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当时明月

作者:怀风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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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弟师弟我把你的魂儿带来了


      师兄又问:“我走的时候,风师弟不还在的么?”

      皇影愣愣瞧他,良久却无话。步惊云踉跄一下,跌跌撞撞向东厢去,仍不见他师弟。师兄摸摸索索往床边坐了,心已凉得死枯。他从兜中摸了爪机来瞧,拼命摁了几个键,可忙音之后,那头留与他的,也不过一句无人接听。

      步惊云哑了,垂头仍去拨爪机,瞧上边末的一条书信——云师兄,我饿了。他当时何等懵懂,不晓得这寥寥几字,是他师弟在病榻上挣扎半晌,与他话一番决别来了。师兄半时有笑,可凄怆至极,不如哭好。

      是他荒唐。他山迢水远去找甚三千年的畴昔,却将他师弟生生错过了。案上他拾老的杏子,抿尽的茶盏,聂风共他作别时,潦草拣乱的衣橱,仓惶行过的山径,和途边那一梢儿印履的青苔,都还在的。不在的是他师弟。

      他师弟死了。

      不晓得他当日在明堂之外摄下的临头雪风,叫他师弟笑了没笑,欢不欢喜。步惊云握了爪机,乱乱匝匝念了七八。他千遍百遍的去瞧聂风与他的音信,恨不得把一辈子都葬在里边。

      半晌外边有人推扉入屋。师兄一时竟有妄念,以为师弟转归,欢喜起来:“风——”

      可来人是无名。师父立那恻恻望他:“云儿。”

      步惊云抿唇无话。两人厢中枯坐半晌。师兄才提一句:“师父。”

      无名望他,见他素鬓如枯,容色如朽,颓丧已极。大抵此番生死相别,竟把他的一世性命也剐去,共聂风投往泉下一并埋尽了。师父一时恍惚,只觉他仍是当年不足岁的小公子,戳中华阁里头,高不及案,提了木剑,叫他师弟扰过心念,十分懵懂,委委屈屈罢了诗书,立那言语。

      无名心下大涩:“云儿,你听师父说。”

      师兄怔怔来看师父。无名拧眉:“风儿走得太促,来不及救。邪王将他敛去,不知何往。但我依稀觉得,此事仍有一分半寸的转机。”

      步惊云一愣,心下念及了甚,蓦地往死枯之中燎一寸火来。无名仍瞧他:“风儿殁身不过半日,依泉乡历捡算,也只百天之期。倘他三魂不散,未入轮台,或许还可讨个回圜。”

      无名一默良久:“上次风儿秦亭遇祸,魂魄为人所拘,也是你下泉台携他抵返。纵然今番他病笃早逝,生死命数如此,但——”

      师兄一下蹿将起来,潦草揽定绝世:“师父,风师弟他因心窍缺损,千年以来,历百载轮回,却世世早逝,岁不满二十,这绝非什么生死命数。我此番去天山一趟,已寻着他的余魄了。”

      完了哒哒哒向外行:“师父,我这便下去找我师弟,一定将他带回来。”

      无名见他去得雨疏风骤,幸甚眉上一番死枯凄迟已稍得消减,也不拦他,只忙忙来嘱:“千万对笑老先生客气些。”

      步惊云垂了眉:“好。”

      他一字承下,论得平常,却叫师父怔了。他的鬓犹是素的,衣也潦草,可早把此心归在了天地不仁里。他一拽剑,话是没有的,但眉上料峭难有俦匹,竟也由不得旁人再言语。恍惚之间,他已不是无名曾见过的步惊云。

      师兄没省得他师父思忖什么,只仓惶向井边一掠,投了铅人,咚地往里头栽去。

      将晚更鼓罄了头响。笑三笑莳罢了桃儿杏儿,才拈了烟,卧椅子上啜半袋。近时泉乡晋宁。他日子过得十分闲。辖下鬼差各依所执,勠力同心,他欢喜得紧。他正戳桥上舒坦,却见城南有三两牛头奔将过来。

      笑先生一愣。打头的已跌跌撞撞往他边上一立,拱了手:“笑,笑,笑先生,来了,他来了!”

