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不负

　　12月31日，晚上秋天拉着沈穆白去了酒吧，说和他一起等着跨年。
　　沈穆白自然是高兴的。
　　那天的秋天很开心，他的表现太正常，正常到没有人发现他的不对劲。
　　他拿了他那把旧吉他，唱了一首《差一步距离》

　　感觉冬天应该要过去
　　阳光融化眼眶的冰
　　才发现还有一点点想你
　　回忆里的那一场大雨
　　模糊了眼泪的痕迹
　　我还是一直保持微笑的表情
　　装作一点不在意
　　也许我们离幸福仅仅只是差一步距离
　　可惜我们只能走到这里
　　还来不及道别离
　　也许我们离幸福仅仅只是差一步距离
　　……
　　我曾经有多么爱你
　　一起走过最美的风景
　　往事依然那么清晰
　　却发现都已经触不可及
　　回忆里的那一场电影
　　感觉你温暖的掌心
　　那曾经属于我们美好的回忆
　　全部都已回不去
　　也许我们离幸福仅仅只是差一步距离
　　可惜我们只能走到这里
　　还来不及道别离
　　也许我们离幸福仅仅只是差一步距离
　　……

　　沈穆白听着看着，等秋天唱完，他拉着他的手说：“白痴吗？我们已经幸福了，才没有像歌里唱的这样。”
　　秋天嘴里塞满了从小杜那里要来的糖，含糊不清的说：“你才白痴呢，我唱的是歌，又没说我们俩。”
　　沈穆白笑起来，亲了他一口，还从他嘴里夺了一块糖，秋天皱眉，一脸的嫌弃：“脏。”
　　有人起哄让沈穆白唱一首，沈穆白忙摆手：“别别，我可不会唱什么歌。”
　　身边的秋天拽拽他的胳膊：“大白，我还没听过你唱歌呢，唱一首吧。”
　　沈穆白斜眼看他，吞了吞口水，莫名的紧张起来，想了想，最后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下来了。
　　秋天笑着说：“我给你吉他伴奏。”
　　沈穆白想了想，说：“我唱一首最近挺火的那个电影的插曲吧，《一次就好》。”
　　秋天带头鼓掌，他拿起吉他，跟着沈穆白的起音配合着。

　　想看你笑
　　想和你闹
　　想拥你入我怀抱
　　上一秒红着脸在争吵
　　下一秒转身就能和好
　　不怕你哭
　　不怕你叫
　　因为你是我的骄傲
　　一双眼睛追着你乱跑
　　一颗心早已经准备好
　　一次就好我带你去看天荒地老
　　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里开怀大笑
　　在自由自在的空气里吵吵闹闹
　　你可知道我唯一的想要
　　世界还小我陪你去到天涯海角
　　在没有烦恼的角落里停止寻找
　　在无忧无虑的时光里慢慢变老
　　你可知道我全部的心跳
　　随你跳
　　……
　　唱着歌，沈穆白一直对着秋天，弄得秋天红了脸。
　　下面的小杜和小海他们笑起来。
　　唱完歌，沈穆白看着身旁的秋天，他的神情很温柔，秋天伸手弹了他一下，说：“我们回家吧。”
　　沈穆白点头：“好。”
　　两人一起走出酒吧，秋天说：“散散步再回去好不好？”
　　沈穆白说：“好。”
　　走在马路上，因为是跨年，人还挺多，可沈穆白还是牵着秋天的手，紧紧牵着，恐怕他一不小心就不见了。
　　走了许久，才回到家。
　　到了家，秋天突然说肚子疼，要沈穆白下楼去跟他买点药，沈穆白起初不愿意，想带他去医院，可秋天不愿意去医院，但沈穆白不放心把他一人留在家里。
　　秋天说，我不会想不开的，这世界这么好，我的大白这么温暖，我怎舍得离开呢？
　　沈穆白信了，他以最快的速度去买药，又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家。
　　可秋天却再一次不见了。
　　这世界多么好。
　　他的大白多么温暖。
　　可，秋天还是觉得活不下去。
　　这个世界，形形色色的人，大家都在为自己肩上的责任奋斗着，秋天也曾是他们其中的一员。
　　他想要回报父母，就像有句话说的，他希望自己想要的都能得到，得不到的都释怀。
　　但是，所有的事情和他期盼的都不一样。
　　站在高楼的顶端，看着这一片夜色，发呆。
