虐渣系统

　　那种温柔甚至安详的表情很刺目。

　　安婉默默握紧了手上的剑柄，手指泛上微微的白。这个女人施加给她的折磨痛苦时至今日还盘亘在心底深处，卉姨娘伙同白瑾害死她的事实她更是永远都不可能原谅。

　　她没有资格安详。
　　安婉这样想。

　　心里激荡着仇恨愤怒，她脸上却没有怒发冲冠的神情。她的神情愈加冷漠，注视着卉姨娘的目光就如同在注视着什么死物。她握剑的手缓缓松开，顷刻间平静如常。

　　然而这种平静下，却又有种令人战栗的冰冷。

　　卉姨娘毫无所觉，她一心一意全在手下的胭脂上。那胭脂色泽红润质地细腻，从中不难见到她的用心。不过看颜色并不是适合她自用的，倒更适合小姑娘。

　　安婉自墙根下寻了一颗小石子，手指弹动，那略微尖锐的石块便挟着一股劲风砸向了卉姨娘。正淘制胭脂的女人连闷哼都没来得及有一声，就那么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安婉打开门，直入屋中，无任何一人出来阻拦。

　　卉姨娘曾经受宠时，身边不说前呼后拥，紧紧簇拥讨好的仆婢是没有断过的。时不时还要帮卉姨娘出几个折磨人的恶毒点子，然而如今屋内却再没见她们半个影子。

　　安婉提住卉姨娘的领子，将她扔到一张椅子上，扯了她衣柜中一套衣服做绳子，将她绑上。

　　手上的布条很粗糙，卉姨娘柜子里的衣服已经没一件是用料好的了。安婉细细端详着她的脸，这个女人一世都在拼命讨好取悦白瑾的父亲，好换取富贵荣华。如今容颜尽毁，她挣来的东西也一去如流水，什么都没有剩下。

　　她在她取悦的那男人面前始终是个宠物，只是养只宠物尚且会有不舍之处，卉姨娘与他多年相处，到头来也不过如此。

　　白瑾之父对妾室无情，白瑾对发妻无情，倒也算是一脉相承。

　　安婉掀开桌上茶壶的盖，用里面凉透的茶水浇了卉姨娘一头。茶叶碎末粘在她的头发和皮肤上，她抖了一下，却还没醒过来。

　　安婉眉梢都没有动，托起她的手，拽脱了她的手腕。

　　卉姨娘这才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哼，睁开了眼睛。

　　安婉此时易容成了王府中曾见过的一个侍女，卉姨娘全然没有将她认出来，惊恐地看着她，被布团堵得严实的嘴巴发出一阵慌乱的声响。

　　安婉看着她，冷声道：“我来问你问题，如实回答我放你性命。”

　　易容大多时候是为了隐藏，或许是因为这样，安婉得到的易容术里有制造路引和伪声的法门，此时她声音尖细，远远和本声不同。

　　卉姨娘颤颤巍巍地点点头，全不见面对安婉时的凶神恶煞歇斯底里。

　　安婉用剑尖搭在她的下巴上，一点寒芒点在她的喉咙处。宝剑锋锐，即使只是轻轻一点，依旧刺出了一个微微渗血的细小伤痕。

　　“我放开你，你不会喊的，对吗？”

　　卉姨娘这次连点头都不敢，只是拼命眨眼，眼里全是乞怜求饶之意。

　　安婉看着她小心翼翼的卑微模样，又想起记忆中那个趾高气昂作威作福的姨娘，一时恍惚，回神后又生出荒唐可笑之感。

　　她曾被这样的人骑在头上欺凌，简直就像是上……不，就是上辈子的事了。

　　她抽出塞住卉姨娘嘴巴的布，卉姨娘果真一声不吭，颤抖地看着她递过来的剑尖。

　　“第一个问题。”安婉看了眼那半成品的胭脂，“那东西，你是做给谁的？”

