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剔情魔狱
病已沉到幽边之海,漫漠的黑浪将他淹没,瞬间如同跌入刀山,万箭窜心,痛不可耐。
“绿……绿衣……”他口里念着,猛然睁开眼睛,不禁吃了一惊。
这难道是幽边之海的海底么?
他原来置身于一片昏暗的旷地,地上光秃秃的,寸草不生。只有一层粗糙的砂石。病已光着脚,蹭得生疼。
“这是什么地方?”
“绿衣呢?”病已到处寻找,怎么也不见绿衣的影子。
“这可怎么好?”
“有人么?”
病已急了,大声求救。可是这片奇怪的旷地却一无所有。他颓然坐在地上。疲惫,饥寒,困倦不已,眼皮厚重,没多久便再也支持不住,昏昏睡了。
“病已哥哥,病已哥哥!救我!救我!”病已迷迷糊糊地听见绿衣唤他。悚然惊醒。抬头一看,四处仍是没一个人影。而那“病已哥哥救我”的求救声不绝于耳,越发响亮。
“绿衣!绿衣!你在哪儿?你在哪儿!”病已急得打转,忽然脚底传来阵阵灼灼火烤一般的剧痛。病已“哎呦”一声,双脚站立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双手,双膝也尽被烙得通红。
“这是怎么啦?”
病已用袖子垫住手,扑扫净了一块地面,朝里一看,不禁惊诧:那砂石覆盖之下,是一片巨大的镜面,那镜面之一片黑漆,仔细再看,镜面之内的一切都是倒置的。原来,那镜面之内与病已所处的旷地是相对而生的。
忽然,镜面里出现一张脸,直直贴到镜面上。那脸孔满是血痕,扭曲不堪。病已吓了一跳,跳起来,大叫“绿衣!”
那镜子里的脸正是绿衣!
病已站起来,才看得到,原来,在镜面之内,黑洞洞的,是一个牢房。中间一个火盆儿,熊熊地烧着烈火,发出黑红色的火光。旁边一个牛头人身的厉鬼,一双苍白尖角伸出,两眼赤红如炭,
发出慑人厉光,浑身赤紫,裸着上身,下身却一条巨大的鱼尾,沉甸甸扫在地上。那腥粘,棕红色的鳞片敷在镜面,病已看得清清楚楚。
只见那牛头鬼“嗤嗤”喷着气,凶悍逼人,手里攥着一根皮鞭,鞭上满是钢针短刺。它挥动皮鞭,一把将绿衣推倒,绿衣双手反缚在后,动弹不得。那牛头鬼甩开尾巴,重重地将绿衣摔到一边。
那女孩儿趴在地上,满脸是血污,一双眼睛哭的青红。嘴里虚弱地叫着:“病已哥哥,病已哥哥,救我。救我。”她的脸,正贴在镜面,病已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她。心痛如刀钻。
“绿衣!绿衣!”病已焦急地捶打着那镜面,嘶声厉叫:“绿衣!我在这儿!我在这儿!你看看!看看我!”
可是不论病已怎么捶打,怎么哭号,那绿衣仍是看不见他,听不到他。那牛头鬼走过去,抓着绿衣后襟,一把将她提起,绿衣双腿乱踢,不断哭叫,挣刨。那牛头鬼毫不为所动,拎着绿衣捉小鸡子一般将她塞进一口大瓦瓮中。
那瓦瓮又大又深,细颈大腹。绿衣几下子给塞进去,只露出一颗头在瓦瓮之外。
绿衣又惊又怕,哭得声噎气滞。嘴里“病已,病已”已是叫得嘶哑。
“你要干什么?喂!你要对她干什么!放开!放开她!”病已跟着那牛头鬼,往前走。扑到地上
把地面几下子扫净,露出更大的一片森白镜面来。病已扑过去,握紧拳头,狠狠砸那镜面,喊得声嘶力竭,拳头都砸得流出血来。可那镜面毫无破损,牢不可破。他没办法,他一点办法也没有,急得不禁大哭起来。
他只有眼睁睁地看着绿衣受折磨!
他不敢看,却不得不看。
只见那牛头鬼把大瓦瓮挂起,在瓦瓮底下填了许多干柴。绿衣已经哭的没了力气,只哀哀地抽噎不已。一张小脸儿吓得青白,连话也不会说了。
“你要干什么!你要对她……难道……”病已说不出话。
只见那牛头鬼将干柴点燃,烈火熊熊烧起,红橙橙的火蛇疯狂吞舔着那瓦瓮,瓦瓮立时烧得通红,滚烫。绿衣没命地号叫起来。
“绿衣!绿衣!”病已哭着,捶着那坚硬的镜面。捶得手背血肉横飞。他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做不了,唯有眼睁睁看着那小小的绿衣被放在瓦瓮里活活蒸烤,他甚至能清楚地闻道那烧焦的血肉香味儿。病已踉跄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胸口翻绞,“啊”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那不是真的。你不必痛心。”忽然有一个声音从上面传来。
病已抬头一看,泪眼迷蒙,头晕目眩,隐约看到头顶天空压得极低极低。灰沉沉的天幕上,浓云翻滚,仿佛就要碰到病已头顶了。
只见从一朵厚厚的乌云里伸出一颗白惨惨的骷髅头。那颗骷髅头是倒挂着的,病已能看见那骷髅空洞的眼窝里爬出两只潮虫,那骷髅的嘴巴却在动:“这里是剔情狱。”
“我不管!我不管这是哪里!刚才,刚才是不是你说的——什么不是真的?”病已顾不了那么多,挂着一脸热泪,奔到那颗骷髅头跟前,踮脚直跳,迫不及待地问:“到底什么不是真的?”
“你看到的不是真的。”那骷髅头动动嘴巴说。他一边说,一边不断向下移动。大半个白森森的骨架子都从乌云里露出来。但始终是倒吊着。骷髅头紧贴着地面。
“就是说——绿衣没有被放在瓦瓮里?”惊喜来得太迅猛,病已几乎承受不住,一阵昏晕,差点晕厥:“就是说,我看到的,都是假的?”
“是了。”那骷髅头说。
“那是怎么回事?”病已问。
“我说了,这是剔情狱。从前掉进这剔情狱里的,大都是像你这样被活活逼疯的。”
“为什么会这样?”
“这剔情狱在茫茫的幽边之海的底部。是三界中最深最黑暗之处。如果一颗灵魂牵挂太多,忧思
太重。从引渡他的冥船上坠落,就会很容易坠入这剔情狱。你看到的那个受罪的小姑娘,完全是
你自己的幻象。剔情狱里从来没有什么妖魔鬼怪作祟。折磨你的只有你自己的心魔。”
“心魔?”刘病已挠挠脑袋。似乎不太明白:“心魔是什么?”
“就是你最怕的,最困扰你的。让你不得安宁的东西。”那骷髅头嘻嘻笑着。这颗骷髅头虽然没有皮肉覆盖,凄厉可怖,不知怎么的,刘病已却没来由的感到他十分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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