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美人

　　虞美人
　　百花皆羡伊抚蕉，唯蕉忧其愁．灯火却阑珊，孤中无尘，黯淡亦伤神． 等待千载终负意，誓娇永无弃．莫道徒其言，执汝相携，独娇情真切．

　　一、乱世中造就枭雄
　　头戴凤冠，身披霞衣，末了，虞凤亲手为自己的姐姐盖上大红盖头．
　　好了，新娘子，该上轿了．喜娘推门而入，满脸堆笑．如此，虞凰便由喜娘和虞凤搀扶着，踏出了国舅府．
　　新郎倌端坐于高头大马上，器宇轩昂，已在门外等候多时．忽见虞凤搀着自己的新娘踏出门槛，一向镇定自若的他，深不见底的双眸中也闪过一丝孩子般的惶恐．
　　虞凤向他微笑，将新娘子扶上轿子，转身回府．
　　门外，喜乐声逐渐消失，虞凤扑倒在榻上，失声痛哭．
　　玄苍，你可记得你的承诺？
　　曾何几时，玄苍紧拥着心爱的人儿，道，凤儿，待我凯旋而归，定会娶你为妻，等我．不待虞凤告别，他便扬鞭策马而去……
　　是，玄苍胜了，漂亮的胜了，还被皇上封为骁骑将军，官居四品．她本满心欢喜地等他下朝来找她，哪知天偏不如人愿，玄苍未来，父亲却欢喜地带来消息，皇上赐婚了．
　　玄苍，虞凰．
　　凤妹，你喜欢玄苍么？虞凰在大婚前一晚问虞凤．
　　虞凤不解．姐姐为何这样问？
　　其实，我自小便喜欢玄苍．虞凰仿若一个害羞的姑娘．
　　虞凤微笑．姐姐，你就放心地，嫁去罢．
　　目送着欣喜的虞凰回房，虞凤的泪水终于滑落．姐姐，若我真是喜欢又有何用呢？
　　两个拥有惊人相似美貌的女子，却有着截然不同的心性．虞凰善辞，虞凤寡言．虞凰好玩，虞凤爱静．虞凰的院里满是大朵的牡丹，虞凤的小院里则种满娇艳欲滴的美人蕉．
　　当朝皇帝的宠妃，虞妃，却偏爱虞凰，说她的一张小嘴儿好似抹了蜜一般甜，可她对虞凤却甚少理睬．
　　皇上给玄苍和虞凰赐婚，兴许就是虞妃见自己的侄女儿动了芳心罢．

　　将军府，婚宴．
　　皇上领着虞妃亲自参加将军的婚宴，让玄苍在众臣心中的地位又高了几分.宾客满堂，君臣同乐．骁骑将军的脸上却隐见愁容．
　　将军，该揭盖头了．丫鬟捧来喜杆，恭敬道．玄苍接过喜杆，挥手打发丫鬟下去．
　　鲜红的喜烛已熔了一多半，玄苍仍未挑开盖头．他惟恐挑开盖头后，虞凤的泪水会像着喜烛的蜡般，流尽．
　　玄苍，为何还不揭盖头？虞凰终于忍不住，问．
　　无人答话．
　　她掀开盖头，却看见玄苍背对着她，透过窗望着天上的明月，手中握着一杯酒，沉默．
　　玄苍……她试着唤他．
　　夫人，请叫我将军．玄苍仍未回头．
　　虞凰没有反驳，轻声道，将军，夜深了，该歇息了．
　　仰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玄苍抬脚向门外走，夫人，你先睡下吧，我还有公事要办．
　　你真的是不喜欢我么？…是的罢．
　　玄苍停住，不语．
　　虞凰微笑，公事要紧，你去罢，别太晚，明早，要回国舅府省亲呢．
　　神情一恍，虞凰未见，玄苍眼中迷离，像是半大的孩子在林子里迷了道路一般，终踏出了门，走远了．
　　就算你再喜欢凤妹也没用了，玄苍．虞凰抿嘴轻笑．
　　玄苍并没有去书房，而是站在别院中．月华倾泻而下，洒落在已枯萎的美人蕉上．他看也不看那些开得正盛的牡丹，只是俯下身子抚摸那些被连根拔掉的美人蕉．
　　国舅和虞妃太过分了，连这些花儿也不放过．玄苍的眼中满是怜惜．

