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色

　　陈郁一回家就卧倒在床上，用被子将自己包裹起来。
　　她的脑子很乱，需要冷静的清醒一下。

　　“喂。”井然拿起嗡嗡作响的手机，放在耳际。
　　那边的声音一顿，声音中带着些许的颓然，“她……还好吗？”
　　“也许吧。”他也不知道她是好还是不好。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了一会儿，知道手机那边传来嘟嘟的挂机声。
　　井然收起手机，打开车门，伫立在那栋楼下，说实话他不知道陈郁的家在哪一层哪一个窗口，可是他想通过那亮起的灯光来确认她是否安全到家。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井然觉得自己已经等了几个世纪，眼前的那栋楼都没有新的灯光亮起，他的身子一动，想要迈步走进楼房里，但终究克制住了，也许，她需要安静。
　　他慢慢的转身，走回车里，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抽出一根点燃。
　　却没有放进嘴里，他已经戒了烟，他只是想看那猩红的火光将那只烟燃尽而已，仅此而已。

　　钟荀挂了电话，拿起放在桌上的酒灌在嘴里，这一晚上他已经不知道喝了多少酒了，他只知道他的胃已经在跟他抗议了。
　　可那又如何，他放不下，他想起高三那年，那个喝的一塌糊涂的陈郁趴在酒吧的桌子上，一脸迷蒙的跟他说，“借酒消愁愁更愁，古人诚不欺我。”
　　他多么喜欢那个时候的她，可是怎么就把她弄丢了呢。
　　想起今晚她的闯入，他的心不可抑止的疼痛，经年流影，他躲了那么多年，再遇时仍然不可避免的心痛。
　　他多想说一句“我们重新开始吧”，这一句话是他心心念念想要说了许多年的话，他曾经无数次想过，再见时他要上前抱住她，无论她如何挣扎，他都要把这句话说给她听。
　　可是，在梦里模拟了那么多遍，在现实里却无法实现，他见到她甚至不敢启言或是迈步。
　　他是多么的软弱啊，看见她昏迷在车里，他不敢对两个兄弟说一句，“你们先回去吧，我送她去医院。”他害怕，害怕她醒来的时候会憎恨的看着他。
　　终究还是没有迈出那一步，这一切本该他来的事情被自己的兄弟抢了先，看到井然将陈郁抱在怀里的时候，想要从他手里接过她。
　　井然的一句“她醒来的时候应该不想看见你”让他退了步，那刚刚抬起的手臂骤然落下，再也没有力气抬起。
　　其实给井然打电话的时候，他想问一问，陈郁醒来的时候有没有问一句，“他来了吗？”可是他没有勇气，从她逃离包间的那刻起，他就明白她对他避若不及，怎么会主动问起他。
　　夜越来越深，他却一点睡意都没有，只能在这借酒消愁，尽管那女子说过会更愁。

　　陈郁半夜被外面的一声长鸣惊醒，她从床上起来，裹着被子走到窗前。
　　外面夜色正深，她看不清有什么。
　　她是习惯了在夜半惊醒的时候走到窗前站着而已。
　　陈郁从被子中伸出右手打开身前的窗，风一拥而进，顺着没来得及伸回来的手灌进被子里。凛冽却又舒适，真是一种奇怪的感觉。
　　有时候，陈郁很想站在窗前大喊一句“啊——”，那是她从初中时就有的梦想，她把一句呼喊当作一种梦想，你可以嘲笑，但不得不承认，这梦想很难实现。
　　因为总有太多的顾虑，初中的时候陈郁想着如果喊了，会被记过的，那个时候她是个乖乖女，只是偶尔有怪诞的想法却没有实现的勇气；高中的时候，学校三面环山，她想着某一天她要爬到山上喊一句，可惜她还没能爬上去已经毕业了；而大学，她没有心力；至于现在，如果不是怕被人投诉，她一定能喊一句。
　　你瞧，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总有太多的阻力，所以她才称它为梦想。
　　这样的梦想她有太多，多的都没有说实现。
　　今晚，她不知怎么的，也许是相逢事件给她的刺激，她想她一定要完成自己的梦想，哪怕只有一个。
　　她将头探出窗户，深吸一口气，气贯丹田，张开口，“啊——啊——”，她喊了两声，超额完成了自己的梦想。
　　然后呢？她看见整栋楼的灯都亮了，她一笑，把头缩进来，抱着身子蹲下，听着窗外的谩骂，大声笑了起来。
　　好久，没有这样的舒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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