　　“妾身做给小女的，因是给女儿的，用的都是最好的料，没有半点粗制滥造，比市面上的紧俏货还要精心。这东西还差一点就完工，待我完成后，姑娘若瞧得上眼便尽管拿去。

　　献媚讨好，伏小做低，跟她认识的那个卉姨娘几乎判若两人。

　　安婉不接她的话，继续往下问道：“你的女儿？你确定她还当你是血浓于水的娘亲吗，在你与她断的一干二净之后？”

　　她憎恨卉姨娘，但同时也十分了解她。若面对凝翠，她还会有诸多拿不准的地方。然而对卉姨娘却不同，这女人之前是为什么寻死，她早就有所猜测。

　　不过是为了能以一死换取女儿可能会有的幸福，寄希望于她讨好了一生的男人，能够因为她的死怜惜她的女儿。

　　以卉姨娘的性格，既然都已经做到了这份上，又怎么可能忘记要先和女儿断的干净。

　　点数消失意味着她不再感到怨恨痛苦，她现在甚至还打算给女儿做胭脂。这中间要是没发生什么，安婉一万个不信。

　　卉姨娘果然一顿，脸色一瞬间变得非常难看。只是还顾忌着离她不远的剑尖，不敢冲安婉发作，“姑娘这话说的，她母亲该是太太的，但……但她终究是我生下来的肉呀。那胭脂真是要做给她的，我绝没有说谎！”

　　“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安婉用剑尖在她下颚轻轻一划，一线猩红顺着剑尖下落，“别装傻。”
　　“为什么改了主意，不打算跟她把关系断干净了？”

　　“姑娘，姑娘！”卉姨娘努力仰头躲开，“我告诉姑娘就是，我生性愚笨，真没有听懂刚才姑娘的意思，不是有心欺瞒。”

　　安婉不语。

　　卉姨娘说的献媚好听，实际安婉明白，之前那一问等闲根本想不到她真正想问的是什么，卉姨娘当然不知道她什么意思，嘴上说着生性愚笨，指不定心里是如何谩骂她的。

　　这是她有意为难卉姨娘，一来稍解心头之气，二来叫卉姨娘问一答十，卉姨娘这次会错意便得了这一处伤，后面必要将所有想到的事说了，免得没答到点上再受皮肉之苦。

　　卉姨娘道：“我一生只有一子，之前经历丧子之痛，难免有些想不开的。那时只想叫她早早恨了我，免得叫她在我去后思念煎熬。而且夫人那边见她与我生分，才会对她更好些吧。老爷也是，见我抛下她而去，一来感念她是早逝宠妾的女儿，看在我面上对她怜惜些。二来见她小小年纪被生母抛诸脑后，心中也会更疼爱这个女儿一些。”

　　“只是下人那时将我绑住，便没有死成。再后来被劝解着慢慢想开些，又见到女儿的模样……我……我还是不忍心。我想看着她长大，即便别人再怎么怜惜她，又怎么能有亲娘那么体贴细致？”

　　说完这么一长串话，卉姨娘才停下，小心翼翼地等着安婉发话。

　　安婉看着她，容色平淡，窥不出半分情绪。

　　“没有别的要说的了？”

　　卉姨娘被她平静的目光看的打了个突，只觉周身寒意阵阵，强行抑制住颤抖，点头道：“就是这些了。”

　　安婉看着乖得跟鹌鹑似得卉姨娘，左手拿起方才堵嘴的布，右手手腕翻转，冷光流泻，剑尖向下，直刺到她的大腿上。

　　卉姨娘大叫一声，却全部被布闷在了嘴里。她痛苦地躬下身子，瞬间从鹌鹑变成了虾子。

　　安婉缓声道：“你不用怕自己死了，这一剑我避开了你重要的经络，定然死不了的。只是会疼，就像你现在感受到的这样。”

　　卉姨娘眼睛通红，因为脸部肌肉过度紧绷，旧伤也有了些许崩裂的迹象。她一眨眼，泪水就滚了出来。

　　安婉不为所动，没有丝毫心软。“你可以继续像刚才那么唬弄我，我绝不吝于为你多出几次剑。”

