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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10】
单言站在门外，迟迟没有去敲响那扇门，因为她不知道此刻去打扰是否合适。
争吵的声音透过大门传来，内容却断断续续，让人无法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过了一会，似乎恢复了安静，大门突然被打开，一个女人往外走，差点撞上站在门口的单言。
女人看起来有四十多岁，脸上厚厚的粉底也没能盖住眼角的鱼尾纹，身上的衣服因为过于鲜艳，让她看起来像只孔雀。
“你好。”单言想不到还能说什么，只好侧身让开路，问了声好。
女人上下瞄了单言一眼，从喉咙里挤出一个淡淡的“恩。”，然后绕过单言离开。
单言看着女人扭着腰肢彻底消失在楼道尽头，才伸手敲了敲夏徵羽家还半敞开的门。
夏徵羽正在收拾房间，听到敲门声还以为女人去而复返，回头看去，发现是单言之后放松下来。
“我可以进来？”单言不确定地问了一句。
“当然。”
单言换上拖鞋走过去，“衣服我洗干净了，那天谢谢你。”
“你已经说过很多次谢谢了。”夏徵羽从单言手上接过袋子，笑着说。
她为单言端来一杯水，单言刚想说谢谢，就被夏徵羽的眼神阻止，只好改口问，“对了，刚才那位是……我在门口无意听到一些你们的对话，语气似乎不太愉快，你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是有点麻烦……”夏徵羽瞄了单言一眼，恶作剧的念头一闪而过，就拿出苦情戏女主角的悲伤语调说，“但是也不能怪她，我插足她的家庭，做了她老公的小三，所以她是来教训我的。”
她低下头双手搅在一起，以免嘴角的笑意泄露天机。
单言听完，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既不能违背自己的三观，安慰对方说爱情诚可贵，做小三也没有什么关系，也不能不辨原由，斥责对方不该做第三者。
夏徵羽见自己阴谋得逞，看到单言进退维谷的样子，演不下去了，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你也信？她老公的年龄可以做我爸了，我可没有恋父情节。”
知道自己被戏弄了，单言回想刚才，才觉得夏徵羽分明有许多破绽。
夏徵羽坐到沙发上继续说，“她是我的房东，房子的租期快要到了，本来说好只要我愿意续租就按原来的价格续期，结果她反悔了，说是儿子要结婚，房子要拿来做婚房，其实我知道，是因为最近房价一直在涨，她舍不得用原价续租给我，所以找个借口把我撵走，好涨房租租给别人。”
这里作为一线城市，本就寸土寸金，夏徵羽住的地方虽然不是市中心，也算得上好地段。
当初租下的时候，她就是看重这里性价比高，现在如果离开，要用差不多的价格找到质量不低的房子，几乎没有可能。
“我们不是在吵架，只是她说话时候太慷慨激昂。”夏徵羽叹了一口气，感慨道，“真是贪婪的吸血鬼，迫害我们这种穷苦人民无家可归。”
抱怨归抱怨，夏徵羽也无可奈何，谁让房子不是自己的呢，产权证上写的是别人的名字，别人就有权利在期满之后把她赶走。
单言问，“距离到期还有多久？”
“大概三个星期左右。”
“三个星期……”单言想了一下，“我认识一个朋友，她也许能帮到你。”
“真的么？”夏徵羽俏皮地眨眨眼睛，“书上说好人有好报原来是真的，看来以后要多做好事。”
比如多几次英雄救美什么的。
【11】
第二天一早，单言离开家去了一家工作室，那是她和别人合开的工作室，主营各类绘画作品，有名家大作也有名不见经传的小画手的作品，同时也接一些室内设计，比如墙画。
工作室的面积不算大，装修却十分有格调，几个工作人员穿着统一的制服正在小心对待墙上的画。
单言穿过外面的展厅，走进最里面的办公室，办公室比起展厅要简约地多，宽大的纯白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个女人，长发盘起，给人的第一印象是严谨和干练。
“真难得你会来，这里的新员工都要不认识你这个老板了。”黎可抬起头看见单言，出声调侃她。
单言倒是不以为意，“有什么关系，我本来就是幽灵老板，他们认得你就好了。”
如果说苏瑾是单言最好的朋友，黎可就是单言最好的合作伙伴。
当初黎可找她合作，她立刻答应，第一是她当时也想办一个工作室，第二就是相信黎可的能力。
除了初期辛苦了一阵子，工作室上了轨道之后，单言就把注意力放回画画上，很少参与管理。
单言曾经和黎可提过其实收入不需要五五分账，按照三七，或者二八来算都好，可是黎可每个月还是把单言那份原封不动地转到她账户里。
