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异烟杂店

　　“你为什么要我雇小燕？”一回到苏枋家，林砚就迫不及待地问。

　　“涂山氏狐族来茹城绝不会是偶然，放在眼皮子底下，安心一点。”苏枋避重就轻地回答，在胡浩然似笑非笑的眼神中，用另一个话题把这篇翻过，“你知不知道清云子的师弟清玄子？”

　　“不知道啊，我上哪儿知道去。”林砚的语气里还是有一丝好奇的。

　　“他是茅山一派在降妖除魔方面很厉害的一个人物，按辈分他和我师傅是同辈。”

　　林砚觉得自己抓到了一个重点：“降妖除魔方面？茅山一派还有别的方面？”

　　苏枋点头：“当然，像刚刚我们见到的清云子前辈就是古籍方面的专家？”

　　“古籍？”

　　“茅山术流传至今，因为各种原因，很多派中术籍都失传了，还有一些流落在外或者残缺不全，清云子就是专门做古籍的寻访修复。”

　　林砚愣愣地问：“那他在降妖除魔方面呢？”

　　苏枋微微一笑：“据我所知，他的脑海中应该存着至今为止最全的茅山术了，只是……”

　　林砚已经听出他没说完的另半句话：“只是，他是理论上的巨人，行动上的侏儒。”说白了就是只会说不会做呗，怪不得刚刚他跟小燕强调那锦囊里的符是清玄子画的。

　　苏枋一皱眉：“不要对清云子前辈不敬。”

　　林砚笑嘻嘻地道：“我只是说他高分低能，这种事情很常见啊。不过话说回来，清玄子到底有多厉害？”

　　提到清玄子，苏枋的表情有点难以形容：“很厉害。”

　　林砚正想问：是你厉害还是他厉害，门铃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来的是清云子。

　　之前小燕让芳姨醒过来后，芳姨似乎只是觉得自己太累了，一放心下来就不小心睡着了，并没有起疑。林砚他们先告辞，留下清云子和芳姨继续说话。

　　“清玄子师弟的符还是很霸道的，不管果果是因为什么原因哭闹不休，这张符都足够保护他了。”清云子说道。

　　林砚一怔：“不是小燕搞得鬼吗？”

　　清云子摇头不语。

　　林砚把询问的目光投向苏枋，后者说道：“你也许感觉不出来，其实芳姨家没有一丝妖魔鬼怪的气息，但是也没有一丝人的气息。”

　　林砚头皮一麻：“那芳姨和果果……”

　　“他们是人，只是他们家不知道沾染了什么东西，导致他们的所有气息都消失不见了。”

　　“什么意思？”林砚不明白。

　　胡浩然换了种通俗易懂的说法：“就类似于你的手机本身没问题，但是手机信号却被屏蔽了。”

　　林砚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你怎么这么懂？”

　　胡浩然扯扯嘴角：“因为我理解力比你强。”

　　“切。”林砚对他翻个白眼，继续问苏枋：“那是房子的问题？他们不住这儿会不会果果就好了？”

　　“没用的，这东西是冲着果果来的。”苏枋表情有些凝重，“之前我只看到果果元神不稳，今天细看，他的元神有些是被硬生生扯离本尊的。”

　　清云子轻叹一声：“所以我给的是那张符，除了能慢慢令果果的元神复位，还能在再有什么妄图撕扯生夺他的元神时进行反击。”说着，他拿出另一张符纸递给苏枋：“这是那张符的双子符，如果那张符纸遇到了什么情况，这张符能够追踪对方的气息。”

　　苏枋接过符：“前辈是让我处理这件事？”

　　清云子笑得很坦率：“你应该知道我并不擅长这个，而不治门杜老大的高徒，我有理由相信你的能力。”他顿了顿，又道，“替我跟你师傅问好。”

　　苏枋一一应承下来。

　　把果果的事情交代好，清云子把目光转到了一旁的林砚身上：“你叫林砚？”

　　林砚受宠若惊，刚刚在芳姨家他虽然做了自我介绍，不过没想到清云子真记得他的名字，毕竟清云子似乎不太通俗务。

　　“是的。”

　　清云子笑了笑：“好名字。”

