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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
夜浓如墨,红烛高悬。
加了料的酒已经不知道放了多久,安婉腰背挺直坐在床上,平静地等待着。
将近三更天的时候,酒气醺醺的新郎白瑾终于从门外踉跄着进了房。安婉端坐在床上,听见他赶走了屋里伺候的丫鬟,步履踉跄地走上前来。
视线被遮挡,安婉看不真切具体的情形,她冷漠地看着眼前喜帕那喜庆的红色,没有一点对来人的紧张与好奇。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出现在她的视线内,新郎拽住安婉的盖头,漫不经心地一把掀开。
凤冠勾住了喜帕,在新郎大力的拉扯下被狠狠拽开。安婉也不知被这一下拽掉了多少发丝,梳好的发髻散开,她吃痛地皱起眉头。
她眉眼生的秀致柔弱,身材又瘦削。皱起眉来带着股楚楚之意,分外惹人怜爱。虽然不是那种令人惊艳窒息的美,但却十分的动人。
新郎却比她更动人。
他用带着薄薄笔茧的手指挑起她的下巴,低垂着眼,细细地打量她的模样。“生的还不错,叫人看了心疼。”
他笑了笑,身上透着股慵懒的味道,那双勾人的桃花眼中似含着潋滟水光。被他那样注视着,生气仿佛变成了一件十恶不赦的事,就连声音重些都是摧花折玉的恶行。
他长得极俊美,而美丽的人总是更容易得到原谅。
上一世便是如此。
安婉想起那时候的事,他和今天一样,粗鲁地掀开了她的盖头。而她没有责怪他,只恼外间宾客灌了他太多酒,将他留的太晚。明明他还没辩解什么,就将一切都推到酒上,为他找好了开脱的借口。
这一世,安婉依旧没有开口责备。
“夫君……醉了。”她扶住脚步虚浮的新郎,轻声说。
新郎不以为然地摇摇头,一把捉住了安婉的手。“这点酒还醉不了人,让我多看看你,娘说你温柔和顺。如今见了,果然不假。”
只是虽然是这么说,但总觉得哪里不对。
新郎想。
柔顺的妇人他并非没有见过,眼前的人和她们是一样的,但似乎又有什么极细微的不同。
只是再往下细想,却想不出究竟有什么不同。
安婉适时露出一个柔和的笑,“不过尽本分罢了,夫君谬赞了。”
她从一旁取来两杯酒。小小的杯,里面的酒液十分清透。
合卺酒。
“夫君还喝么。”她柔声道,“与我共饮此杯?”
“哎,我现在是醉还是没醉?这酒该不该继续喝呢?” 新郎笑着将合卺酒接到手中,戏谑着逗弄安婉。他那双风流至极的桃花眼深深地注视着安婉,目光中含着仿佛会持续到天荒地老的绵绵情意。目光流转之间,便要将人溺毙。
安婉沉在他的目光中,没有接话。
她第一眼见到这个男人,他就是用这样恍若深情的目光看着她。她被这双勾魂摄魄的眼睛一勾,自此色授魂与,万劫不复。
安婉一阵恍惚,一时之间,不知今夕何夕。
新郎疑惑道:“怎么了?”
他自然而然的将安婉搂在怀中,安婉被他的手搂在腰上,下意识地闪躲了一下。
“没什么。”她的视线落在新郎的手上,这双手曾经终结了她上一世的生命,匕首刺入小腹的疼痛感仿佛又回到了她身上,冰冷又疼痛。“我只是……不太适应。从前没出阁的时候,从没人像夫君这样……这样……和我相处过。”
新郎笑道:“那你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安婉低头不答,不肯看他。
“娘子说说,”他用力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声音却极柔软,“到底喜不喜欢啊?”
这张脸太美了,这个人的演技也太好了,安婉想。明明是带着恶意的强迫动作,却能被他做的十足暧昧,仿佛是夫妻间的恩爱举动。
“夫君!”她轻嗔道,忍着心里的不适,用手捂住了其实没有一点红晕的脸,“喝酒吧。”
新郎转着手中的酒杯,没有再逼问她,笑着答了一声好。
两人手臂交缠,新郎看着他,将酒杯送到唇边,心里那种不对的感觉却越发明显起来。
可是无论怎么想都找不到不对的地方,他觉得自己最近想的太多,可能是多心了。酒杯就这样沾上了唇,然而最终他手腕一转,将酒杯递到了安婉唇边。
“我要喝娘子杯里的酒。”他笑着对安婉说。
安婉神色平静,毫无异样,任由他将两人的酒对换了。
两人饮尽了杯中酒,新郎将酒吞了一半,忽而想到,他刚才光注意安婉愿不愿意换酒了,却忘了一件事,他将沾了唇的酒杯给安婉,怎么这次她却不羞了?