　　虞凤身着单衣立在别院中，晚风拂过，她微微打了个寒颤．暮春的深夜，还是有些凉的．
　　她仰望月空，闭上双眸，眼睑微颤．
　　玄苍，天冷，当心着凉啊．

　　国舅府．
　　虞远青见到自己出嫁的女儿回门，端的是高兴．
　　爹，凤妹人呢？
　　昨夜起了风，她有些着凉，在房里躺着呢．
　　那我去瞧瞧她．虞凰起身，将军，你也来看看凤妹罢．
　　两人推门而入．凤妹？我同将军来看你了．
　　虞凤心中一惊，但未答话．玄苍…携姐姐回门了么？
　　算了夫人，别叫了，她睡着了罢．玄苍拦住虞凰．她望了一眼，那我去陪爹聊天，待会儿凤妹醒了，请将军差人告诉我一声．
　　待虞凰走远，玄苍关上房门，却听身后传来虞凤略微嘶哑的声音，真是相敬如宾的夫妻呵．玄苍转身，见虞凤正环抱着双膝坐在榻上，一夜未见，竟变得如此憔悴．
　　凤儿……玄苍走到床边，轻轻握住那双冰凉凉的柔荑，他记得，这曾经是最温暖的一双手．
　　虞凤抽回双手，请将军自重．
　　我知道是我负你，今日来，就是任你打骂．
　　任我打骂？我有资格么？虞凤有些哽咽道．
　　玄苍眼角泛红，看着别过头去擦泪的虞凤，抬手往自己脸上抽去．虞凤却抢先一步拉住他的手．
　　不要，玄苍!
　　玄苍顺势将她拥入怀中．她泪流，声颤，玄苍，你可知道，你两次都策马奔去，从未回头望我一眼．你可知道，你是多么绝情．你可知道，昨日姐姐出嫁于你，我又是怎样地流尽泪水……
　　凤儿，等我!玄苍轻抚她被泪水浸湿的脸，我玄苍答应凤儿的事，绝不反悔．总有一日，我会风风光光地迎你进门!
　　面对自己心爱的男子，虞凤点头．

　　马车上．
　　将军，方才……凤妹醒了罢……
　　玄苍点头，沉默．
　　夫人，下月，皇上将使我出征．良久，他才说话．
　　虞凰大讶．你我刚成婚，皇上便要你离开了么？
　　匈奴单于集结势力，大举侵犯边城，非我去不可．
　　那…万事当心．

　　一月后，骁骑将军率大军北上出征．
　　五月后，传来捷报，我军大获全胜，已收复所有失地，不日将班师回朝．
　　继而又传来急报，骁骑将军率十几轻骑追敌之时，遇埋伏，虽歼灭敌军，但骁骑将军负伤，恐将拖延几日回朝．

　　二、温柔乡海誓山盟
　　匈奴残余部队仍不断偷袭我方，骁骑将军又身负重伤．若是…若是真出了事，凰儿可该如何是好啊!
　　国舅夫人担心自己的女儿，向虞国舅抱怨着．
　　你莫要瞎讲，凰儿的夫君是这么容易对付的么？但是，玄苍的伤势，听说真的怪严重的……
　　躲在屏风后的虞凤，神色恍惚，跌跌撞撞地跑进房间．
　　她闭上双眼，玄苍却满身是血地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玄苍，你可还好？
　　虞凤抹干泪水，坐起身来，眼中闪着毅然决然的光．
　　翌日，丫鬟发现虞凤离家出走，立马向国舅通报．二老面面相觑，虞府二小姐不告而别……

　　经过一月多的跋涉，虞凤终于来到了玉门关．可她却发现，她没有通商令，更没有虎符!
　　姑娘，想出关么？
　　虞凤转身，一花甲老人正慈祥站在她身后．
　　是担心自己的相公吧？这一仗，似乎打的很辛苦啊!老人自顾自地说．
　　老人家，难道您的儿子也在军中？
　　老人摇头．我只是要出关的商人，手中有通商令，一路上也收留了不少要去军中寻夫的姑娘．你，可要跟来？