　　林砚嘴角抽了抽。

　　清云子自上到下仔仔细细地把他打量了一番，林砚被他看得发毛，一个闪身躲到个儿高的胡浩然身后，然后冒出头来问：“大师有何指教？”

　　清云子迟疑了一下：“叫我的道号清云子就可以。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希望你给我摸一摸……”

　　林砚听到这儿不止身上毛了，简直脑壳方了：“啊？！”看到胡浩然肩膀抖啊抖地显然在闷笑，他很不满地狠狠一巴掌拍在他后背上，然后更加不满地看向清云子：“你说什么？”

　　清云子急忙解释：“你别多想，我只是想摸一摸……”

　　苏枋连忙轻咳嗽了两声：“清云子前辈，你……”

　　“我想给林砚摸一摸骨。”清云子赶紧把话说清楚。

　　林砚愣了愣：“摸骨？”他警惕地隔着胡浩然看向清云子：“为什么要给我摸骨？难道我骨骼清奇？”

　　“可以这么说……”

　　林砚不买账：“呵呵。”

　　苏枋看了一眼他，似乎心里考较了一番：“听闻茅山一派的摸骨术失传已久。”

　　“摸骨术乃五术之一，相学的一种，可测吉凶断福祸，观命相知运势。”清云子说起自己熟悉的领域，立刻滔滔不绝，“前段时间我刚刚复原了一本茅山摸骨书，正好可以……”

　　“正好可以拿我练练手？”林砚的不满值再次攀升，又把自己藏回胡浩然身后，奈何个子不矮，除了从胡浩然肩后露出一头板寸，还从身侧冒出中指一根。

　　胡浩然继续闷笑，苏枋觉得自己额头可能在跳青筋。

　　幸好清云子似乎没注意林砚的“问候”手势，而是看向表情还算平静的苏枋：“借一步说话。”

　　林砚看着他们走去阳台压低了声音交谈，忍不住跟胡浩然嘀咕：“阿然，你说他们在聊什么？果果？小燕？”

　　胡浩然淡淡地瞥了一眼阳台：“我猜，他们在聊你。”

　　“我？我有什么好聊的。”林砚不以为然。

　　“你信不信，一会儿苏枋就来劝你同意让清云子摸……骨。”胡浩然很有技巧地停顿惹来林砚一个结结实实的白眼。

　　“林砚，”清云子还站在阳台，苏枋先走了过来，“清云子前辈说，你的身上有些不对劲的地方，最好是他帮你检查一下。”

　　“我怕我检查完了浑身都不对劲。”林砚又想往胡浩然身后闪了。

　　“你知道这世上有多少人希望能入清云子前辈的眼，他既然提出为你摸骨……”苏枋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林砚打断。

　　“等会儿，他摸骨很值钱吗？”

　　“不是值钱，是很值钱。简直千金难买。”苏枋道，“而且，清云子说如果真有问题，他要再送你几张清玄子的符以保平安，”看着林砚两眼放光的样子，他几乎肯定下面这句话林砚绝对无法拒绝，“要知道，清玄子的符要么赠予有缘人，要么可是千金不换。”

　　林砚立刻朝阳台方向挥手：“清云子前辈，我问您件事儿。”

　　清云子走过来，笑得十分有风范。

　　“我一会儿摸完骨，你就把清玄子的符给我？”听他口气好像巴不得自己有什么问题。

　　“嗯。”很爽快。

　　“没别的要求吧？”

　　“没有。”答得很干脆。

　　“那我到时候拿了符纸，屁股一转就走了，你可别反悔。”

　　“不会反悔。”语气特别诚信。

　　林砚狐疑：“你不会就为了看我屁股一转吧。”

　　“……”在场所有人都无语了。胡浩然虽然习惯了林砚的口无遮拦，但对方还是能出其不意地一再刷新他的认知。而苏枋则心想，怪不得师兄说这小子对他脾气，敢情这位小爷和他那个不靠谱的师兄一样没心没肺，都是别出心裁的二百五。

　　至于清云子，他即便涵养再好，再和蔼可亲没有道家前辈的架子，此时也不由哭笑不得：“你放心，我没有特别的癖好。”

　　“哈哈哈，我就随口问问。”林砚讪讪地挠头，“那你摸吧，随便摸，要不要脱衣服？”

