虐渣系统

　　甲七倏然睁大了眼，毫不犹豫地向前冲去，安婉一把将他抓住，面上一片漠然疏冷，却别有深意地紧了紧抓着他的手。

　　安婉的暗示不是很明显，然而甲七却隐约意识到什么，停下了脚步。

　　安婉见他止步便松开了手，上前一步，蹲下身检查凝翠的伤口。

　　尖刺入体颇深，硬邦邦地杵在左边胸口上，连同凝翠的胸口一起微微起伏。

　　“伤的怎么样？”虽然意识到事情可能不像他面前的这样简单，甲七还是忍不住关切道。

　　“这么深的伤口，恐怕是没救了。”安婉的目光从凝翠伤口上转开，波澜不起的表情终于露出一丝慨叹的意味，“看着聪明，其实也是个傻的。”

　　凝翠并不反驳，只是灼灼地看着安婉，那目光几乎能将她烧出一个洞来。

　　“别这么看着我。”安婉道，语气平静，却有一股寒彻骨髓的冷漠意味，“我没有你那么傻，去做必死的事。你不肯活下来也随你，忘恩负义也比丢了性命好。”

　　凝翠睁大双眼，眼眶一片赤红，“你……你不能！”

　　“我为什么不能？”安婉很轻地笑了一下，站起身，“她活着的时候我都不会因为这恩情赔上性命，更何况如今人死灯灭之时？我倒有些不明白，你究竟哪里来的信心，觉得我一定为了你的一条命就将自己的一切都舍出去。”

　　“……”凝翠已经说不出话，只是死死瞪着安婉。

　　安婉将长剑拔出，“这是你家王妃给我的剑，削铁如泥，吹发可断。如今就用它来了解你吧，早早死了，也省的这么疼着受苦。“

　　说完将长剑刺下，眉眼中毫无一丝犹豫，满盛的冷漠似乎能冻结一切生机。

　　殷红的血液溅在安婉脸上，她的眼睛一瞬不瞬。血花配着因重伤未愈而苍白的脸色显得格外冰冷，似乎上一刻还温热的东西转瞬就被她镇的冰凉。

　　又或者温热从来都是错觉，那东西本身就是那么冷，跟她一样冷。

　　甲七后退一步，手足冰冷无比。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那把剑，不肯相信安婉就这样在他眼前将一个人杀死了。

　　什么样的内情，需要做到这种程度？

　　他一把攥住安婉握剑的手，却见安婉严丝合缝地握住那把剑，怎么也不肯松开。她转过头，幽深的眼静静地看着他。

　　似乎在问他信不信她？

　　甲七从系统中生出，有些规律铁则几乎是本能一样的存在，如今他的本能让他无法接受眼前这一幕。

　　他也不相信安婉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他想要松开手，然后接着看安婉怎么处理这件事。可是他心里理智却让他犹豫——他究竟是因为真正信任安婉才静观事态发展，还是只是因为想要逃避眼前这一幕才找理由退缩呢？

　　假如是后一种可能，他绝不能姑息自己这样做。退缩纵容，只会将他并安婉一同推向真正的深渊。

　　可是他不能确定究竟是不是。

　　甲七作为人类存在的时间还短，他不能准确判断自己的感情。

　　纠结的滋味，在这一刻被他体会的透彻。

　　但甲七没有一直纠结下去，因为他向来习惯把选择权交给宿主。这是他的缺点，从某种方面来说，也算是一种优点。

　　他认真至极地看着安婉，“我该信你吗？”

　　安婉点了点头，嘴上却不知所云道：“你不喜欢我这样的行径么，你放心，我永远不会这样对你的。”

　　甲七抿了抿唇，松开了手。

　　“我希望这不是一个谎言，”他顺着安婉的话往下说，话里却又透露出另外一重意思，“不然等我意识到真相的时候，我不会手软。”

　　安婉又点了点头。“你放心就是。”

　　甲七僵硬地坐在一边，一语不发了。

　　安婉将地上的凝翠拽起来，往肩上一抗，运着轻功出门去了，只留下一句：“等我回来。”

　　甲七应了一声，坐在那里盯着窗外，再没有动上一下，直到小半个时辰后安婉回来。

　　补丁摞补丁的衣服上血迹还没干透，安婉从窗口跳进来，轻盈地落了地。

　　“凝翠的心脏长在右边。”落地后，她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甲七一愣，“又是假死？”

　　不怪他用右，之前在山林中的时候，顾平也曾经用过假死的手段，只是这种事情碰上一次都难得，哪能想到又来一个假死在他们面前？

　　安婉点点头，“之前她昏迷的时候我去确认她身上有没有暗藏的东西，发现她的心跳有点不大对。常人心脏长在左边，她却长在右边。”

