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你的每时每刻

　　佟佳颜的心情并不是很好。林江敏感的发现，是自从她和自己在一起后才出现这种情况的，她的电话少了，也很少对着他甜甜的笑，问她，她就说，现在是敏感期，怕老师察觉到什么，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今天考完了最后一门考试，林江说送她回家，佟佳颜想了想，出乎意料的点头答应了。
　　两个人背着书包走在安静的小路上，林江给佟佳颜买了一杯热奶茶，她捧着，吸了两口，一直没有说话。
　　走了一段路，一直沉默的林江突然开口，说：“如果你不想和我在一起，就告诉我，我不会说什么的，更不会死缠烂打。”

　　佟佳颜停了下来，抬头望着面前面容英俊的少年，片刻后，轻轻叹了口气，很轻，几不可闻。
　　如果她要和他说明真相，要坦白很多事情，但那些事情，是她怎么都说不出口的。她清楚的明白，林江没有任何的错，如果一定要算，那么愚蠢应该算一个。被自己利用很愚蠢，喜欢上自己，更是愚不可及。
　　佟佳颜的不快和林江没有直接的关系，完全只是因为徐素。

　　她看着他，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她，快点结束吧，既然徐素根本就不喜欢他，那么你做的这些事情根本就没有意义。可是，这一刻，佟佳颜居然感觉到有点舍不得。或许是因为眼前的林江太单纯，像一张白纸，他真的很好，对她很好很好，这么多年来，佟佳颜一直都是一个人，很多话连徐素都没法倾诉，林江是第一个，她觉得能够说得上话的。他让她觉得很安心。

　　“对不起。是因为我家里的关系，可能之后又会转学，因为妈妈的病……心里觉得，很烦。”她的话倒不全是假的，林江看着她鼻子红通通的样子，有点心疼，伸出手臂红着脸轻轻抱了抱她，揉了揉她的头发。
　　“还有半年我们就上高中了，就算你回到原籍，也只要在等半年，我们说过的，要一起去实验高中，在同一个班。”
　　林江的神情、语气都认真的不可思议，佟佳颜想，这么好的林江，为什么徐素不喜欢。

　　初中的最后一个寒假开始了，学校没有安排补课，但是作为毕业班的学生，徐素也不敢大意，毕竟她已经下定决心要考实验高中了。周宸一每天都会给她补课做题，两人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徐素家的书房度过的。徐素认真起来非常认真，可以一下午埋头做题，有的时候周宸一怕她太累了，劝她休息，她还不乐意。
　　“你很久没有玩游戏了吧？”
　　周宸一突然问这个问题，徐素没有很惊讶，一边刷刷刷拿着笔在草稿纸上演算着，一边回答：“嗯。不玩了。”
　　“不会……难受吗？”
　　“一开始会有点，但是习惯习惯就好，很长时间没想起来这回事了，电脑也还给我爸了，我平时都不需要。”徐素的语气很平淡，好像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周宸一没有说话。

　　徐素这时反而放下笔，看着他托着下巴凝神思考的侧脸，笑了出来：“你想什么呢？你不是最不高兴我玩游戏了吗？”
　　“我没有。”周宸一抬眸，墨色的双眼认真地望着她，“我觉得你压力太大了。好像为了考上实验，就变了一个人。”
　　周宸一开始的时候确实很高兴她愿意拼一次，可是慢慢的，那个目标好像模糊了她本来的样子。

　　没想到徐素哈哈笑开了，用胳膊肘轻轻撞了他一下：“人都是会变的啊，我爸前不久还跟我说感觉我长大了，不一样了呢。其实现在回想起以前一直打游戏的日子，觉得挺不可思议的，好像就在昨天，又好像很遥远。哎，年少轻狂……”
　　她装的一副老成的样子感慨，周宸一终于被她逗笑。

　　他想，或许她真的变了，可是即使变的再多，她也依然是徐素，是那个在寒冷的冬夜和自己走几个小时上山看日出、躺在小船甲班上一起数着雪花的女孩。那些鲜活的记忆，过了再久，都不会改变。

　　周宸一有时会在徐素家里吃晚饭，但更多的时候是回家吃的，偶尔讲一道题讲的晚了，陈枫和周明已经吃到一半了，陈枫站起来给他盛饭，重新热汤，脸色总是不是很好。但是她又不敢跟周宸一说什么，就怕他不高兴。

