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阵子

　　“走好。”叶子浔叹了口气站了起来，而后就准备带着贺周城离开这里了。“少爷，你这马还买吗？”马侍犹豫了下，叶子浔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买。”

　　贺周城却回头看了几眼，开口询问：“我看你们面带难色，可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叶子浔听了也转过身来看他们，果然一两个都一脸犹犹豫豫的，看似就是有什么苦衷。隔了好久，他们几个面面相觑，推了一个人出来，“我就和少爷说实话吧，这马虽然是那队骑兵寄养的，但是当初送过来的是一个军需官，他曾吩咐道，若是没有一千两，他是断然不会卖了这马的。因为他知道，那几个老兵若是从前线退下来了，一定回来赎买这匹老马，且前几个月，也有不少像少爷一样爱怜这马的军需官老爷想要买回去好生照料，但一听价格，也只能作罢了。”

　　叶子浔冷笑一声，“也是被钱财蒙了心智。”马侍叹了口气，“一开始也只说要两三百两就出手的，但是后来问的人多了，那军需官就坐地起价了。”

　　“你可知道那军需官是哪个军的？”贺周城沉吟半晌，终究是问了出来，“晋西大营的。”

　　贺周城对叶子浔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管这事，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而且不买了这马她怎么做文章，当下不悦道：“当他是谁，我凭甚的怕了他。”而后毫不犹豫对着马侍说：“一千两而已，这马值当！这马给我送到叶大将军府上，自然会有人给你！”贺周城看了看她，张着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叶老将军一身清廉，虽说拿的出钱财来买这马，但想来也是十分心疼的。

　　对于把这话都写在脸上的贺周城叶子浔嗤笑了声，“不用你担心，这钱我自己出。”她经营叶子铺两年，暗中操办的产业更是不计其数，要是这点钱都拿不出来倒是白瞎了她穿越者的身份。一挥袖摆，叶子浔便打算走了。

　　千金买马的佳闻怕是整个京城都挺多了，但是一千两白花花的银子，竟然买一匹死马这却是闻所未闻的事情。她这，不是就相当于千金买马骨吗？那匹已经死去的老马，可不骨瘦如柴嘛。

　　贺周城心想，明日怕是这偌大的京城，都会被叶家二少一掷千金买下马骨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了。刚准备跟上叶子浔的步子和她一块儿再去别的马棚找马的时候，一匹灰扑扑脏兮兮的马突然挣脱了缰绳从马棚里冲了出来。

　　“马惊了！马惊了！”马侍们个个惊慌失措不该如何是好，但却看一匹看上去就不咋滴虽然长得高大却没多少肉的马扑腾着蹄子向叶子浔冲了过去。

　　“不好！”贺周城只来得及转头就见那马迅如闪电朝离他约莫有五十步距离远的叶子浔冲了过去，他估摸着那马的速度，若是直接撞上了叶子浔，怕是不死也残，但他毫无办法，他虽会点武功但也只是能够对付寻常宵小聊以自保的程度，即便先前听闻叶子浔内力非常武功盖世，但他又没见过，此刻着实吃惊了起来。

　　叶子浔听到声音便是一震，转头的时候竟然被夸大的袖子下摆绊住了身形，迫于无奈，她已准备正面击退这发疯的马，她虽武功着实惊人，但以巧劲为主，万般抵不过这发疯冲来的家伙。已经做好受伤准备的叶子浔却在下一秒瞪大了眼睛，那马竟然在她面前直立而起，眼看蹄子就要踩到她的时候竟稳稳落在她身前，还垂下了脑袋。灰律律叫了两声，看上去万分乖巧。

　　叶子浔眨巴眨巴眼睛，看了这马半晌，伸出手去抚摸它脏兮兮的马头。

　　“不得了不得了，这马竟然自个儿认主了？”马侍一个个惊奇了起来，听到声响的马场管事也匆忙赶了过来，看到这一幕松了一口气，“我的叶少爷，你可吓死我了。”

　　“这马怎么回事？”管事随即转头呵斥马侍，“管事，这就是那匹……不听训的……”马侍苦着脸解释道，管事一听就明白过来，回头给叶子浔和贺周城解释道：“对不住对不住，这马在我们这儿是出了名的不听话，不吃草料也不让人给涮毛，脾气大的狠，虽然是一匹战马但也算不得优秀，就想着让它这么自生自灭吧。”管事乐呵呵的看着马，“不过这小家伙已经长得这么大了，过来的时候还是一匹犊子，那时候就脏的不成样子。”管事想了会儿：“不然这样，少爷再挑一匹马，小的做主，给少爷打半折。”

　　叶子浔看着眼前乖顺的马匹，摇了摇头，“我刚才买了一匹马了，不如将这不懂事的，送了我吧？”管事询问马侍叶子浔买了什么马，马侍指了指盖着她披风已经死掉的老马，管事吃了一惊，随后一咬牙，“好！”

