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你下属

　　几天之后，傅家伟把营销计划书做了出来，但是那天之后，却再也没看见段玉衡来北京办公室，想她可能已经回滨城了，于是通过邮件发给她，还添了恭请指教的客气话。

　　回复很快就来了，先是大大地称赞了他一番，说新人第一次做这个就能做到这样真是不容易，然后又帮他改了一些地方，傅家伟看了，有茅塞顿开的感觉，果然姜是老的辣。

　　可是段玉衡跟着来电话跟他讲的事情他却有点不明白了。她在邮件里没有改动，却在电话里对他说，在那个铺点建议图上，抽掉某些点，然后又在另外一些地方添上。

　　傅家伟百思不得其解，即使是一个生手，也看得出明显是他的方案比较合理，却为什么要按她的来改？问她为什么，她却说我知道的东西比你多，你照着改就是了。

　　傅家伟虽然尊重她，心里却也有些不舒服，明明是他的方案比较合理，即使要照她的改，那也得拿出说服他的理由啊，拿个大帽子盖过来算什么意思。而且他是私底下请教她的，难道交上去之后何永田或者杜梁山问起为什么，他能说这是段玉衡教的吗？

　　最终，傅家伟还是没有按照段玉衡的意思去改，就这样交了上去。

　　过完年回来，这个营销方案通过正常渠道来到段玉衡这里审批，段玉衡一看傅家伟居然没有照她的意思来改，十分恼火。她狠狠把鼠标在桌面一拍，恨恨想道：“这个傅家伟，自以为是！”

　　鼠标一点，就想否决这份方案，可是回头一想，又犹豫下来，他不知道上面的决策，做出这样的方案是正常的，可是杜梁山知道，为什么原封不动地交上来？可见杜梁山要么就是没仔细看这份方案，要么就是另有用心。

　　段玉衡召集杜梁山和财务总监戴友群开会，讨论傅家伟交来的营销方案。营销部她只邀了杜梁山，可是他却带了高大凯一起来，段玉衡有些不高兴，一些机密的决策高大凯还不知道，这样一来，她说话就不方便了。

　　这个方案是以何永田的名义交的。

　　本来往年北京只是个办事处，销售人员也不多，基本只靠代理，所以销售计划基本就是营业目标多少，哪个代理贡献多少，再加上个进度时间表，就完了。今年比较特别，要大力扩张，自己开销售网点，但是杜梁山也没指望何永田交个完整的营销方案，也只是想他计划一下代理扛多少，自己网点扛多少，然后布点的计划，还得要市场部来做。

　　谁知道何永田交上来的计划大出他所望，竟是一个完整的北方地区营销方案，如何布点、投入费用、人员需求、销售预测等都非常详细。他拿给高大凯看，高大凯一看，知道肯定不是何永田自己写的，那么就只有傅家伟这个可能了。

　　高大凯看了这个方案，心里也不禁暗暗称赞傅家伟这个年轻人果然前途无量。他是老手了，要改动一下，提点意见锦上添花也不难，可是一些皮毛的改动，他也得不到功劳，还不如干脆就这样交上去，是好是歹，都不关他的事。

　　段玉衡开门见山，对杜梁山说：“杜总，这个预算超标了。”

　　杜梁山当然知道，可是这不是他关心的问题，他就想要这个结果。他说：“我早说了，这个预算开三十个专柜，不可能。”他拍拍手上的计划草稿，继续说道：“你看看，每一笔投入都是有依据的，也不是我轻易叫苦。”

　　戴友群皱皱眉头，说道：“杜总，这个预算方面，是没得松动的，你能不能改改方案？”

　　杜梁山转头看高大凯，问道：“你的意见呢？”

　　高大凯支吾道：“这个……这个已经是按照最优策略来布局的了，改是能稍微改一下，但是影响不大。”

　　戴友群说道：“那只能从你其他地方挪一挪预算了，你的总数就这么多，怎么用，你自己看着办。”

　　高大凯说：“别的地方预算也是很紧的，恐怕……”

　　段玉衡这时已经在白板上贴好演示图，打断他们说道：“我建议这样重新布局。”说着就如她当初跟傅家伟说的那样，抽掉一些点，贴到另外的地方去。“这些点的费用人工都比较贵，这样可以省下不少。”

　　杜梁山说道：“那相应销售预测也要减少吧？”