　　多谢老人家了，将我送到此处就够了．
　　老人见虞凤手指的方向，微笑道，原来凤姑娘的相公是骁骑将军的亲卫兵啊，真是好福气哟!那你一路当心呵．
　　虞凤腼腆一笑，道声谢，转身向大漠深处走去．
　　艳阳高照，茫茫大漠似乎无边无尽．虞凤带的干粮和水已经殆尽，娇弱的她也逐渐体力不支．
　　她神色恍惚地在大漠中茫然地乱走，已辨不清方向了．朦胧中，她似乎看见了不远处的绿洲，而绿洲附近却是……营地!
　　终于，她倒下，干裂的嘴唇微张----
　　那是，海市蜃楼么？

　　将军，营地不远处发现一人倒在沙漠中．
　　是敌人么？
　　不，是一名女子．
　　将她救醒，就送她走吧．受伤的玄苍面朝地图，向那人挥挥手．
　　将军，那女子清醒过一次，将此耳坠交给末将，说营地中有人会认得她．斥候双手呈上那粒耳坠．
　　玄苍微转身瞟了一眼，却再也挪不开视线了．
　　那耳坠，似一株美人蕉绽放，花蕊处镶了一粒红宝石．
　　那耳坠，分明是他亲手送给她的!
　　丝毫不顾及身上的伤痛，接过耳坠，那女子现在何处？快，带我去!

　　看着她虚弱苍白的脸，玄苍深深地自责．她为自己付出了如此之多，可自己却还狠心地负她．
　　玄苍呵，玄苍，你真是可恨!
　　忽的，一只冰冷的手抚上他已布满伤痕的脸，他见她正惊喜着，眼中盛满浓浓的柔情．
　　我在做梦么？玄苍…玄苍，真的是你么？
　　是，凤儿，我在你身边．
　　虞凤呆望着他，又扑在他的怀中，啜泣．
　　不要赶我走，玄苍，不要赶我走，让我留下来好么？
　　玄苍满是疼惜地拥着她，柔声道，不会了，我再也不会扔下你一个人了，永远不会．
　　真的么？可是，爹、娘还有姐姐知道了定会生我的气．虞凤在他怀中仰起挂满泪珠的脸庞，担心地问．
　　别担心，一切有我．
　　玄苍俯下身吻住她干裂的唇．
　　我们对天起誓，生死相伴，不离不弃．

　　一月后，边关捷报，骁骑将军将匈奴驱逐到大漠以北，正在班师回朝的路上．
　　全长安一片欢腾，虞凰的脸上却一片阴沉．她听说虞凤不辞而别，认定虞凤是去寻玄苍了．一想到虞凤正偎在自己相公的怀中，虞凰咬牙切齿．

　　朕的骁骑将军，不，应该是一品大将军了，果真不同凡响！年近五十的皇帝端坐于龙椅之上，满面笑容．虞妃华装丽服坐在他身边，笑得异常妩媚．
　　皇上谬赞．玄苍微笑．
　　当朝天子尚武，尤其喜爱文武双全的玄苍，他大笑，朕这宫中金银财宝，玉器字画任你挑选，无论你要什么，朕都满足你!
　　谢皇上．微臣不奢求金银，只想要一个人．
　　谁？
　　虞国舅之女，虞凤．

　　皓月当空，寒风瑟瑟，烛光在风中，摇曳．
　　虞凰面朝铜镜，双眸中满是凄凉．
　　不知已有多久，玄苍再未踏进这间屋子．
　　明明两人的面容是如此的相似，为何他却从未正眼瞧过她，她恨!
　　向来爱笑的虞凰，脑海里已被阴险与恶毒充斥．