　　一回到房间，陈枫立马开始责备周明：“我不是亲妈，不好开口，你这个亲爸，也不开口说说宸宸？他现在整天往素素那边跑，自己的学业怎么办？”
　　“哎，我说你这么急干什么？素素这不初三了吗？马上就要中考了，老徐说她打定主意考实验，挺好一事啊。素素这么认真，宸宸和她关系好，帮帮她怎么了？宸宸成绩一向都好，而且他心里有数……”
　　“有数？！有什么数？”陈枫闻言更来气了，“腾”的从椅子上站起：“我看他和素素走这么近就是没数！我昨天遇到林江他妈妈了，和我说一个多月前素素给林江写了情书。这件事还闹得不小。再加上之前素素逃课打游戏，这孩子整个人就是越来越不对！指不定对宸宸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呢！”
　　周明一听忍不住笑了出来：“情书？真的假的啊？！哈哈，这群孩子……让我说，素素要喜欢也该喜欢我们家宸宸吧，宸宸各方面都好啊，像年轻时的我……”
　　陈枫看他还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心里知道和他说也是没什么用的。她想了想，打定主意明天去找徐天谈谈。

　　结果打开房门去客厅，就看到了门口拿着水杯的周宸一，眼神淡漠地看着她。
　　陈枫吓了一跳。周宸一身高已过一米八，陈枫个子矮，和他说话得仰着脖子，很是费力。她挤出笑容，问：“宸宸，有什么事吗？”
　　“阿姨，我不是有意偷听你们说话，是你声音太响了。我想和你说明一下，帮徐素补课是我提出来的，我自愿的，没有谁逼我。她在做题的时候我也在做题，这件事不会耽误到我学业。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但是请你放心，徐素是怎么样的人我很清楚，我是什么样的人……”他顿了顿，声音和缓，“这么多年……阿姨你应该也清楚。”
　　周宸一说完就走回了自己房间，留下陈枫一个人在门口惊得说不出话。

　　在房间看了十分钟电影，周宸一还是觉得烦闷，干脆穿上外套到小区散步，走着走着就到了江边。
　　风很大，气温很低，江边偶尔走过一两对散步的情侣，亲密的挽着手，脸上却没有笑容。
　　这么冷的天，大概谁都笑不出来。
　　周宸一的心情不好，从他听到陈枫的那些话开始。他不喜欢有人这么去说徐素，在不了解事实的情况下，带着个人的偏见和主观臆断对她做出不负责任的评价。这些天，她的努力，他看在眼里，所以，更加为她感到愤怒。
　　可是他又想，如果说话的是周明，不是陈枫，或许他也不会那么生气，唐突地说出那段话。毕竟，无论怎么解释，那话都太过无礼。他不得不承认，自己顶撞了陈枫。
　　这其实是他不想的。陈枫成为这个家的一份子已经这么多年，一直都尽心尽力，她想融入这个家，减少不必要的冲突和不愉快，周宸一知道，也总是尽量配合。但是，他努力了那么久，还是没法把她当成自己的母亲，让她像母亲一样来管自己的事情。
　　陈枫自从生了孩子，和这个家的纽带又更紧了。周宸一有的时候真的很怕，有一天，她彻底取代了母亲的位置，把母亲曾经的痕迹抹得一干二净。
　　他知道自己的想法很傻、很愚蠢、很孩子气，但是，他也努力过了，却一点都没有成效。以前他和徐素说过这个问题，徐素不好意思地说没法发表观点，因为她妈妈在她出生后去世的，她从来没有见过妈妈，如果徐天真的再婚，她可能反而会觉得松了口气吧。

　　——“我爸一个大男人，带我这么多年，也挺不容易的。”徐素是这样说的。所以周宸一有的时候觉得，徐素比任何人都通晓事理。她无论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有一种让人匪夷所思的宽容。

　　风越来越大了，天气预报说这几天可能要下雪。周宸一准备往回走，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江边有人在烧东西。虽然天黑了看不清楚在烧什么，但是仍能看见黑暗中一团清晰的火光。
　　周宸一下意识地走过去，越靠近，越觉得那个人有点眼熟。
　　——是佟佳颜。

　　她不似平常一样穿着淡色系的衣服，而是一身死气沉沉的黑色，头发散乱地披着，不时被风吹起。她的脚下有一个中型的硬纸板箱，她蹲下来，从里面一样样拿出东西来，用打火机点燃，到快烧完时，才扔到江里去。
　　周宸一也没有叫她，五分钟后，她抱着纸箱离开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因为逆着光，所以始终没有发现周宸一的存在。
　　之前徐素逃课和纸条两件事情都让周宸一对佟佳颜这个人持保留态度，从各种迹象来看，佟佳颜绝对脱不了干洗。可是徐素很相信佟佳颜，一点都没有怀疑到她身上，周宸一也没有确实的证据说佟佳颜坐了什么事情，所以他也就一直没说出自己的怀疑。
　　但是佟佳颜这个人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这是肯定的。

　　周宸一走到刚才佟佳颜站立的地方，发现地上有一个什么东西反射着光泽，他蹲下来摸了摸，发现是半截银色的手链。
　　之后他在半米处，找到了另一截。
　　周宸一走到路灯下，仔细地观察，确定那是佟佳颜的。他曾经在徐素家看到过那根手链，很别致，徐素还问过他是不是很漂亮。
　　手链明显是被人用力扯断的，周宸一想到刚才佟佳颜烧东西的时候，沉静的侧颜，感觉突然明白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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