喋血魔君

作者:月灵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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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棋逢对手


      穆氏全族流放那天,天上灰蒙蒙的。穆轻萝一身缟素,痛哭流涕,要回娘家给族人送行。易岚紧紧抓着她,任她怎么哭闹,也不让她离开房门半步。“你让我去死吧,我已经一无所有了。”穆轻萝崩溃了。易岚紧紧抱住她,说道:“你还有我啊,我是你的丈夫,你是我的妻子。”
      “我爹没有谋反,他也根本用不着谋反。”穆轻萝歇斯底里地喊道。“飞鸟尽,良弓藏,自古权臣哪个有好的收场。岳父若不是料到今日场景,我又何德何能,能够娶到你呢?”易岚揽住穆轻萝双肩,一字一顿地说道。穆轻萝愣住了,父亲一生谨慎,在自己婚事上却如此轻率,原来是为了保护自己。想到父亲的屈死,族人的惨状,不由鼻子一酸,趴在易岚怀里放声大哭。
      “我一定会手刃了慕容护,以慰岳父在天之灵。你心中难过,就哭吧,哭出来就好了。”易岚向妻子保证道。“我穆家为慕容家出生入死,却落得如此下场,慕容家必须都去死。夫君他日一定要屠尽慕容一族,一个活口都不能留。”穆轻萝琥珀色的眼睛里燃烧着复仇的烈焰,美丽冷酷如同地狱的幽灵。
      易岚看着年幼的妻子,目光晦暗不明。良久,点头道:“好。”慕容,是大燕的国姓。
      慕容护是当朝摄政王,大燕皇帝的堂弟,名为左贤王,实则是慕容一族的控制者。他积极地把外戚手中的权力集中到慕容氏手中,不管这样做的结果是不是会加速慕容氏的土崩瓦解。
      皇族无不对慕容护恨之入骨,却又对他手中的兵权忌惮不已。他血管里流着皇族的血液,手上又握着千军万马,只要他愿意,完全可以坐上大燕的皇位。慕容护手握大权,是大燕的无冕之王。他不想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名头害得自己遗臭万年,他想学周公,收回属于慕容氏的权力,但是,大燕的皇帝不是成王。
      燕帝慕容行,比慕容护年长三岁,他却觉得自己这三岁都长在了狗身上,还得对这个弟弟卑躬屈膝,无论是做哥哥,还是做皇帝,都窝囊到了极点。穆孤烟那么显赫一时,居然被毫不费力地打垮,更何况自己一个毫无实权的皇帝。慕容行这几日总是睡不着,即使睡着了,也是梦见自己的堂弟逼宫。
      慕容护对皇帝客客气气,但是慕容行知道,他是想等做大做强后,再逼自己退位,成为大燕名副其实名正言顺的皇帝。做皇帝的对慕容护如此忌惮,剩下的皇子们更是忌惮不已。若是慕容护做了皇帝,这大燕江山自然是要传给自己后代的,他们这些前朝余孽,必须都得死。
      整个慕容家内部早已分崩离析,各人都打着自己的算盘。慕容护要的是权力,至高无上的权力,慕容行要的是保住自己的皇位,皇子们是想削减脑袋做下一任皇帝。其他的亲王们,则在慕容行和慕容护之间摇摆不定。
      皇帝和左贤王势同冰炭,整个皇族水深火热,朝臣之间却是一派和睦。穆孤烟一死,外戚势力已除,剩下的便是皇族内部纷争,不管鹿死谁手,他们都是大燕的股肱之臣,他们的爵位是世袭的。
      当然,这一派和睦的表象之下也是暗潮涌动,若有个一飞冲天的机会,谁不想争一争呢?更何况穆家虽然倒了,穆家的三个女婿可都不容小觑。
      隆冬里,鹅毛大雪把整个世界装点的一片纯洁,皇帝和摄政王在养心殿弈棋,炭炉里的火烧得很旺,很暖和。摄政王棋术精湛,皇帝的棋术也不差。两个人下得难解难分,从中午一直下到傍晚,路面上的雪积了三尺深。
      突然的大火,整个养心殿瞬间被火舌吞噬,断壁残垣里,两具穿着莽龙袍,头戴紫金冠,面容有七八分相似的中年男子静静躺在大殿上,神态安详。棋桌掀翻在地,到死,他们也没分出个胜负。
      太子匆匆继位,新帝地位不稳,却依然像慕容护生前一样,四处打压权臣,一时之间人人自危。易岚手握兵权,虽然处处受新帝冷遇,总归没有性命之虞。新帝娶的是穆氏长女,穆轻萝的大姐,但是全然没有顾及连襟之意,反而处处打压安国公和上柱国将军两个妹夫。安国公告病回了封地,上柱国将军也搬离了雍州,回到并州封地。
      不出五年,慕容氏内乱再起,四皇子查出摄政王和先帝是被新帝毒死,于是率领摄政王旧党逼宫,新帝、皇后纷纷被赐死。“慕容一族,骨子里流的是狼血。”易岚看着屋外飞舞的雪花,感慨不已。穆轻萝抱着刚满月的女儿,微笑着看着丈夫。
      “华阳,爹爹要返回雍都了,好不好呀?”穆轻萝问着小小的婴孩,眼光却看向了丈夫。四皇子慕容寻登基后,为了安抚人心,提拔了很多被皇兄打压的人。上柱国将军和安国公都得到了重用。“慕容家的男儿棋术精湛,这个慕容寻,真是走了一步烂棋。”易岚伸手握住马车帷幔,看向妻子说道。半截布幔应声而断。
      就这样,过了十五年,齐国公易岚长女易华阳被礼聘为太子妃,又过了五年,慕容复驾崩,太子慕容华即位。慕容寻,或许是慕容家最不会下棋的男人,但他,貌似也是慕容家为数不多寿终正寝的男人。他是糊涂至极,还是聪明盖世,无人得知。
      慕容华登基后,继续铲除外戚势力。不过,此时的安国公和齐国公势力实在比当年的穆丞相大得多,而少年天子的能耐,却远远不及当年的慕容护。好在,慕容家族有的是比实力更胜一筹的谋略。可惜,宦海浮沉,手握兵权的定国公、安国公都不是傻子。
      磨刀霍霍,磨刀霍霍。谁是蓄谋已久,谁是被逼无奈,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刀光血影之间,谁会是倒下的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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