　　凤妹，还记得此处么？
　　记得，这是我们儿时常来玩儿的山罢．可是姐姐，为何带我来？虞凤一早便被虞凰叫来，好不疑惑．
　　虞凰笑，还有玄苍呢．
　　是啊，他还给我们摘果子吃，可我俩却也顽皮地爬上树，还摔了呢．虞凤忆起儿时的事，不禁莞尔．
　　可玄苍却是将你背回家的罢．
　　笑容在虞凤的脸上凝固．
　　为何不笑了？玄苍不就爱你的笑么？你瞧瞧，姐姐这笑，玄苍会喜欢么？
　　虞凰忽地甩起了水袖，转起了圈儿．她笑了，明朗的笑声回荡在山涧，那么妩媚，却如此凄清，如此悲凉．
　　眼见她要转到悬崖边，虞凤忙跑去扶稳她．
　　姐姐，当心!
　　虞凰稳下身子，眼中充斥着浓郁恨意．
　　全都是你，一切都是你，玄苍明明已娶了我，你却又搅进来．为什么我们两张一样的脸，他却只爱你一个!我恨!
　　看着虞凰开始狰狞的面容，虞凤惊恐地后退，却蓦地发现身后是万丈深渊．
　　姐姐，爱一个人是强求不得的，爹娘还有姑姑都爱你啊!
　　我不稀罕!我只要玄苍．虞凰软声道，好凤妹，求你，求你将玄苍还给我好么？
　　好，你将凤儿放开，我就答应你．玄苍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真的么？真的么，玄苍？虞凰回头，却见她爹娘、姑姑都在．
　　玄苍点头．
　　凰儿啊，大将军已经答应了，你就赶紧过来吧．虞远青担心自己女儿的安危，忙劝道．
　　欣喜的虞凰却又蓦地想起什么，转头冷冷地对虞凤说，凤妹，玄苍答应了呢，所以----
　　你也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
　　双手轻轻一推，虞凤如一株凋谢的美人蕉，向深渊坠落．
　　凤儿----
　　玄苍不顾一切，紧随虞凤跃下，却不料，将想拉住他的虞凰也一并带了下去……

　　三、多少载宦海沉浮
　　又是春．
　　虞凤茫然地看着满院唯一的牡丹，无神．
　　凤儿来，看我画的如何？
　　玄苍捧着一幅画招呼着虞凤．
　　画中女子衣着华丽，美艳无比，身旁满是开得正盛的美人蕉．女子带着温柔的笑，轻抚那最美的一株．
　　未等虞凤答话，玄苍开口道，可惜了，女子虽美，却略带忧愁，凤儿，那是为何？你还在为虞凰的死自责么？
　　应该拉住她的，我应该能够拉住她的．虞凤低声啜泣．
　　玄苍将她拉入怀中，不怨你，若你拉住了她，树枝一断，我们都活不成，况且那时…凤儿？凤儿你怎么了？来人啊…
　　大夫为虞凤诊罢脉，向焦虑的玄苍作一揖，恭喜大将军，贺喜大将军，夫人有喜了，已三月余．

　　虞凤睁开双眼，夜已深了，玄苍正握着她的手，睡熟．
　　她想坐起身来，却惊动了玄苍．
　　凤儿，醒了么？我叫人给你热参汤，补身子的．
　　虞凤微笑，我身子不弱，别热了．
　　玄苍轻覆住她的小腹，笑，你若不补，也要为孩子着想呵．
　　霎时间，千万种表情在虞凤的脸庞上交错．
　　以后，就算是为了孩子，也要爱惜自己，知道么？玄苍将欣喜的虞凤抱了个满怀，柔声道．
　　凤儿，看那儿．
　　虞凤抬头，那幅已经被玄苍命名为美人抚蕉图的金帛画挂在墙上，另有玄苍提的一阕词----
　　百花皆羡伊抚蕉，唯蕉忧其愁．灯火却阑珊，孤中无尘，黯淡亦伤神． 等待千载终负意，誓娇永无弃．莫道徒其言，执汝相携，独娇情真切．
　　他轻拥着她，轻声道----
　　我们对天起誓，生死相伴，不离不弃．

