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 14 章
沈老师刚坐下准备跟方胜春唏嘘往事,杨俊也来拜年了。祝冰清拉着杨俊的手“杨俊啊,学飞的事情多亏了你,他这个脚伤要是耽误了,那可是一辈子的事儿。”杨俊笑的很腼腆,“祝老师,您还跟我说这个干什么啊。”说着把两大袋子吃的送到厨房,“我妈妈自己做的香肠和腌肉,让我带给您和方老师尝尝。”接着在客厅里又向方胜春和沈老师问了好,跟沈老师聊了两句票房里的事情。方胜春说:“小兵他们在卧室聊天呢,找他们玩去吧。”杨俊进了卧室,雨梨正在跟小兵八卦沈老师的旧事。小兵说:“嗐,这都是上两辈的事儿了,甭问,有些事儿不知道的好。”学飞说:“师哥,你跟雨梨说说,不然她什么都不知道,说话得罪了谁倒不好了。我瞅着,沈老师要是听说雨梨打美国回来的,有点聊呢。”他们兄弟俩越是这样说,雨梨越想知道。杨俊在一旁凑趣儿,“嗐,有什么大不了的,说就说了呗。不过,这事儿说起来,还真跟电影里演的似的。”
时光倒转至1946年,彼时方胜春还在科班里学戏。科班的师父们总是念念不忘常提起他们的师兄沈竹。沈竹师兄方胜春也见过,嗓子又好,扮相又漂亮,一直是师父们最得意的弟子。他离开科班两年后就唱红了,还时常提携师弟们。常常是科班里的小孩子演完下午场,他会接着演晚场,来的时候总带些落花生炒栗子什么的分给小孩子。
有一天方胜春他们刚演了闹天宫,晚上沈竹接演《打金砖》几个小子围着师父求情,想跟着看戏。赶上当天下午的戏上座儿不错,师父心情好就答应了。
”金乌坠,玉兔升“唱的满宫满调,第二场再上,就好像嗓子被什么堵住了似的。好在后面都是身上的活儿,走吊毛、摔僵尸都干净利索,台底下自然是炸了窝的叫好声。花篮也流水般地往后台抬。散了戏,北平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少奶奶一个个地都不肯走,要往后台道乏去。管事儿的一个也拦不住,干脆在门口支个桌子写礼单。谁家留了钞票,谁家给了金戒指,反正这些人情,角儿都得还。沈竹哑着嗓子应酬着这些人,好容易应付完,端起水壶,咕嘟咕嘟地喝了一大壶水才开始卸妆,休息。
第二天还有戏,但沈竹没来,回了戏。后来,这一期的戏都回了。再后来,方胜春听师父叹气”沈竹的嗓子毁了。”唱戏的毁了嗓子就是毁了饭碗,丢了饭碗的沈竹只能回科班来教戏。他心情不好,还吸上了大烟。一个绝代芳华的名伶,几个月就败光了家底儿,面黄肌瘦像个幽灵一般。科班儿里教习挣的三瓜俩枣儿哪够抽这个,况且班主也不敢留这样的抽大烟的教习,看在往日的情面上给了他一些钱,让他走了。
小孩子们终究对这个昔日的红角儿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很感兴趣,总想一探究竟。师父们提起这件事却讳莫如深,也不许人议论。有一回方胜春的师父听见几个小子凑在一堆儿咬耳朵说有人在八大胡同看见了沈竹,大为光火。结果全戏班儿孩子都跪在院子里挨个趴在凳子上打了十个刀坯子。自从被打了通堂,从此以后再没人敢提起这个名字。
1949年解放以后,国营剧团成立,沈竹却再次出现在人们的视线里,他结了婚,戒了大烟。走进剧团领导办公室的时候,没带着厚底儿,而是拎着两把胡琴。他留在了剧团,新的职务按照当时最流行的说法是“演奏员”
传言向水波一样扩散开来,版本不一,但都有鼻子有眼,能坐实的事情是,当年一个嫉妒他的同行,说起来也是同门的师兄,在他饮场的水里下了药,让他哑了嗓子。一个八大胡同里的窑姐儿给了他钱,帮他戒了烟。解放后取缔妓院,他把这窑姐儿娶回了家。人们说起这个事儿常常摇头“年轻唱红的孩子,哪知道这行儿里的深浅。饮场的水壶哪能交给别人管呢!”
雨梨听了这个故事,瞪大了眼睛,“沈老师是沈竹先生的儿子?那他妈妈是?”小兵忙把手放在嘴巴前面比划“嘘,你小点声,外头听见了。沈老师是养子,说沈老先生家里那位生不了孩子。”雨梨压低了声音说“哎呀,真的能演一部电影啦。”小兵刮着她的鼻子“以后我演出你都跟着啊,我的水杯你给拿着,不能让人害了我。”杨俊嘲笑他“你一个唱武生的,有没有嗓子能怎么样啊?”雨梨悄悄问杨俊“那谁给你拿水杯啊?”杨俊笑的前仰后合“我一个票友,谁来害我呀,又不指着这个吃饭。就算是现在的演员,大家都挣工资,好了坏了能怎样?你别信小兵的。”小兵瞪着眼“不行,你就得给我拿着。当年梅先生都是太太管着饮场的水壶呢。”雨梨啐他一口“你先唱成了梅先生再说!”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