　　他的思维其实很清楚，他清楚这么些年自己是怎么走过来的，清楚沈穆白是如何拼了命的弥补自己。
　　也清楚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
　　下午的时候他给爸妈打了一个电话，每次和父母打电话，他都不会说很多话，这一次也不例外，其实有好多话的，他只是怕说的越多就越不舍得。
　　前些天他写了一封遗书想寄给爸妈，要说的话都在那里。可最终还是没忍心把遗书寄出去。
　　秋天站在天台很久，那里很冷，风还很大，吹的他有些恍惚。
　　冷风吹进他的脖子里，他也不曾闪躲，因为冷一点才能让自己清醒，自己该何去何从。而不是赖在这个世界不想走。
　　他还许愿，说，想回到过去呢
　　回到刚遇见沈穆白的那个时候……
　　如果人生可以重来，愿我可以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也愿我和你可以换种方式相遇相知……或者……相爱……
　　有一刻，他想，还好是黑夜，若是白天，这么高的地方，自己一定活活被吓死。
　　他的神情里跳动着浅浅的笑意。
　　2016年1月1日，周五，凌晨0点，当远处的天空绽开新年的烟花的时候，秋天在天台上跳了下去。
　　如同烟花那样，霎那方华，转瞬即逝。
　　沈穆白他们是在早上接到医院电话的，那边说要他们去认尸首。
　　沈穆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冲出家门的，疯一样往医院方向跑去。跑的太急，一下子跌在地上，却顾不上疼痛，爬起来，疯似的继续跑。
　　小海看着他的背影，终于眼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吧嗒吧嗒的滴了下来。
　　他吸了吸鼻子，想，一定是天太冷风太刺骨的缘故，才让他流了眼泪。
　　一定是这样的。
　　狠狠吸了一口气，暗骂道，他娘的，呼吸好痛啊……
　　又想，秋天你走了，却留沈穆白一个人在这个世上，他该怎么办呀？
　　一路狂奔，不知跌倒了几次，沈穆白脑海中就一个念头。
　　怎么……
　　怎么可能？
　　秋天，你别开这样的玩笑，好不好？
　　我沈穆白不是那么好惹的，让我知道你开这样的玩笑，我一定饶不了你。
　　跑去医院的路上，沈穆白有些绝望，可又抱着一丝丝寄存的希望。
　　太平间的医生看到他，并没有很意外，每个失去亲人的家属都会这样痛苦不堪，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沈穆白就吼道：“告诉我那个叫秋天的还活着对不对！他还活着对不对！是你们搞错了对不对！？”
　　那人说：“对不起，已经确认身份了，死亡证明医生都签了，而且他的死亡时间是凌晨……”
　　冷静的话语，刺的沈穆白心疼，他再也忍受不了，歇斯底里的爆发道：“闭嘴！！！！”
　　眼泪夺眶而出，身子也忍不住不停的颤抖起来，喃喃道：“他没有死……求你了，告诉我，他没死……”
　　“他不在了。”那人说：“对不起。”
　　沈穆白心痛的无以回复。
　　颓然的跪在地上，再也受不了，失声痛哭。
　　沈穆白坐上了去秋天老家的火车。因为他在那个小猪钱罐下发现了秋天写给他父母的遗书。
　　他觉得，自己应该去一趟秋天家。
　　车子一路疾驰，到了站，又转了两趟车，下了车，那是一个很朴素的村子。
　　有点冷，沈穆白紧了紧外套。
　　看了看四周，修的不算很齐的柏油路，两边都是庄家地，问了几个老乡，找到了秋天家。
　　到了那，敲了门。
　　开门的是一个很漂亮的大姨，一看就知道是秋天的妈妈，那双大眼睛和秋天很像。
　　“请问？”秋妈妈开口笑着问。
　　沈穆白微笑着鞠了个躬，说，“阿姨，我是秋天的朋友。”
　　“哦。”秋妈妈惊喜，往他身后望了望，却没寻到自己儿子的影子。
　　沈穆白说：“那个，秋天有点事，没来。”
　　“哦，那，你赶紧进家。”秋妈妈热情道。
　　最后，他们进屋，在座位上坐下来聊。
