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

　　当天下午，平海和宠爱签了一个为期两月的销售合同。
　　打烊时天已黑透，附近夜市的烧烤香味隐隐传入店里。严医生给上午刚缝完针的一只泰迪做完检查，李正阳还在拖地。
　　“一个月没休假了吧？”严医生把泰迪放进金毛旁边的笼子，从空间看完全是大材小用。
　　“是的。”
　　“这两天闲了，你也休息两天。”
　　“明后两天行不？”疲惫的身体渴望一觉睡死到中午。
　　“行。”严医生抬手穿上外套，“每年五月有中级兽医资格证的考试，要是有兴趣，可以考考看。”
　　“哦……”李正阳一愣，直起腰拄着拖把。“我去了解下。”

　　身体无条件听从大脑指挥，任劳任怨一个月。终于放两天假，一沾床便再难分开。拉紧窗帘，卧室深邃幽静，令人莫名安心。昏天暗地不知睡了多久，直到胃忍无可忍。
　　打开空了一个月的冰箱，凑点食材，做份蒜香蛋炒饭，打个紫菜汤，切两个熟透的大橙子。
　　睡饱了，好像吃什么都很满足。
　　懒洋洋刷完碗筷，又摊回床上。
　　左手习惯性横扫去捞人，抓了个空。然后起身去开电视，发现其实只是有陪人看电视的习惯，什么时间什么台播什么节目完全没有概念，换了几圈台脑中一片空白。于是停在某个旁白很磁性的纪录片，手枕在脑后仰天平躺，跷个二郎腿大脑放空。
　　大腿似乎还记得枕着某颗扎人的毛脑袋、每隔十几分钟就要换姿势的感觉。大脑也总是放空，什么也不用想，只需要不时回应捧着平板一边拉各种曲线图箱形图、一边刷新闻一边点评吐槽的某人。两人看问题的角度很少在一个维度，往往是你逻辑分析我整理事实，你找规律我举特例，你在审美我来伤感。不过谁也不觉得谁碍眼，谁也不嫌谁神烦。这种近乎驴唇不对马嘴的对话，似乎也别有番情趣。常常聊着聊着，就变成聊骚，最后难免一番近身搏斗。
　　此时，空调暖风的吹拂让大腿有点空荡荡。肌肉结实的胸膛，好像开了道口子，豁风豁得厉害。空洞的风声呼啦啦响，潮水般一阵又一阵。
　　理智告诉自己有点危险，于是果断起身，穿好外衣夺门而去。

　　走了几条街，到稍远的一家大型商超补了一堆弹药粮草，打算晚上来顿好的。
　　“给您装两个中号塑料袋？”收银的姑娘询问。
　　“一个大号够了。”然后在对方略惊讶的目光中，左手揣兜，右手拎个硕大的购物袋，步伐矫健地出了门。
　　在十字路口等红灯时随意张望，看到斜对面拐角处的沙冰店，打算去吃一客。
　　叫了一份黄橙冻奶冰，在门口吹冷风跺脚，第一次注意到冰店的邻居。读大学那会就不怎么买书，教材都是直接找楼上高年级的借。迷武侠那阵，人生第一次惦记着学校那破图书馆。半年便腻了，与其看别人和异教邪派打杀，还不如自己打个篮球流场大汗痛快。在校考过初级兽医后，就想着找实习，工作后更是没摸过书，那一沓纸拿在手里是啥感觉已然记不清。
　　此刻，严医生的话在脑中响起，就动了进门的念头。
　　三下两口哧溜完冰，提着个农民兄弟进城打工的大袋子，三步跨上书店门口台阶。刚进门便吸引了几个人的视线，一位女导购走过来说：“请这边存包。”显然来书店的人大都比较精巧雅致，存包柜空间跟鞋盒似的玲珑。导购把人带到前台登记，发存包牌。年轻导购笑着问想看什么书，李正阳突然发现自己没了当年在校图书馆理智气壮回答“武侠”的勇气。丢下一句“谢谢，我随意看看”，就匆忙上了二楼。
　　匆忙中，一楼给人感觉挺花哨：墙上、书架侧面到处贴着海报，收银台和门口摆了不少宣传站牌和几个畅销书书架，空间利用地满满当当。或站或坐蹭书看的人似乎不少，收银台有人付账，但是不用排队。
　　二楼冷清很多，楼梯口标明分五个区，基本都是些专业、应试书籍。自然科学类在离楼梯最远的角落。
　　轻手轻脚摸到角落，左右寻找兽医字样。还挺好找，没多会就翻到了本《中级兽医资格教学与实践》。看了下内容，似乎还挺靠谱。又在下面一格书架找到了配套习题集。三个月看两本，听着就悬。
　　拈着书这就准备下楼付账。穿过两排架子，突然看到十米开外有个人影挺面熟。那件黑色军服外套，正是昨天才见过的衡浩宇，正跟一个黑框眼镜男压低声音聊天。
　　潜意识里不太想在这种地方被人看到，李正阳赶紧低头往反方向的架子后头走。
　　走到楼梯口，李正阳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两人面对面站着，一个背靠书架稍抬头，一个微笑着略倾身，身前抱着八︳九来本书。
　　果然是文艺青年，买个书都要仰望四十五度角。
　　李正阳在心里瞎吐槽，一边走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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