　　夫人，参汤温好了．
　　虞凤接过碗，问，这些日子，府上还是经常有客么？
　　是,虞妃娘娘叫您再安心养几日．
　　知道了，你下去吧．
　　住进这虞慧宫已好些时日了，最近边城战乱不断，将军府总有许多人来与玄苍商谈战事．为了让虞凤安心养胎，虞妃便将虞凤接进宫住几日．
　　玄苍忙于公事，已有好几日未进宫了．
　　想到这里，虞凤不禁轻叹一声，将参汤送往唇边．
　　凤儿，别喝!
　　手颤，汤碗摔碎在地．望着汤碗，匆匆赶来的虞妃松了口气．
　　姑姑，这是为何？
　　随行而来的大夫忙拾起碎片嗅嗅，娘娘所料不错，这汤中的确有，堕胎药．
　　虞妃挥手打发下人下去，轻叹，凤儿，你可知道这人参是谁送来的？…是，你爹．
　　爹…他仍恨我么？
　　握住虞凤的手，虞妃轻声道，别太内疚凤儿，是凰儿她有错在先．
　　自虞凰死后，虞妃也似乎认识到了另一个侄女的好．
　　怔怔地望着满地的碎片，虞凤不语．
　　对了，凤儿，大军明日出征．兵分两路，一路是大将军带的，另一路，是你爹．

　　转瞬间，大军出征已有五月余，与单于的决战即将展开．
　　国舅爷，单于大帐后方又冲出一支骑兵部队，大将军所带兵阵亦被冲散，将军请求援助．
　　虞远青微点头，手一扬，那本就负伤的士卒被万箭穿心．
　　罗嗦．
　　许久，虞远青才开口．
　　去吧，把剩下的收拾了．
　　火光升天，惨叫连连．

　　终于，战争结束了，大将军的部队几乎全军覆没，国舅军却未动元气．单于率所剩无几的人趁乱逃去．
　　虞国舅，为何不援助？
　　主帅营帐内，身负重伤的玄苍质问虞远青．
　　哼，大将军么？你也有今日？虞远青冷笑．
　　玄苍脸色一沉，虞国舅，你究竟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只是让你还有虞凤…死!
　　你说什么？我的孩儿已出世，凤儿她定是带着孩子等我回家．你…你对她们做了什么？
　　玄苍呵，你有所不知，在你我出征前晚，我已暗中命人让虞凤服下堕胎药，恐怕现在你的妻儿已双双不在人世了．
　　凤儿…她是你女儿啊!你怎会如此狠心!玄苍额头青筋暴出，愤怒至极．
　　女儿？她何曾顾及过凰儿？那可是她亲姐，也是我的女儿啊!虞远青道，你莫担心，马上，你就会去与你妻儿团聚了．
　　说罢，他命人将玄苍连夜抬出军营．
　　杀了他，让草原的狼也尝尝我朝大将军的滋味．
　　第二日，朝廷接报，匈奴溃不成军，但大将军不幸牺牲!

　　夫人，夫人!刚刚朝廷接到边关来报了!
　　正哄着儿子的虞凤微笑道，将军快回了罢？
　　丫鬟看着一脸欣然的夫人，想到这个残忍的消息，她亦于心不忍．
　　你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么？
　　夫人…将军他…他葬身草原了……
　　虞凤的微笑霎时凝固，双手颤抖，孩子都抱不稳了，玄苍他…死了？
　　丫鬟忙接过孩子，又搀住虞凤，她咬咬牙，泪水滑下----
　　是的，夫人，将军他，死了……

　　四、一世情吾心依旧
　　国舅，这次大规模击溃匈奴，功居首位，赏．
　　谢皇上．只可惜…大将军他…唉!虞远青作挥泪状，叹道．
　　未见，天子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你可将大将军的尸首带回？万不可将其深埋异乡啊!
　　虞远青招人奉上一罐骨灰，回皇上，大将军已面目全非，臣已将其火化．
　　虞国舅，那确实是本将军的骨灰么？
　　当然，还是我亲手…玄苍!虞远青转身看见生龙活虎的玄苍，吓得将手中的骨灰罐摔落在地．
　　玄苍，你不是已…
　　已被你所杀，并抛尸草原，是么？哼，多亏皇上和娘娘英明，将亲信安插在你身边，只怨你，当时未亲手杀了我!
　　虞远青，你还有何话可说!皇上震怒，你竟向自己亲生闺女碗中下药，还欲残害我朝大将军．你，还为虞凰所恨么？
　　不错，我的确恨，恨我的凰儿为他们所害啊!虞远青老泪纵横，任侍卫将他押下．
　　皇上，皇上不好了，虞妃忽然闯入，哭道，凤儿，凤儿她不见了!
　　玄苍大惊!