　　叶子浔看着脏兮兮的马匹，笑了下，“打点水来，把它的毛刷刷。”马侍抖了下，管事踢了他一脚，“好不快去，少爷等着呢！”

　　马侍就匆匆忙忙提溜了一桶水回来，还有给马匹刷洗的刷子也带过来了。叶子浔还站在那里等人涮毛，却不想没有人动。

　　“少爷啊，不是小的不干事，是这马怪脾气，不乐意洗澡，谁要动它，非一脚踹过来不可。”叶子浔看着这马，再看了看那桶水，撩起了袖子拿起刷子。“二少爷，使不得。”贺周城上前阻止，“有什么使不得的，这是我的马，我给他擦擦，还怎么使不得？”

　　贺周城看了看左右，弯下腰来，用只能他两听到的声音低声说：“女子动天近水，伤身子。”叶子浔哈哈笑了一声推开了他，“你不要怕。”便运转内力将手变得暖和了起来，就着冰凉凉的水开始给马擦洗身子。

　　“你这脏东西，去哪里打得滚，这身上怎的脏成这样？”叶子浔看着捋下来的一大块泥巴哭笑不得，她前世不比那些无忧无虑的同学，为了勤工俭学大冬天擦盘子给人洗衣服的事都做过，养尊处优十六年，竟然干起了前世干得事情，叶子浔不由怅然若失了起来。

　　于是便更认真的给这马涮毛，反正它身上都是泥土，哪怕用的力气大了也不怕疼，再说这马也没有那些人口中的臭脾气，除了打打喷嚏刨两下地，挺乖的任根本不会涮毛的叶子浔在那里大力蹂躏。

　　很快一桶水就用完了，但这马还是灰不溜秋脏兮兮的，管事是个懂事的，立刻让人打来好几桶水还特意嘱咐要加热水。

　　叶子浔就这么擦了好久，才把这马擦出了一片干净的地方。贺周城猛然眼睛一亮，“这毛发真好。”虽然湿淋淋搭在身上，但是那黝黑乌亮的毛发还是让人看得心痒痒的。叶子浔拍了拍它，也不枉费自己擦了那么久，手都有点酸了，总算让这马有一块可以见人了。贺周城看这脏家伙乖乖让叶子浔擦了那么久，就想帮她忙，谁知道刚过去那马就躁动了起来，好像如果不是贺周城看着和叶子浔认识，早就一蹄子撩上来了。

　　叶子浔拍了拍它马脖子，才安静下来。转头看着贺周城：“你就别给我捣乱了。”贺周城无奈，他明明是想帮忙怎么就成捣乱了。

　　还好万事开头难，做完了第一部分，下面就简单了，叶子浔没过多久，就把这马给擦干净了，除了四个蹄子以外。一旁看着的管事悔得肠子都青了，“好马！好马！当真是好马！”叶子浔得意的笑了下，这马刚奔出来跑她面前的时候她就隐隐约约有察觉了。这马，一定不差。

　　乌黑发亮的毛发搭在瘦弱的马身上，但是它长得高大，没过多久好吃好喝的供着就能变成高头大马，且双眼有神，一看就是个好家伙！

　　叶子浔看着它的蹄子，有点犹豫，她不太想涮蹄子，刚在那儿徘徊的时候，那马自个儿把蹄子伸进了桶里在那踏了踏，虽然把桶弄坏了，但是好歹蹄子的颜色出来了，雪白的。

　　“黑云踏雪……”贺周城愣愣的开口。不错，与叶家大少的那匹爱马一样，是黑云踏雪，好得不得了的好马！“我这是不是算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了？”叶子浔擦了把汗靠了过去，两个水淋淋的靠在一块，“我怜老马，这千里马就识我为伯乐。”

　　“从今以后，你就叫伏枥吧。”黑云踏雪退后两步，长嘶了一声，然后将身上的水珠甩去，那模样，当真神骏。

　　“这小家伙，也真是有意思。”叶老将军站在马厩前，看着里头吃着上好马草的伏枥，向着身旁的贺周城说道，“可不是，因为这事差点着了凉，现在还在屋里睡着呢。”

　　伏枥抬头看了眼它面前两个人类，从鼻子里哼出了气，“这马是懂人性的，它知道若是那小家伙定然会好好待它。前有那么多人问那老马，却只有她一人最后决定要买它。那些人不定是没有钱，老家伙可知道，想买它的不只有什么军需官，权贵也不少，可一问价格和谁人，都不想买了，他们觉得不值当，却错过了这匹通人性的好马。”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吗？”叶老将军半晌，突然放声大笑，“好，这话说的不错！”目光遥远的像在追忆什么，叶老将军摇了摇头，“我还不能服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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