　　甲七得到身体之后，性别读做男写做男，搜身这种事情不好对异性做。所以凝翠的身是安婉搜的，他没有碰过。

　　所以这件事他不知道。

　　“从她给我跪下开始，我就明确地感觉到了不对。”安婉道，“她不是这样的人。”

　　正如凝翠见安婉偏执，不相信她会被任何人劝服。安婉见凝翠种种表现，也不相信她如此脆弱。

　　是的，脆弱。

　　卫王杀死王妃，凝翠会悲伤愤怒，这一点安婉绝对相信。但悲伤愤怒过之后，她不会这么软弱，软弱到把报仇的希望全部寄托在一个成功几率渺茫的刺杀上。

　　凝翠是狼性。

　　她会哭，她会怒，她会为了能报仇而向厌恶的人屈膝，但她的屈膝绝不会没有意义。

　　卫王府安婉已经闯过一次，结局什么样，凝翠也不是没有看见，安婉身上的伤口可还连愈合都不曾。

　　明知道十死无生，却还是要舍弃一身骄傲，把所有希望都放在别人身上。

　　孤勇吗？恐怕算不上。

　　何况凝翠根本不是孤勇之人。

　　甲七也陷入了沉思，“所以她这么求你，一定是有别的原因。但是……是为什么呢？”

　　安婉坦然地摇了摇头，因为运功跑了小半个时辰而稍显红润的脸颊又褪色成了苍白，显得越发病弱，“我没有猜到，等到她不惜假死的时候，就更想不明白了。”

　　“你已经答应了可以放她自由，她却一定要假死……是不信任你吗？”

　　安婉道：“或许是，也或许是因为别的。所以我索性让她‘死’透一些，她是个聪明的人，不会怀疑自己的聪明。”

　　既然猜不到，继续看下去就知道了。安婉见她假死，索性将计就计，将人直接丢出去。凝翠自以为脱身，一定会露出破绽。

　　“那有结果吗？”甲七问道。

　　“她自己跑了。”安婉道，“去了一个菜贩家里，之后就没有出来了。”

　　甲七低头沉思。

　　安婉补充道，“我回来的路上一直在想这件事，她没有直奔王府，至少可以肯定不是卫王的人。”

　　甲七满脸的意料之外，“你之前怀疑她是卫王的人？”

　　凝翠忠诚不似作伪，甲七从来没有怀疑过。

　　“能做戏做到把自己都骗过去的人不是没有，所以我不是很信她。毕竟……”安婉露出回想的神情，“那时候，王妃似乎有听你解释的意思，但是凝翠却一意要杀了你我二人。”

　　“卫王想要王妃叫人，若是杀了不是正好可以将尸体……不对，”甲七说到一半停住，推翻了之前的思考结果，“人心。”

　　安婉点头，“没错，如果之前王妃所说是真，宁秋真是当年的无名英雄。那么那时她对你我下了杀手，固然可以应付卫王，却也留下了隐患。只要卫王想办法把自己设局的事情透出一两分，王妃少不了被扣上不信任身边人的帽子。”

　　“王妃的势力不是她自己的，是她父亲的旧人。这些人本来就轻看女子，肯帮她大多是看在她父亲的情面上想要照顾她这个故人之后。而我是宁秋的女儿，按理说也是他们应该照顾的人。即便可能他们没有敬重王妃父亲一样敬重宁秋，但是到底也不会完全没有一点情分。“

　　“一个被人设计着杀了另一个，就算他们没有翻脸骂娘，也少不得会留下些芥蒂。多疑寡信，愚蠢无知，谁会乐意追随这样的人？谁会对这样的人有花不完的情分？”

　　“所以凝翠当时做的……其实是在把王妃向火坑里推？”

　　安婉顿了一顿，才道：“确实是这样，不过也有另外一种可能。可能……她足够相信那些愿意帮助王妃的人。”

　　相信无论如何，他们不会背叛。

　　这是安婉做不到的，所以她之前一直没往这上面想过，直到见到凝翠没有奔向王府，才发觉了这种可能。

　　——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像她一样难以信任他人。

　　甲七稍稍沉默了一会儿，随后转开话题道：“所以她真的是忠于王妃的，只是因为不相信我们放人的承诺才假死？”

　　“或许。”安婉回答的模糊，“我只是相信她不是卫王的人。”

　　这是卫王和王妃之间的战争，但是谁说这里面没有其他势力的影子呢？大人物，小人物。京里的权贵，或像她这样的孤客。

　　没人说得清。

　　说起这个，安婉忽然想到一事，“之前你闯到王妃院中，有没有真的听到什么机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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