　　“本来给你们的任务就不多，是你们自己的计划做高了。”

　　高大凯却有些疑惑了，今年任务不多，那么明年呢，以后呢？长远打算，没理由这样布局的。可是段玉衡是什么人，她当年也在市场部呆过，没理由不懂这些，而她现在又是老总身边的人，掌握核心秘密，一定是还有其他没有公开的计划，全局考虑，才会有现在的建议。

　　高大凯也是个聪明人，联想前一阵子杜梁山在他面前抱怨透露的片言只语，马上关联起来，隐隐猜到君雅背后的计划，目前这个营销方案，恐怕只是个幌子吧。

　　于是他也懒得说话，反正爱怎么玩，你们上面说了算，我操什么心。

　　可是杜梁山还在争辩：“可是那些地方，招人也不容易吧？”

　　高大凯心里叹气，杜梁山应该是知道决策的，他怎么就看不出这个玄妙来呢，还在这里作无谓的争论。

　　段玉衡也有些无奈。她看见高大凯听了她的建议后，先是困惑的表情，跟着好像想通了什么，身子就往椅背上一靠，表情放松，分明就是猜到什么，不打算再说话。

　　这么聪明的下属，他老板怎么就这么笨呢，高大凯也不对，也不提醒提醒他老板，而且就因为他在，她也不好和杜梁山打开天窗说亮话，只好去回应他的问题。

　　段玉衡摁下桌上电话的通话键，接人事部总监老金：“老金，我是Jade，不好意思打扰你一下。我和杜总，还有老戴在讨论北京的营销方案，想请教一下北京周边地区人力资源的情况。”

　　老金在电话那边说：“你等一下。”然后听见悉悉索索翻资料的声音。“你想知道哪方面？”

　　段玉衡问了几个问题，老金一一作答，结论就是虽然君雅还没进入过那边的人力市场，但是根据市场调查的结果，各方面对君雅的方案还是有利的。

　　回答得从从容容，数据齐全，分明就是早有准备。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老金知道君雅有计划大举进军北方市场，招人是第一步，他怎么可能不先做好功课。

　　段玉衡对这些数据早就心中有数，她只不过是想借老金的口，落实一下，好让杜梁山信服而已。

　　最终定下来的方案，正是段玉衡建议的方案。

　　傅家伟知道结果后，很是郁闷了一阵子，甚至有打电话去质问段玉衡的意思，可是后来一想，觉得她说得也对，她站得高，知道的东西比他多，也许确实有她的道理也不一定，只是他还不知道而已。

　　何永田也很不高兴，他打电话给杜梁山，问道：“杜总，这么把这个市场推广费用一砍，我还怎么开展工作？”

　　杜梁山说：“铺点这边的预算也很紧，只能大家都勒紧裤头了，你跟代理建立关系这么久了，不能年年光推广，不产出啊，让他们也出点力！”

　　“杜总，实在是砍得太狠了……”

　　杜梁山却不松口：“不用讨价还价了，就这么定了！大凯会来帮你们铺点，但是以后管理还是靠你们，你跟着点，不容有失，知道吗！”

　　何永田放下电话，心头郁闷。他的财路就这样被断了？他才不甘心，要另辟蹊径才行。

　　***

　　最近北京办公室真是热闹。

　　在傅家伟来北京之前，办公室就已经扩大了，开始人少，所以觉得空空落落的，后来又招了几个销售，然后总部又频繁有人来出差，就显得北京办公室很热闹了。

　　高大凯带人来帮忙开专柜，傅家伟是知道的，他还负责配合工作。可是他发现段玉衡也常常来北京，她来干什么，监督市场开拓进展吗，应该不会，而且他发现她有时来办公室，也只是埋头电脑干活或者打电话，并不跟当地人员开会或者交流什么的，好像只是借用一下办公场地而已。

　　有几次傅家伟很想上去和她搭讪，问她为什么这样修改他的铺点方案。可是段玉衡每次来都是埋头苦干，好像身边一切都与她毫不相干似的，搞得他都不敢上前，那天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一点点亲近感，早已消失殆尽了，两个人又成了不过见面点点头的普通同事而已。

　　傅家伟有些泄气，自己什么时候才有机会靠近她的身边，早知道当初就进战规部好了，至少可以名正言顺地常跟她说话，哪怕是上下级的身份。

　　曲线救国，越救越曲，越曲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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