　　即使他问的问题，它的确是个需要知道答案的问题，可之前那么多话铺垫下来，谁都无法控制自己的思路不跑偏，一时间大家脸上的表情都特别有意思。

　　最后还是清云子笑着瞪他：“不用脱，《灵枢·骨度》贫道早已烂熟于心，以手为尺，以目作丈即可。林小子，你且站直了！”

　　清云子的手速很快，林砚感觉他就是在自己身上从上到下拍拍点点了十几下。

　　“这就完事了？”他意外地问，见清云子眉一皱又飞快地平展，“怎么了？”

　　“你的骨相有些奇怪。”清云子笑了笑。

　　见清云子的表情并不凝重，林砚也没太当回事，“哪儿奇怪？”

　　“其实你的命还不错，只是后福颇多。”清云子避重就轻地说。

　　林砚噎了一下：“俗话说得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怎么觉得你这话说得很不厚道。”

　　清云子笑得云淡风轻：“你多虑了。”

　　林砚撇撇嘴，问了个他现在比较关心的问题：“那照我这个情况，需要清玄子道长的符吗？”

　　清云子又从袖袋里掏出三张符纸：“这里有三张符，都是出自我师弟清玄子之手，你随身携带，可保平安。”

　　林砚笑眯眯地接过道谢，举着朝阳光处看了看：“也就是说，这是平安符？”

　　苏枋看他一副瞧百元大钞防伪水印的模样，觉得清玄子要是知道自己的符是这样的待遇，估计宁可写完就烧了。

　　清云子倒是不介意：“遇到鬼怪对你构成威胁时，它能自动化解。”

　　林砚点点头，一副很懂的表情：“原来它属于被动触发的技能符。”

　　“什么？”清云子听不懂他的游戏术语。

　　林砚摆摆手，示意他刚刚的话不重要，思绪一下跳跃到另一个话题：“它防水吗？”

　　清云子无奈：“在没有被催动的情况下，它也只是一张纸而已。”

　　“那万一我遇见的是水鬼可怎么办？”林砚很认真地问。

　　苏枋简直听不下去了，忍无可忍地说：“你找个防水的袋子保存就是了。”

　　“这样也行吗？”林砚还在看那三张符纸，苏枋却对摸骨术产生了浓厚兴趣。清云子似乎也很喜欢这个天赋极高的后辈，并没有因为他非茅山弟子就藏私，两人交谈甚欢。林砚可听不懂那些道术名词，不一会儿就倍感无聊，加上心里惦念他那个杂货店一天百来十块的利润，拉着胡浩然就告辞了。

　　到二楼经过果果家门口时，小燕似乎算准了他们这会儿走，提着两个鼓鼓囊囊的垃圾袋正大光明地跟着他们一块儿下楼了。

　　“老板，我明天去你那儿报到。”小燕一边语气稀松平常地和林砚说话，一边把垃圾袋扔在楼下的大垃圾箱里。

　　“哦，好。”林砚干巴巴地回她。其实他还没有完全接受自己三言两语就给杂货店招了个狐狸精店员的现实。

　　小燕甜甜一笑：“那，老板再见。”

　　林砚点点头：“好，再见。”然后赶紧快步朝前走。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今天他受到的冲击太大，暂时不打算多搭理这个胡浩然口中的“美兽妖”。

　　落后一步的胡浩然在经过小燕身边时，脚步一顿：“别让我再发现你想对砚子做什么。”他面无表情，看都不看她一眼。

　　小燕心中一跳，面上不显，对着他的背影问：“那张钱是你烧的？”其实心里已经肯定了。她有些心惊，因为自始至终，她的注意力一直放在苏枋身上，并没有注意到胡浩然，没想到他也深藏不露。

　　胡浩然不理她，几步追上林砚一起离开了。

　　小燕转身上楼，脸上却露出一抹颇具深意的笑容。

　　这茹城果然有意思，怪不得长老会特地派人来，这以后的日子，估计会很热闹吧。

　　小孩子的哭声忽然响了起来，隔着防盗门传到楼道中。看来是果果又一次惊醒了。

　　小燕叹了口气，加快了脚步，回去得跟芳姨辞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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