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落

　　我叫杜若，26岁，在一家设计公司上班。有一个男朋友，时常一起在我家的天台上跳舞，听音乐，吃零食。我家在一栋28层建筑的最顶层，所以天台也包含在内。当初买下这间房子就是看中这个天台。天台并没有护栏，站在旁边的时候会感到风从耳边呼呼掠过。男朋友对我并不好，或许他不爱我，跟我在一起也不过是不介意有我这个伴儿而已。可是谁在乎呢？我仍然爱他很深。
　　他约我10：30在咖啡馆见面。
　　我们需要见一次面，对，马上，有些话要马上说清楚。他在电话里这样对我说。而我则试图向他解释10：30正是我忙碌的上班时间。
　　而且你知道，我们公司的作息时间控制的紧。
　　可他完全不听，只是不停的唠叨。
　　你马上出来，除非你不想再见我。见我仍不为所动。毕竟我还不想丢掉工作。他索性挂了线。
　　这毕竟不是野蛮的逼婚时代。
　　我怒气冲冲的挂上电话，对它小声喊着。尽管这样我还是站起来，向部门经理的办公室走去。
　　我敲了门，经理室里传出慵懒的声音。
　　进来。
　　我推开门，经理半闭着眼，斜斜的躺在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这经理是董事长的亲戚，一点办事能力都没有。可因了那一点原因，我们都是敢怒不敢言。我开始向他解释我要出去的原因。他却一下自椅弹至我面前。
　　小姐，你还是不是这里的员工......
　　在他对我狂喷口水的时候，电话铃响起，是一个女子妖娆的声音。询问他是否可以现在出来，她在楼下等他。经理一脸尴尬的看着我，我故意将脸扭向一旁。他挂上电话，对我挥了挥手。
　　你走吧，11：10前要回来。董事长11：15要来视察。员工不在的话，我想你知道后果。

　　我走出经理室，来到公司附近的一家咖啡馆，掏出手机给他打电话。不一会儿，他推门而入。
　　他坐在我对面，不停的转动咖啡杯，却一句话不说。这让我眼花缭乱，头一阵眩晕。该死的头疼，困扰我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可应接不暇的工作让我没有时间去看医生。他似乎并没有发现什么，尽管我不止一次的提出让他陪我去医院。毕竟疼的不是他。刚才的想法让我不耐烦，时间已经过了十分钟。我强忍住怒气。
　　你喊我出来就是让我看你转杯子吗？
　　他吃了一惊，手抖了一下，杯里的咖啡泼出来。看样子他的确是在思索问题。我心里一阵愧疚。
　　对不起，我有些急噪。你慢慢说，还有时间。我尽量温柔的说这些话，并去握他的手。
　　他猛的挣脱，阴沉着脸站起来，端起咖啡向我泼来，头也不回的走了。留我一个人顶着一身污渍在那里接受人们的注目礼。
　　我走进洗手间，从包里拿纸巾，一点点擦干身上的污渍。没有眼泪，我已经习惯，他总是这样对我，如同小孩子般暴虐。清洗完毕，我走出咖啡馆。然后我发现，手腕上腕表的指针已经压在11：25的位子。我暗叫一声我的天，转身向公司跑去。等我喘着气进入办公室时，经理已经满脸怒容的等我了。
　　杜小姐，从明天起你不用上班了。

　　清晨6点，我睁开眼睛。急急忙忙去梳洗。刚走进卫生间，我才想起来，我已经不用上班了。
　　我叹了一口气，准备再回到床上去继续早上未完的美梦。我梦到自己与他的婚礼，洁白而盛大的婚礼。所有的亲朋好友都来观礼。层层叠叠的纱衣，如水晶般精巧的鞋子，将我衬托的如仙子般。不知能不能实现，我在心里暗笑自己的傻。突然一阵天旋地转，差点将我击倒。我扶住门框，大口的喘气，像一条游到岸上濒临死亡的小鱼，那么虚弱无助。我终于决定去医院检查。
　　医生，这是刚拍的片子，请你看一下。
　　杜小姐。医生看过片子，面色凝重。
　　请说，我可以承受。我想知道真实情况。
　　这，杜小姐，我不得不遗憾的告诉你。你脑中生了一个肿瘤，而且在靠近脑干的位置。即使做手术，我也只有两成把握。