　　姑娘，你醒了么？
　　虞凤睁眼，轻声道，老人家，是您救了我么？
　　老人点头．上次出玉门关，可见到了你相公？
　　又念起玄苍，虞凤双眸中又噙满了泪水，他，他死了…对了，我的孩子呢？
　　来，在这儿呢，看看，好着呢．
　　看着悲伤的虞凤，老人忙抱来孩子．
　　凤姑娘，你莫要寻死了，你舍得孩子么？
　　呆楞的虞凤忽然间醒悟，是呵，孩子该何去何从？
　　蓦地，孩子笑了，粉嫩的小手轻轻抚摸着娘亲带泪的脸，好似安慰一般，咧开嘴巴笑了．
　　虞凤的唇边也浮起醉心的笑----
　　玄苍，原谅我不能与你生死与共，孩子需要我．

　　双手捧着那幅金帛画，画上的女子抚着娇艳的美人蕉，温柔地笑着．
　　玄苍抽出佩剑，缓缓搁在颈边．
　　你真要这么做么？
　　天子威严的声音从房门外传来，他立在那儿，不怒自威．
　　玄苍向他单膝跪地，不语．
　　朕听说你寻了她好几月，回来后就谁也不见呆在房中，是么？
　　回皇上……是．
　　难道你死了她就能回来么？
　　臣曾与凤儿对天盟誓，生死相伴，不离不弃．
　　朕真恨，恨朕的大将军是如此的不争啊!难道天下百姓在他心中就比不过一个女子么？你可知道，我朝百姓不可失去他们所景仰的大将军啊!
　　皇上,臣…玄苍亦无话可说．
　　是，他玄苍不仅是虞凤的相公，更是以天下为己任的大将军，是天子打击敌人的大将军，他是保护黎民百姓的大将军!
　　玄苍站起身来，唇边浮起久违的笑----
　　凤儿，原谅我不能与你不离不弃，天下百姓需要我．

　　三年后．
　　凤姑娘，今日我们又打了胜仗，大军已经回朝了呢．
　　虞凤笑笑，王伯，您这些可别告诉毓儿，要不他又得缠着您讲战场上的故事了．
　　王伯点头，道，不过我还真想让毓儿长大成为我们第二个大将军啊!我看，他倒是个好苗子…凤姑娘，凤姑娘？
　　大将军？王伯您刚才说的是哪个大将军？
　　当然是老百姓所景仰的那个大将军，听说，三年前还差点丧命草原……
　　玄苍，真的是你么？

　　刚从皇宫受赏回府的玄苍立在门前，叹，终于，战争终于要结束了罢．
　　忽地，有人轻扯他腰间的剑，他低头，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
　　这剑真好看，能给我看看么？
　　原来，不知是哪家的顽童．
　　看着顽童天真的眸子，玄苍隐隐地忧伤，若是凤儿还在，按日子算，我们的孩子也有这么大了罢．
　　玄苍抱起他，笑问，你为什么喜欢剑啊？
　　我想像你一样去杀敌人．
　　那你怎么知道我杀了敌人的？
　　娘告诉我的．
　　你娘是谁呢？
　　顽童伸手遥指内堂，我娘跟那画上的人可像了呢．
　　玄苍微愕地看着他，正欲开口----
　　毓儿，快到娘这儿来．
　　放下手中的孩子，玄苍抬头，一女子正站在不远处，向他温柔的笑着，耳坠如一株娇艳的美人蕉，花蕊的红宝石在阳光下闪烁着，熠熠生辉．
　　街上人来人往，听不见她在说些什么，他淡淡笑开，因为他分明看见她红唇微张----
　　对天起誓，生死相伴，不离不弃．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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