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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我跟黑瞎子的相遇是个意外。那天是高中的毕业晚会，刚考完高考一群人都跟疯了一样喝酒，我也被灌了不少。红的白的都有，混酒喝最容易醉，所以很快我就不清醒了。现在唯一还记得的就是当时的班长问我准备报什么专业，我毫不犹豫地回答他考古系。

　　我家算是考古世家，从我爷爷那辈子起到我爸爸都是考古学家，当然我爷爷比较偏重国内文物研究，我爸则是更喜欢南美洲那边，我妈倒不是学考古的，她是学心理学的。在他们那个年代学心理的人很少，专门研究的就更是凤毛麟角，所以她后来也成为国内知名的心理学家，她常说中国的心理学研究想赶上国外的至少还要个三十年，我从小被她天天念着什么神经官能症自恋型人格念怕了，当考虑未来职业的时候第一个就把心理学pass掉。我爸跟我妈因为职业的关系经常要在国外做研究。我从小就被丢给我了我爷爷奶奶，所以跟父母关系不是很亲。在爷爷的影响下，我决定以后专心做国内文物方面的研究。

　　准备上大学的时候，因为正好我家在大学旁边有套老房子还没卖，我就直接搬进去了。那段时间除了忙着帮高中同学准备毕业聚会也在陆陆续续把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品搬到老房子里去。那一带都是明清时候留下的大杂院小巷子，里面的邻居互相都认识，突然来我这么一个外人大家还都挺好奇的，还好里面有不少老人跟我爷爷很熟，在被打了声招呼后就直接把我当小辈看，还让他们家里的小孩子帮我搬过一些大件。

　　毕业聚会的时候我已经搬进老房子里，考虑到那块地区的路灯不太好，有些地方直接都是坏的晚上回家不安全我就跟班长说一声准备提前回去。班长考虑得还挺周到，喊了一个男生一个女生送我，我也没拒绝，夏天的八点多的时候天也黑透了，虽然大街上还灯火通明的，但在老城区基本都是老年人居住的情况下街道上也没什么人。

　　那两个同学把我送到巷子口我就让他们回去了。从巷子口再往里面走上几步转个弯不远就到家，他们也还急着回去继续闹一会。

　　跟同学挥别之后，我就往里面走，结果刚走没几步就一脚踢上个人，把我吓得差点叫起来。

　　前面没说，巷子口本来是有路灯的，但前几天刚爆点虽然报给街道管理处但还没来得及修，所以暂时那里都黑漆漆的。本来我也没在意，也就几步路再往前点就是住家了，八点多时间就算是老年人也还没睡，窗户里都透着光，而且刚刚我还和同学站在巷子口说了会话，要真有人也被吓跑了，结果没想到就这样还真碰上人。

　　当时我是一脚踢上那个人的小腿，觉得不对劲顿时原本还有点迷糊的脑子瞬间就清醒了。还好记得项链环上有个小手电，之前懒得打开现在被这么一吓手忙脚乱地一边后退一边按下开关。

　　小手电挂在钥匙圈上有段时间了，电池电量有点不太足，所以光线不强。但这么一照，那人脸上的墨镜就是一阵反光，顿时对方就嗷嗷叫起来：“快把手电移开。”

　　我赶紧把手电光柱移到他脸旁的地面上，这时候才看清这倒在地上的人长什么样。对方神经病一样在大晚上的时候脸上还卡着个墨镜，穿的倒是很正常，T恤牛仔裤夹拖，正大大咧咧地靠墙摊在地上，手上夹着根没点燃的烟，正看着我。一身冲天的酒气从他身上传来。

　　因为我也喝了不少酒所以之前也没发现，现在注意到有这么个人才意识到原来我觉得那么浓的酒气不光是我身上的，这里还有个大酒鬼。

　　对方戴着墨镜看不清楚脸色，但看他烂摊如泥的样子就知道喝了不少。

　　既然是个人看上去还没什么危险我就冷静下来，跟他道歉之后就准备从他身边走过去，结果他原本屈着的另一条腿往前一伸就这么挡在我前面，我有点发慌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嗓子都变得有点尖：“你想干什么？”

　　在手电昏黄的灯光下他笑了笑，哑着嗓子问我：“你是刚搬进21号的那个小姑娘？”

　　21号是我家老房子的编号，就在大门的左上角有个铜牌上写着21一直挂着，我只是没想到这人一口就说出来，关键之前我还没见过他。

　　那人看我很紧张的样子就笑着安慰我：“我不是什么坏人，我就住在你对面20号。都是邻居帮个忙呗，扶我一下行不？”

　　我犹豫。我家老房子在这条巷子的一条岔路上，那里总共就三家。我家，旁边是一个已经退休的考古系的教授还是当年我爷爷的师兄，对面是个独门独院的房子，自从我搬过来之后就没见过有人出入还以为是个荒废的，没想到原来是这么个人。

　　我看那人的大墨镜总觉得他身上有种气质，说不上来，但跟一般见到的他这个年纪的人不一样。

　　对方看我半天不说话也不急，就这么笑嘻嘻地看着我等着。见他一副你不扶我起来我就不放你过去的样子，我只能妥协。反正他要真对我做什么，我一叫马上就有人能赶过来。其实关键是我刚发现他那条放在地上的大腿一侧的裤子破了口，明显是受了伤，又喝了酒，难怪他一直坐在这儿自己爬不起来。