喉咙连着食道都一片灼热,似乎是酒烧出的热度,又似乎不是。
安婉吐出一口气,深深地看着他。“终于叫你喝下去了。”
新郎身上一阵寒意,“你这话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安婉冷冷答道。
新郎没有再追问,一股烧灼的疼痛从他腹肠之间蔓延开来,夺走了他全部的气力。
他想大声呼救,可是出口的声音却微弱无比。
安婉注视着他苍白的脸。
他的唇很薄,唇色很淡,面对她的时候总是抿着。这时候终于被血液沾染,有了一抹艳色。
杯子掉在地上,碎成一地残片。好似她七零八落的一世深情,所有美好的东西都破灭了,只剩下锋利的尖角,伤人伤己。
新郎瘫倒在地上,嘴唇吃力地张合着,满脸地不可置信,最终从嘴里挤出一句为什么?
“夫君问我为什么?”安婉坐在床上,由上而下地俯视着他,她的喉咙也开始烧灼,像是在身体里装了一团火 ,“为何不问问自己呢?”
“什……么?”
“死到临头,夫君也要装傻么?不如我来提醒你,”她一字一顿地吐出一个名字,“凤,栖,梧!”
新郎的瞳孔骤然收缩。
“你家世比我好,年纪轻轻已经中举,才貌风流,前途无量。我此次出嫁,人人祝福,都觉得这是一桩美满姻缘。”安婉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一抹讽刺神色,“谁又知道你早有了心上人,娶一个正妻不过是为了将庶子塞入她名下,假充嫡子。然后……”
然后等到完成了这出狸猫换太子的好戏,就将已经失去利用价值的人杀死,踏着尸骨与凤栖梧长相厮守。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你知道了……”新郎的声音弱的几乎听不见,“可你,怎么会知道我会换酒,怎么能投……”
他话没有说完,就看见安婉唇角处流下的一线血液。
“两杯酒里……”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安婉,“都……有毒?!”
“是啊。”安婉脸上现出一丝极微弱的笑,苍白的脸色加上原本就柔弱可人的模样,令人心疼地恨不得放在心尖上呵护。
新郎却只感到刻骨的寒意。
“你这个……疯子!连自己的命都……不要,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好处?你不是要死了么?这就够了。”安婉冷道。
“你既然有了心上人,就不该来招惹我的。”
“既然要与我成亲,就一辈子做我的夫君,不要再看着别人。只和我在一起,和我在一处。生亦如此,死亦如此。”
“你在我一无所有的时候给了我希望,之后却亲手夺走它,你大概不知道你有多可恨吧。”
安婉蹲下身,柔软的手抚上新郎的面容。他的鼻他的眼他的唇,他的喜他的怒他的悲,他的全部,她曾在心底描绘过千万遍。
她曾经怀着最美好的心思碰触他,此时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伤害他。
新郎嘴里只剩下疯子两个字。
安婉想,他不知道我在说什么。这是当然的,这个人又没有重生。
他还像上一世一样想要害死她,可是那些折磨的手段,那些甜言蜜语海誓山盟却还没来得及向她倾倒。
他依然该死,可是她最想杀的那个他却不是眼前这个。
新郎的脸已经扭曲了,面容狼狈,风流不复。安婉出神想到,她被匕首刺死的时候,是不起也是这样狼狈呢。
“娘给过我一些压箱底的东西,那是她最后留给我的东西了,都是些等闲难以见到的秘药。本来应该用来对付未来会有的妾室通房。我倒觉得不如这样就好,把这药给你用,大概是最好的。”安婉脸上是荒芜的冷漠,这冷漠太真实,眼底汹涌着的爱恨被衬得像是一场幻觉。“她那时候还没发现你的目的,只是单纯让我防身,若是她一直没发现就好了,也不会被你害死了。”
她的亲娘在她成亲前日急症暴毙,她一直以为是意外,直到上一世被杀时才知道,那根本是人为。是发现了真相打算救她出火坑的时候,被人为的灭了口。
新郎的眼神开始涣散,思绪开始放空,话也说不出来了。只是心里仍是在想,他何曾杀死过安婉的亲娘?
新郎的呼吸越来越浅,终于归于虚无。
安婉蹲下身,按在他的心脏处。完全感受不到跳动,他的胸膛不再起伏。
她觉得自己应该哭一哭,只是心里空的厉害,无论喜怒都感受不到。
腹内一片绞痛,安婉眼前发黑,满满地倒了下去。
意识越来越模糊,恍惚间,她听见了一个在她最初的那个时代才能听到的电子音。
【虐渣系统2.0绑定中】
……
【当前进度28%】
……
【当前进度97%】
……
【绑定完成,当前虐渣数目1,能量点500。】
【侦查到宿主生命垂危,开启治疗功能,自动扣除点数250,剩余点数250。】
【治疗完毕。】
最后一句电子音落下,安婉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她意识模糊,吃力地睁开眼,破晓的晨光落入她眼中。
巨大的疲惫感随即蔓延上来,这感觉让她支撑不住地再次合上眼,沉沉地睡了过去。
晨光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脸颊,时光点滴溜走,等到日上中天时,终于有丫鬟耐不住性子端着洗漱的东西进了屋。
很快的,一声尖叫冲破了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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