　　聊了很多，全是关于秋天的，什么秋天喜欢撒娇，喜欢吃肉，虽然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却还是喜欢看动画片，他还喜欢那些搞怪的表情，笑点很低，一个笑话就能让他乐上半天，人也很开朗，一件快乐的事情，就能让他开心很久；还总说自己是纯爷们，可却很怕疼，打个针都吓的不得了，去游乐场飓风飞椅，都是吓的嗷嗷大叫，鬼屋还有过山车这类的刺激项目，是打死也不敢尝试的……而且秋妈妈给沈穆白看了很多秋天从小到大的照片。
　　每一张都是干净明朗的。
　　那么可爱，那么阳光，那么想让人疼着宠着……
　　最后，沈穆白说：“阿姨，秋天去了国外进修音乐，时间会长一些，因为是临时决定，没来得及告诉你们，所以特别拜托我来告诉你们，以后，他会按时寄钱来的，还有，不要太牵挂他，我和他会在一起的。”
　　秋妈妈没说什么，只是笑着点点头，说：“我们家天天从小到大就没让我们操过多少心，这些年他也一直自己在外面闯，不管怎样希望他健健康康的，在那边好好进修，俺也不懂，他总说忙，一年到头回不了几次家，就是希望啊，赶紧娶个知冷知热的媳妇，照顾他陪着他……”
　　沈穆白实在不能再待下去了，他怕自己再待下去就忍不住要哭了，他匆匆告了别。
　　回去的路上，沈穆白看着这个村子，这是秋天长大的地方，很美，很安静……
　　他想，秋天，你一定也希望我这么做吧。
　　因为，你那么爱你的家人。
　　希望，我这样撒谎，你在天堂那里，别怪我，可以安心。
　　回到家，沈穆白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他钱包里一直放着偷拍的秋天的照片，很久了，从一开始认识他到现在快七年了呢，一直带在身边，都有点儿旧了，可却舍不得丢掉。
　　他坐在窗边，没有开灯，月光照射进来，淡淡的光晕，黑暗里，他想着那个因为他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可怜男孩。
　　他以为没关系的，自己只要尽最大的心来弥补他，一定可以使秋天释怀的。
　　他以为他们走到一起，互相努力，在这个城市某个地方找到一份称心的工作一起快乐的活着；
　　他以为，他们错过的只是时间，很多事只要努力还是可以挽回的。
　　直到今天他才明白，他们错过太多，今天所有的一切，即使不全是自己造成的，也和自己脱不了干系，那个罪魁祸首是自己。
　　沈爸爸走进来，打开灯，看着呆坐在窗边的沈穆白，还有他手中的照片，以及憔悴的面孔，泛红的眼圈。
　　作为一个父亲，看到儿子这样，他心痛的无以言对。
　　他走过去，问道，“是不是很恨爸爸？”
　　沈穆白抬脸望向父亲那张布满皱纹的脸，摇摇头。
　　沈爸爸坐到他身边，伸手摸了摸沈穆白的头发，说，“儿子，我没想到那个孩子会走到这一步的；你在国外的时候，我之所以那么对你，也许你会恨我，但我希望你能知道的是，爸爸爱你，不希望你有一点不好。”
　　沈穆白没有作声。
　　沈爸爸继续说，“送你去国外，也是因为爱你；还有想法设法禁止你去找他也是因为爱你；孩子，爸爸，其实没想到会是今天这样一个结局……”
　　沈穆白将头埋在他爸爸胸膛，自打很小的时候，这是他第一次把头埋进他爸爸的胸膛，他哭了，哭的悄无声息，哭的心好疼好疼……
　　他知道父亲的爱，可，他想，秋天是自己的爱啊，那个傻瓜，总是那么温暖的笑着，可现在再也见不到那样的笑容了。
　　他，想秋天了，很想。
　　所以，沈爸爸走后，沈穆白去了秋天自杀的那个天台。
　　沈穆白想，这次，我再也不留你一个人了，再也不丢下你了……
　　他不知道，他自杀的那一晚，他的那位老父亲在颤抖着双手吸了几根烟之后，用手捂着脸，哭了。
　　之后他拨通沈穆白妈妈的电话，沉默许久，说：“老婆，咱们复婚吧；白白希望我们这样。”
　　很久，很久，电话那边才轻声回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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