　　不啻于晴天霹雳，我瘫在椅子上。手捂住脸，我只有26岁。

　　杜小姐，你不要紧吧。虽然只有两成把握。我还是建议你尽快住院实施手术。
　　我没事。谢谢你，医生。我考虑一下，过几天我再来。
　　你请多保重，杜小姐。
　　我会的。

　　坐在医院的花园里，我准备给他打电话。却发现我的手抖的根本拿不住手机。我深吸几口气，努力使自己平静。拨通了电话。
　　是我，我在第一医院。有一些事情，你快点来。
　　有什么事情你不可以自己解决？我在工作。
　　快点来快点来。我轻声而快速的说。然后便挂了线。

　　半小时后，他站在我面前。我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两颊的肌肉不自觉的抽搐。我用力揉了揉脸，努力给他一个笑。可心里的寒意仍丝丝缕缕的渗入我每个毛孔。
　　你找我干吗？我很忙。
　　我们结婚吧。
　　什么？
　　即使你不想现在结婚，最起码也该送我一枚戒指。我们在一起六年......
　　闭嘴！你来医院干什么？你怀孕了？他打断了我的话。他的脸阴沉的吓人。
　　我那么爱你，你难道不想与我结婚？
　　我抬手抚摩他的脸。细的皮肤印入掌纹。人只有害怕失去时才会情不自禁想挽留，至少保留一点物质的记忆。而我，却如此害怕失去他。
　　“啪”一记清脆的耳光括到我脸上。我捂着嘴，嘴角有一丝笑，眼泪却忍不住流下来。
　　神经！他留下这样一句话后转身走了。全不顾周围医生病人投来惊异的目光。
　　我坐在草地上，终于失声痛哭。

　　是我，刚才是我不对。你不要生气。
　　不要再说了，我们分手吧。我并不爱你。
　　盲音传来，他断了线。我立刻又打过去。

　　对不起，你拨打的用户以关机。

　　他是彻底想摆脱我了。我已泪流满面。我还不打算放弃。我走到他公司门口等他下班。
　　你下班了？我等了你好久呢。
　　你还来做什么？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没有一点挽回余地了吗？
　　没有。
　　好，你晚上到我家里来。我有话对你说。
　　有话在这说......
　　我已经扭头走了。我要失去他了，他要离开我了。我不能，不能......

　　我在天台上，开了音乐。他有我家的钥匙，他知道到天台来。

　　你来了？我背对着他。我穿了飘逸的雪纺裙子，上面盛开了娇娜的花朵。头发绾起，别进一支木制簪子。
　　有话快说。
　　别急，既然来了，就多待一会儿。
　　请我跳支舞吧。最后一支。算做......分手的纪念？我走到他面前，他迟疑一下，揽住我的腰。

　　我们轻舞至天台边。

　　你听，音乐快完了，马上就要曲终人散了。我诡异的一笑，同时向后仰倒，双手却在他身上收紧。直坠向地面。
　　发簪掉下去，一头长发荡开。遮住他那变形的脸。他嘴大张，想喊却又发不出声音。我终于没让他离开我，我大笑起来。
　　长裙飞扬，衣袂飘飘，如翩缱的蝴蝶，幽蓝的翅膀，以凄艳的舞姿，自了此生。

　　与此同时，我家的录音电话响起来。
　　杜小姐，我是第一医院的医生。很抱歉我们对您的诊断出了错误。你是简单的神经衰弱，并无大碍。我对我们因误诊而对您生活造成妨碍的行为表示遗憾。我们会考虑赔偿问题。请您尽快与我们联系。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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