　　我把手电筒挂在斜挎包的带子上走过去，却又不知道怎么拉他。我只在电视上看过里面主角扶人的时候都是把人胳膊绕过自己脖子搭在肩膀上了，但我跟这人半生不熟的不好意思。

　　那人看我手足无措地样子倒是被娱乐到了，咯咯直笑边笑边向我伸手：“小姑娘拉我下呗。”

　　语气有点轻浮，我瞪了他一眼，抓住他手往后用力。

　　他倒是顺利地站起来了，结果刚站起来就向前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吓得我赶紧拽住他胳膊。他倒是顺势就搂在我肩膀上稳住身体。

　　我心想你丫这不是占我便宜吗？

　　他貌似看出我在想什么苦笑着说：“我这真不是故意的，你看我这腿，真使不上劲。”说着用夹着烟的手拍了拍那条受伤的腿，好像不小心碰到伤口还倒吸了口冷气。

　　我看他样子也不像撒谎就只好对自己说就当做好事为下辈子积德，一边用手拽住他肩膀防止他重心不稳。

　　这人倒是不客气，看我真心想帮他就干脆把身体一部分重量放到我身上。一个青年男子的体重真不是盖的，就我一将近170的姑娘也被他这么压得够呛。我一边扶着他往前走一边朝他翻白眼：“你重死了。”

　　他边嘶嘶地抽凉气边笑：“你不开玩笑吗？我要不是伤的这么厉害我也不会让你一个小姑娘帮忙。”

　　我看他一口一个小姑娘地叫我，就跟喊什么似的就憋着气跟他说：“别老是喊我小姑娘小姑娘的，我叫张韩鸢。”

　　他哟了一声：“现在小年轻真开放，这么快就把名字给我了。”

　　我恨不得直接松手让他摔到。还好就这么几句话的时间，我们就已经到他家门口了。他家其实在我家斜对面，离巷子主干道倒是更近些。

　　一到门口他就收回搭在我肩膀的胳膊直接靠在门上，另一只手在裤口袋里掏钥匙，我怕他看不清楚钥匙孔还顺便用手电筒帮他照了下锁孔。

　　他笑嘻嘻地看了我眼道谢，然后扶着门单脚跳进院子里，手上一大串钥匙叮叮当当直响。我抬了抬刚才被他压得发酸的肩膀转身往自家门口走：“那我回去了。”

　　“今天谢你啦，我叫齐止。”从背后传来的声音清朗而带点笑意。

　　我回头，看见那人还扶在他家门上，脸上的大墨镜遮得看不清楚表情，我对他呵呵一笑：“现在小年轻真开放，这么快就把名字给我了。”

　　结果当我关门的时候还听到他的笑声。

　　神经病。我在心里嘀咕着。

　　2.

　　第二天我直接一觉睡到九点多，起床的时候阳光撒满院子。我起床洗漱完后就从冰箱里拿了点面包吃，边吃边端着牛奶想盘算今天要干什么。

　　先把屋子没打扫的地方打扫一下，现在除了我自己睡的屋子和卫生间打扫干净了，客厅和厨房还有些地方都没弄，至于另一间卧室反正也没人睡堆了杂物我也懒得收拾，把一些衣服床单什么洗一下，下午把前几天借的一本书还回图书馆再去找隔壁黄爷爷聊聊。

　　我爷爷那个师兄在退休前是挺有名的考古学教授，专门研究战国时代的文物，尤其擅长青铜器方面，据说在国际上都说得上话，退休后窝在这个老城区让不少人都想不到。这样也好，大隐隐于市嘛，免得被各种人找烦死。我爷爷就经常碰到这种情况，而且登门拜访的还都是通过各种亲戚朋友介绍而来的，推都不好推。

　　结果在我打扫房子的时候，隔壁的老爷子就直接送了点切好的西瓜过来。他对我挺照顾的，跟我爷爷感情也很好。师兄弟两时不时还凑在一起交流研究心得。跟他约定好下午去他家看看他的收藏品后，我就没关门，反正我家算是在这小巷子的顶头，不会有人从门前经过。

　　房子清理干净的时候，洗衣机里的衣服也洗好了。将衣服在院子里晾好之后，我就出门还书。

　　回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三点多了，我直接拿着书去了黄爷爷家，没想到在他那里又碰到了齐止。

　　他正翘着腿坐在一张摇椅里晃来晃去，他那样子简直跟在旁边坐下的黄爷爷没啥区别，手里还捧着壶茶，一副退休老干部的模样。只不过脸上还卡着那副墨镜。

　　他见有人似乎睁开眼，发现是我就开始笑：“哟，你怎么来了？”

　　“你能来我不能来吗？”把书放在茶几上我被黄爷爷按着在沙发上坐下，他去拿他的宝贝藏品去了。

　　齐止从摇椅上坐直身体，拿过我放在茶几上的书翻了翻：“这都是些啥啊，故宫藏美，存在还是占有，爱的艺术，心灵地图……你是打算学心理？”

　　虽然不准备报心理系但还是挺感兴趣，所以有时也会看些相关的书，我只是没想到齐止随便翻了翻这些书的名字就知道是跟心理学有关的。

　　“不啊，就看看，我准备报考古系来着。”想到他在黄爷爷这里我就问，“你也是学考古的？”

　　齐止很古怪地笑了笑，把书放了回去：“当然不是。”

　　这时候黄爷爷已经小心翼翼地捧着个盒子从里屋出来，我就没继续问下去。那盒子看上去很普通，就是常见的纸盒子，只不过里面垫了不少东西，黄爷爷在那堆纸啊泡沫啊什么的扒拉了半天，拿出一个小东西出来，我凑近了些才发现是个青铜小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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