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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见
红妆倚在榻上，懒洋洋地拈了个果子送进口中。果子红彤彤的，却不比她染了丹寇的指甲更红艳，更加撩拨人心中那根名为欢喜的弦。
“姐姐，你是怎么出来的啊？娘总说跟着小姐嫁出去之后就不比在府里了，现在看来也不是这样嘛。”少年就坐在红妆身边挑果子吃，他嘟着嘴扔出去一个青果子，眼睛亮闪闪地寻了个红的扔进嘴里。
红妆唇角含笑，语气懒懒，“是不比家里方便，不过也不是没法子想了，不过一点银钱的事罢了。这天下哪一处地方的人是不爱金银的？只要我跟秘密二字扯不上关系，那些人收了足够的好处，又何必管我这个小丫头往哪儿去？”
少年连连点头，“姐姐尽管使钱就是，定然不要委屈了自己。”
他顿了顿，又道：“要是姐姐没有走就好了，有爹娘在，一定不会让姐姐受委屈的。”
红妆去拈果子的手一顿，片刻后又若无其事地选出一个最红的，塞进了少年的嘴里，懒笑道：“没人给你姐姐委屈受的，你且放宽心吧。”
她这一笑艳丽非常，刹那间如花开至极致，勾魂摄魄，动人非常。
少年呆了一呆，心想这样好的姐姐，便是做正妻都需得千娇万宠才不算糟践，不管给哪个人做姨娘都实在是太委屈了。
“为什么要做姨娘呢？做正妻不好吗？以咱们家在府里的地位，该姐姐享的富贵也不会少了的。”
少年终于把心底一直没有问出口的问题问了出来。
别说府里的姨娘，就是一些不受宠的庶子女见了他爹娘不一样要客客气气的。可见什么主仆之别，搁在庶出的这里，也并不是完全行得通的。配个周正能干的小子当正妻，难道不比当那受气的姨娘好？
红妆不客气地在他脑袋上弹了一下，“哪儿来那么多问题？我又不是你，咱们家纵有多少脸面，与我又有什么相干呢？”
少年急道：“怎么会不相干的！难道你还不是亲生的不成？”
红妆“噗嗤”一下笑出声来，“瞎想什么呢？是不是亲生，看脸也看得出。”
“那为什么说这种话！爹娘又不会不管你！”少年乌黑的眼瞳中一片澄澈，映出红妆含笑的容颜。
红妆挑了果子往少年嘴里塞，眉尾扬起，“当然不会不管我，可我终究不是你。”
少年被塞了满嘴的果子，两颊鼓鼓的，一时说不出话来，只好先专心咀嚼打算把这些咽下去。但他的眼睛里明明白白写着“不懂”两个字，那些在目光中涌动的困惑几乎要溢出来。
“没听说过么，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红妆笑着去戳他鼓鼓的脸颊。
少年三两口把果肉咽下，拽着红妆地衣袖认真道：“嫁出去了，你也是我姐姐。”
红妆妩媚的脸上露出温柔的神色，她很快地笑了出来，“这是当然的，你要敢不认我，我打断你的腿。”
少年假意捂住自己的腿，佯作惊恐地看着她。
红妆被他逗得笑声连连，这时屋门忽然被人一把推开了，一个小丫鬟气喘吁吁地进了屋，哭叫道：“不好了红妆姐姐，小姐不见了！她不见了！”
红妆心里“咯噔”一下，厉声问道：“怎么回事？！”
“昨夜我们守在外面，不……不小心睡着了。可是我们睡得很浅的！真的很浅！稍有动静就可以醒的！可是等我们醒来的时候，小姐不见了，我们找遍了院里所有地方都不见她的人。清江姐姐已经急晕过去了，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该怎么办啊……”说到最后，她已经克制不住心里的急忧，泪流满面。
红妆几乎要咬碎了一口银牙，她胸膛急促地起伏着，半晌才重新镇定下来，“白家知道这事了吗？”
小丫鬟摇摇头，“我……我不敢告诉他们。大家都不敢……”
“回去！立刻把这事告诉他们，要他们帮着找！”红妆发号施令道。“瞒有什么用？这难道瞒得住？小姐回不来，大家都要完蛋！”
那六神无主的小丫头连忙点点头，急匆匆地去了。
红妆回身拉住少年的手，“这事一出，我不在小姐身边伺候的事必然是瞒不住的。你回去之后告诉爹娘，就说我说的，你出来只是自己贪玩，没有见过我，别人问起来也要这么说，知道吗？”
少年连连点头，表示一定会做到。
红妆得了他保证便一阵风一样刮出去，紧跟在小丫鬟之后往白府去了。
与此同时，京城的另一个角落，类似的事情也在发生。
“你是说，一个深闺弱质在你眼皮底下不见踪影了？”站在亭中的男人语调冰冷，目光凌厉，刮在人身上时似乎真能把人的骨肉剖开，如一柄透骨而过的钢刀。
跪在他脚边的黑衣人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连连磕头。冷汗浸透衣衫，豆大汗珠砸落在地上，青石砖铺就的地面很快就被汗水湿了一小块。
似乎连空气都紧绷了起来，如同被拉满的弦。
远处的急促脚步声打破了几乎凝固的气氛，侍卫打扮的男人一下跪倒在黑衣人身边，膝盖和地面撞击，发出一声闷响。
“启禀王爷，凤姑娘不知何故，从居所中不见了！保护凤姑娘的人都被药晕了，至今还没人醒来。”
王爷原本就沉着的脸刹那间阴沉地似乎能滴出水来，他眼底似乎酝酿着雷霆与风暴，不知何时就会将人吞噬摧折。
“去找。”他吐字如金戈交击，满是冰寒杀意。“若是找不到，你们也不用再来复命了。”
不用再来他面前是个什么意思呢？黑衣人明白地还不够透彻，然而跪在他身边的侍卫却十分清楚。那是鲜血尸骨教会他的，血腥无比的前车之鉴。
不用复命的人，通常也没有命了。
“属下必不辱命！”头颅和地面相撞，又是一声闷响。
恰如风雨交加之时，云中酝酿着的闷雷一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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