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

　　七点手机闹钟响起。
　　李正阳从椅子上跳起来，抓起手机开始打电话。
　　诚诚恳恳、万般歉意五十三分钟，九个预约改签八个，一人因故取消。赶紧给严医生发短信汇报情况。
　　八点整，其他两个助理也已到齐。三人分工点货、检查宠物状况、打扫卫生。三名留守助理的营业日正式开始。
　　十点多，金毛绅士眯着眼晃悠悠站了起来。
　　白眼狼哈士奇立马一个挺身，把鼻子杵进铁丝缝隙，对着金毛吸鼻子瞪眼。无奈绅士从昨天起就已对隔壁免疫，垂眼郁郁吃了两口，又蜷成椭圆。
　　三人盯着门口紧张半天，直到十一点，不见半个人影。
　　李正阳手握哑铃，对门而坐，一边纠结一边做了六组侧平举。
　　到十一点半，三人叫外卖，喂养一众猫狗加仓鼠。

　　吃完饭，李正阳开始反复看严医生半夜发来的短信。
　　……最终价：涨幅超过10，就先拿五十袋救急； 5以内，最多可以拿一百袋。听说宠爱刚换了这一带的销售，见面不要说太多，讲清当家的不在，下次再谈。
　　之前严医生补货，自己都有偷瞄。但两边很熟，每次似乎都是五分钟完事。当家的不在，多少会抬价吓吓我。但看当前这经济，我是顾客，不说哄着我，至少不会给脸色看。该用什么姿态谈呢？客气冷静少说话，有礼有节不妥协？可合作了这么多年，宠爱也没怎么为难店里。要不还是当顾客接待，毕竟对方也是刚来的，或许挺好说话。万一涨太多，拿五十袋就好。可难得有机会让自己补货，不谈个好价，又不甘心。
　　扯着头发纠结半天，感觉头都大了。
　　看时间，两点差一刻。
　　拿起哑铃做了一组，又担心出汗。
　　混账，不就是见面谈个价么，又不会失身。啊呸。
　　起身在货架间走了几个来回，抬头看到白眼狼哈士奇瞪着自己。
　　果断转身继续走。
　　“嗷呜！”白眼狼居然嚎了一声。
　　“干吗？”李正阳烦躁地转身。
　　白眼狼扒拉了两下笼壁，鼻子朝金毛那边晃了晃，歪头瞪李正阳。
　　这家伙虽二，但难得出声。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
　　蹲下察看金毛绅士，这家伙前天下午术后就一直蔫蔫的，虽然指标都还正常，但清醒速度的确很慢。赶紧量了个体温，果然有点偏低。于是马上给加了条毛毯。
　　“你小子，晚上多吃点。”隔空摸了摸白眼狼的头。
　　它瞪着眼在笼里转了一圈，尾巴甩得飞起。
　　“请问严医生在吗？”
　　李正阳蹲在笼前，扭头看门口，站着个个头不高的男生。
　　“欢迎光临。严医生今天不在，想买点啥？还是咨询？”终于来人了，赶紧起身。
　　“你好，我是宠爱公司的销售代表，叫衡浩宇，接替李蒙。昨天跟严医生约了今天上货。”语气很镇定，虽然表情略僵。
　　“你好，我叫李正阳，是严医生的助理。他有事外出，托我跟你谈补货。”李正阳认真打量——言谈举止镇定大方，但清秀瘦弱的外表掩饰不住一丝紧张。
　　“请进来坐。”看到同样是年青人，稍微松了口气。
　　“好的。”男生个子不高，穿条藏□□芯绒休闲裤，脚蹬一双黑色低帮马靴，右手执一只轻薄黑色公文袋。进屋脱了卡其短款风衣，里面是浅灰的紧身羊毛开衫，领口露出雪白的衬衣。
　　“请喝茶。”两人刚坐下，助理姑娘田田笑着端来杯子。
　　“谢谢。”
　　男生接水的空档，李正阳本能皱了下眉。
　　“小店营业五年，几乎一直是跟宠爱合作。严医生说你们产品质量放心，而且价格合理优惠，希望今后也能继续愉快合作。”李正阳正色道。
　　“贵店装修精致，店内布置清爽，宠物用品齐全，服务用心周到。希望今后宠爱跟平海继续合作愉快。”男生客客气气，夸人的话有点一板一眼。
　　“那就请衡经理开个价吧。”李正阳说出最关心的话，紧张地等待数字。
　　“叫我衡浩宇就行。”少年放下一直握在左手的杯子，低头从公文袋翻出一张纸递来。
　　“也请直接叫我李正阳。”接过白纸黑字，看完一愣。这不还是之前的价吗？
　　李正阳毕竟不是刚工作的傻小子，不至于喊出“这不没涨价吗”、“太好了谢谢”之类的蠢话。
　　快速镇定了下，语气平淡地说：“还能再便宜点吗？薄利多销，就能多补点货。”
　　“抱歉，实在不能比上次更便宜了。”男生略带歉意地笑笑。
　　李正阳假装思考了十几秒。
　　“好，请开个一百袋的收据，待会货到了现付。”
　　镇定，不能表现得太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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