，但是我已经看完了，你知道，我过目不忘，我可以抄录下来，一狗毛都不给你，小寿寿。”
　　我看他欠扁的样子，果断出手，“乒乒乓乓”揍了他一顿，接下来的谈话，就顺利了许多。
　　恭恭敬敬的把银子递到我手上，送我出了呱噪宅。
　　我揣着银子，换成了零散钱，去成衣店，买了几件小孩子的冬衣，往城中废弃的一座老宅去了。
　　老宅看着不大，破旧不堪，胜在能遮风避雨。
　　推开沉重的木门，发出嘶哑的声音。
　　小女孩儿伸出圆圆的脑袋，看见我，高兴的叫了声“阿寿姐姐”，冲我跑过来。
　　我一把抱起她，问：“还有谁在呢？”
　　“扁豆哥哥风寒还没好，在里面躺着的呢。我今天也没出去，他们让我照顾扁豆哥哥。最近城里很冷，大家都不出来玩儿了，我们也讨不到好吃的，花花肚子好饿。”
　　我摸摸她的脸，进去看见地上铺着的稻草上，扁豆盖着被子，睡得死死的。
　　放下带来的衣服，给花花穿上了。
　　“这些等哥哥姐姐回来，你告诉他们一人一件。扁豆哥哥吃药了没有？”
　　“没有。”
　　我牵着花花的手，带她出去吃东西，顺便给扁豆抓药。
　　花花高兴得叽叽喳喳的，不停与我说话。
　　逛了一圈，回老屋里，用个破罐子，花花生了火炉，熬起了药。
　　扁豆十二岁了，看起来很小，骨架倒是有这么高，只是廋骨嶙峋的。
　　唤了他起来吃药，叮嘱了几句。
　　天色不早了，我把卖话本儿得来的银钱，给他。
　　让他们几个省着点儿用，可能我有段时间不能来看他们了。
　　扁豆牵着花花，站在门口送我。
　　花花撅着嘴，眼泪哗哗的流，不舍得我。
　　我往府里走，风声凛冽，吹得我袍子飞起来。
　　一个人打马停在我面前，风吹起他的帷帽一角，我往后退了一大步。
　　听到他爽朗的笑声，“阿寿，好些天没见了，你认不出我了。”
　　“怎么会，你这是打哪儿来？小四。”
　　“四处逛逛呢，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他下马，陪着我走路回府。
　　我们虽然都在边城，但是仔细想想，是有十天半个月，没有见到过他了。
　　我扫了眼他的鞋，思虑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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