用黎可的话说是，“我爱钱，恨不得多赚一些，但我赚钱有原则，你不来上班，我扣你基本工资，剩下的，当初说好多少就是多少。”
这让单言一度不好意思，所以作为补偿，单言也会将自己的画在工作室里无偿出售，所得的钱不算做收入，而是变成员工福利或者工作室的流动资金。
单言在业内也算小有名气，许多画也能卖出好价钱。
“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找我有什么事？”黎可放下手里的笔，双手交叠在桌子上支起。
一段时间不见，黎可做事还是这么雷厉风行，单言配合她的节奏，开门见山，“我有一个朋友想租一套房子，希望价位不要太高，我想你应该可以帮到她。”
“我怎么不知道我转行做了中介？”
“你比中介更管用。”黎可的人脉广得就像大海，流向各大山川湖泽。
“是个男人？”黎可对单言口中的朋友起了好奇心，单言这种人和她不一样，不会绕着弯帮别人当做人情，如果单言向她开口，说明单言是真心想帮那个人。
单言摇头，“是女人。”
女人？黎可在心里念了一句，却转移了话题，“最近怎么样，这么久不见，感情生活如何，找到你的最终归宿了没有？”
通常黎可和单言不谈感情话题，不过既然黎可问了，单言就老实回答。
她走到桌前，拿起一张白纸说，“就和这张纸一样空白。”
“是么？”黎可嘴角一勾，“真不知道你会看上谁，谁得到你的爱应该会很幸福。”
“我一直以为爱上我会是一种磨难。”单言笑了笑，她不是没有谈过恋爱，大学的时候，和一个学长，交往了三个月，对方提出分手。
分手理由是单言太冷淡，学长还说他差点以为画笔和画纸才是单言的男朋友。
黎可想说爱上你和被你爱上是两回事，爱上你是药，苦的，被你爱上是糖，甜的，可她没有说出来。
对话至此被电话铃声打断，黎可看了一眼上面的号码接起来，简短的说了几句。
挂掉电话，黎可起身，拿起自己的包包，开玩笑说，“你朋友的情况我知道了，等我空闲下来就帮你打听一下，现在我要去为大客户献身了，女人做生意，接客户就像是接客。”
单言抱着十二分的歉意说，“辛苦。”
又抱着十二分的谢意说，“谢谢，下次请你吃饭。”
“这顿饭我就记下了。”黎可挥挥手，表示接受单言的道谢，走到几步黎可突然回头，“走的时候记得帮我锁门，钥匙交给外面的工作人员就好。”
“好。”单言看着黎可从那扇门走出去，高跟鞋敲击地板的声音渐渐远去。
办公室角落的蔓藤植物比起上次来时疯长了许多，顺着墙壁肆意张开躯干。
其实单言也不明白，当初黎可可以选择的合作对象那么多，为什么偏偏选了她。
【12】
台风过后是持续了半个月的好天气，大概是老天爷疯够了，选择安静下来。这半个月里，夏徵羽和单言偶尔会一起吃饭或者打电话，两个人渐渐熟起来，如同久别重逢的故友，相处融洽。
周末的时候，单言在画室里收到黎可打来的电话。
黎可在电话那头说，“房子的事我帮你问了，有个朋友这段时间正好出国，大概要离开半年以上，可以无偿借给你朋友住，房子不大，80多平，地段却很好，在市中心附近，你看怎么样？”
80多平比夏徵羽原来的那套还大上一些，住一个人足够了。
虽然黎可只简单说了一个选择，看似风轻云淡，可是单言知道黎可一定是花了心思在上面的，放在单言面前的一定是黎可筛选过后的最优选项。
单言向黎可道谢，“黎可，谢谢，麻烦你了。”
“只有一句谢谢我就亏了，我还等着你请我吃饭。”黎可的声音通过手机悠悠传来。
“好，没有问题。”
挂掉黎可的电话，单言拨通另一个号码，准备把消息告诉夏徵羽。
电话很快接通，单言才张口，眼睛瞄到半个多月前丢进垃圾桶里的画布，突然又转了想法，之前要说的话在嘴边转了一圈，说出来就变成了另一个意思，“对不起，我的朋友说暂时找不到合适的房子。”
“没关系，我再想别的办法，大不了咬咬牙，让中介坑我一笔钱。”事情没有一个好的结果，夏徵羽依旧感激单言，不过也心疼自己的钱包。
单言顿了一下，继续说，“但是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先住在我这里，我家有多出来的客房。”
“你家？方便么？”
“方便，反正我是一个人住。”单言说，“但是你住在我这里的这段时间，我想麻烦你当我的模特。”
“当模特换房租，我是赚到了，你不知道现在租金有多吓人。”夏徵羽立刻应承下来，抛开钱的事情不说，和单言相处也是件愉快的事情。
“那就这样说好了，你随时都可以搬过来。”
“单言，谢谢。”
“你已经和我说过很多次谢谢了。”单言把上次夏徵羽的话还给她。
单言挂掉电话，又回了电话给黎可，说那位朋友已经找到安置的地方了。
她在想，自己对夏徵羽的好意里，掺杂了私心，这算不算欺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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