　　两人目光相对，卉姨娘有些瑟缩。

　　“妾身……”卉姨娘一眨眼睛，又是一串泪珠出来。若是美貌还在，便是一副如花含露的模样。“奴家真的不知道，还请姑娘点拨点拨奴家。”

　　“要我点拨？”安婉睫毛轻轻一动，手中剑起，将卉姨娘另一边大腿也刺了一剑。“那得费些束脩给我才是。”

　　卉姨娘被她捂着，痛叫声依然泻不出，脸涨得通红，再说不出一个字。

　　安婉道：“一个点拨一次束脩，记清了。”
　　她剑尖挑起卉姨娘的下巴，卉姨娘不愿再被伤到，随着她的剑尖抬起头。便见她一瞬不瞬地看过来，启唇道：“白瑾。”

　　卉姨娘瞳孔猛地一缩。

　　几乎只是一弹指的时间，她就重新开口回答安婉了，只是不复谄媚模样，她悲怒道：“我儿？我儿又与此事有什么干系？他已经去了……你为什么一定要在一个母亲面前提起她早逝的儿子？！”

　　安婉看着她，平静的模样透出一股冷酷来。手起剑落，安婉没有丝毫停滞犹疑。

　　“一个点拨不够，我就再给你一个。”安婉收回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陈情。”

　　这一次，卉姨娘一瞬间流露出的震惊之色已经压不住了。只是她似乎并无所觉，仍装疯卖傻道：“那是我儿的好友，怎么？你想知道他的事，可我和他的关系没你们想的那么污秽！不知道他的私密事！”
　　又哭道：“他是我儿的挚友，竟连救我一命都不能吗？！不过对挚友之母伸出援手，竟叫你们这样编排！”

　　这一回连安婉都有瞬间的失语。

　　她花了片刻理顺了卉姨娘这番话，卉姨娘的命是陈情救的，救治之恩被白家仆婢传成了苟且之情，卉姨娘借着这个谣言掩盖震惊的真相准备误导她。

　　理顺之后，安婉再次提起了手中剑。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然而这一次卉姨娘却没有再松开，只咬死了不认。

　　重复了几次之后，安婉换了方法，冷声道：“你该知道，我能捆了你，也同样能捆了你女儿。”

　　卉姨娘浑身汗湿，似从水中捞出。她虚弱地嘲讽道：“太太那里恐怕没我这里那么好闯。”
　　可是她见安婉成竹在胸的模样，终究担忧女儿，忍了忍终于还是道：“你究竟想要知道我的什么事，我……妾身愿意全都告诉你，可是你想要知道陈情的事，妾身真的不知道啊！”

　　安婉摇头道：“你知道的，你真的不要说吗？”

　　卉姨娘沉默良久，终于还是崩溃哭道：“我真的不知道！”

　　安婉盯了她片刻，直盯的她不敢抬头，方才叹道：“我明白了。”

　　这一场逼问，安婉终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卉姨娘将她的话理解成另一个意思，以为她们彻底谈崩，怕安婉真的伤害女儿，霍然闭目大喊：“来人啊！”

　　她这一喊，真的是豁出了命去。

　　安婉却平静地看着她，脚下没有挪半步。

　　卉姨娘耗尽全身力气的大喊几乎响彻宅院，等她喊完大口喘息时，却见安婉无动于衷，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蹿起，只片刻便浑身冰凉。

　　安婉缓声道：“是不是很奇怪，明明我之前捂着你的嘴，不让你出声。现在却放任你喊人，全然不管你？”

　　卉姨娘不说话，发冷的身体不停颤抖，犹如筛糠。

　　“因为即使你不说，我也已经得到了答案。”安婉用袖子遮住脸，片刻后，露出抹去易容痕迹的脸。“还记得我么，姨娘？”

　　一瞬间的寂静。

　　“啊！！！！！！！！”
　　卉姨娘骤然爆发出一声尖叫，神情凶戾怨毒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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