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秦暮楚

　　洛青也不知道在听完秦天和张秋蓉女士的一席话之后是什么感觉，悲伤？愤怒？不可置信？慌乱？都说不清楚。虽然张秋蓉女士并没有具体细说当年洛女士是怎样遭受她和那位叫柳曼的人的排挤的，可她心里却隐隐地疼，为洛女士心疼，特别是当这些事实是从别人口中说出来的时候，似乎更有可信度，更显得当年洛女士带她离开苏严的无奈和心酸。这跟洛女士在她16岁时说的过去相差太多，抹去了太多的不愉快。她忽然想起当时洛女士的脸，那些云淡风轻是真的还是假的，已经无从辨认，可她非常确定，洛女士把那些阴霾都埋在了自己心里，给了她一片晴空。所以她从来不曾抱怨过生活，不曾怨恨过从未尽过父亲义务的苏严，甚至一直对父亲怀有敬畏，一直对父母亲的过去表示理解。
　　亲爱的洛女士啊，我该说你伟大，说你善良？还是该说你傻，说你笨呢？洛青鼻子酸酸的，喉头哽哽的，心底的某一块坚硬化成了一滩水。她告诉自己，她需要一段时间好好消化这些原本她不应该知道的消息。

　　G市的冬天干冷干冷的，哪怕靠海偶尔有海风吹过，也不会带来湿意和暖意，洛青早早地离开了书吧，把自己裹得紧紧的，去了洛文舒任教的树林小学，她站在离校门有五棵梧桐树的背后，等着洛女士下班。
　　五点到了，学生们一大波一大波地走出学校，洛女士虽然快到退休年龄，却带的是高年级，比低年级多上半个小时，差不多五点四十，洛青一眼清楚地看到，洛女士的身影混在三三两两的学生出现在学校门口，她穿着青色的中长的羽绒服，黑色的呢子长裤和驼色短皮靴，头发轻轻地挽在脑后，随和地跟其他老师和打招呼的学生告别后，慢慢地朝人行道走去。
　　洛青知道，这个点儿，洛女士是要去买菜，洛青悄悄地跟在洛女士身后，保持着几米的距离，看她走近一家蔬菜摊，边挑选着青菜边跟摊主打招呼，摊主似乎和她很熟，推荐着哪些菜新鲜，让她多买一点，顺便问问她年货准备得咋样，洛女士随意地应承着，“就一个人，吃不了那么多，年货嘛，等周末再准备了。”洛女士买了两三样小菜跟摊主道别后朝菜市场另一个靠近家属院的出口走去。
　　洛青却害怕再跟上去，那句“一个人”让她眼泪哗哗的流，泪水全都滴进她包着脸的围巾里，偶尔的几滴缓缓注进她的脖子里，她无法想象洛女士一个人面对桌子吃饭的场景，她仿佛已经看见洛女士孤身一人面对着一大桌子菜，而周围其他人家却传来一大家人的欢声笑语，这种鲜明的对比让她忍不住捂着嘴轻轻地抽泣起来。
　　她一边小幅度抹着眼泪一边抬头寻找洛女士的身影，看见洛女士在一家肉店前朝自己这边望了一眼，洛青差点以为洛女士已经发现了她，又稍微拉高了脸上的围巾，但一看洛女士的视线并未停留，而是转向肉店，从老板手里接过什么东西，付了钱继续走，洛青才继续跟上去，隔着距离，沿着洛女士走过的路线，仿佛就能离她近一点。洛青看着洛女士进小区，周围传来一阵吵杂的声响，那是洛女士在跟小区门卫打招呼，不一会儿，靠巷子一幢楼的声控灯慢慢地亮起来，然后四楼靠外的房间灯亮了，那是她和洛女士的家。
　　洛青望了一会儿，天已经慢慢黑了，她收敛好情绪，整理好头发，跟秦尉臣发了个短信，然后快步走进小区，走上楼。

　　秦尉臣是在家收到洛青晚点回家的短信的，他看完将手机直接扔在了沙发
　　上，脸色不是很好，想着几天前参加同学聚会后微醉的洛青被高庭姿和路非送回家的场景，高庭姿一贯是大大咧咧，把洛青扶进了客厅给她倒水，那个路非虽然十分客气，但看洛青的眼神却让他觉得很不高兴，偏偏此时的洛青，笑得非常开心，不管自己醉了的傻子形象，不忘招呼着这位路师兄坐。
　　秦尉臣之前偶然遇见过洛青与他及一帮同学吃散伙饭，当然洛青和路非不知道，但没有看得十分真切，这次他趁给路非倒水的时候带着挑衅的认真观察着他，路非倒也不避讳，坦然的应对着秦尉臣的视线，两人客套着寒暄了几句，高庭姿便拉着路非告别，让秦尉臣好好照顾洛青。秦尉臣因着洛青刚刚的热情表现，十分不快，给洛青简单洗漱了一下就让她睡在了客厅，半夜不大放心出来看她时，才发现她根本感受不到他的不满，睡得十分香甜。
　　第二天早上他从旁侧击地提醒洛青不要在外面玩得太晚回家，洛青也应允了，可才过几天，她又故技重施了。秦尉臣拿过手机，愤愤地叫了外卖，准备边吃边等洛青，苏洛青，我倒要看看你今天有又是以怎样的状态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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