      笑三笑没懂:“谁?”

      牛头唉一下:“不就是那个,那个步,步门主!”

      笑三笑一时慌得从椅子上歪下来。牛头忙来扶他。先生扶额:“步,步门主来了也没用啊!他师弟都——”

      他话没毕,一人已掠在他后头,铿锵凿了六字来:“我师弟怎!么!了!”

      笑三笑一愣,转头望他,也觑见他刃上衣后一途的霜,伤得连城南火烛都歇了。已晓得他今时不同往日。先生容色一下素了。泉乡经奈何之祸,对这般行风行雪的事儿已格外悌惕,生怕再有甚砥砺。果然川下途上一干子新魂旧魄,叫师兄一袖子煞迫得嚎泣,乱得暮里群鸡一样,有十分的仓惶,全泱泱簇在桥下,巴巴将他望着。

      笑先生忙忙与师兄拱手:“步,步门主,你将剑收一收可好,我,我这泉乡全是些小鬼新魂,实在经不住你来回折腾。”

      步惊云袖了手来:“笑先生。”

      笑三笑见他敛了绝世,眉上稍敞:“步门主。”

      师兄歪头瞧他:“我风师弟呢?”

      先生一叹:“聂小公子心窍不稳,我怕他再有闪失。已于百日之前,叫人引他往轮台转生了。”

      步惊云伤得一跌,垂了眉。他一途仓惶赶至泉乡。城下牛头拦他,他也不吭不响,只避一下,向城南来。他心上总还揣着一分天荒地老的痴妄,盼他师弟仍候着他,待着他,哪也不去的,坐那等着他。

      可他还是迟了。

      师兄心下蓦地叫甚噬破了,连才灼起的那一寸火,都重归在它的死枯里了。笑三笑从旁见着,也实在恻然,又叹:“步城主,不如我替你看看,你师弟转生向何处去了?”

      步惊云没话。笑三笑遣人取来金箧玉策,依了生辰一翻,把上头两行书看过,却十足怔了:“咦?!”

      步惊云愣愣看他。

      先生哑了良久,半哭半笑,欲颦还敛一摊手,将文卷递与师兄来看:“聂小公子没去投胎。他此时仍在泉乡,便宿在阴城西街三岔巷里。”

      师弟半时不肯信,一抖。他一双翻云覆雨手,本是在中州执剑,鬼道掌印的,此时竟连书卷也把捏不定了。他立那良久,摸摸索索扯火去看。灯烛灼伤了他的袍袖,他也不觉,只怔怔瞧了其中几字。笑三笑一旁大是欢喜,拂了掌来:“这便好了!这便好了!步门主,你此番从天山转归,想必已把聂小公子的残魄余魂给找着了。你我现下就去寻他,与他囫囵全了心窍,了结这一场牵扯了三千年的公案!”

      城头鼓罄二响之时,神医与一上火咽哑的新鬼递过药,收摊敛了铺,把账本儿拾拣罢了,行在堂外。却见一青笠白蓑的先生,正坐廊下垂竿。神医瞅他一下:“鱼苗子不在缸里睡觉,跑这来干什么?”

      完了一指钩儿:“这地方连个水坑都没有,你钓谁家的鱼?”

      泥菩萨叫他一揶揄,咳了咳,卷了竿来:“我在等你。”

      神医扯袖子:“等我?”

      泥菩萨歪歪斜斜从廊边过来,挑竿子戳他一下:“你想不想救聂风?”

      神医没懂:“什么?”

      泥菩萨一拈指:“救聂风。”

      神医瞧他半天:“你是不是没睡醒。那聂小公子命缺一窍,连他师兄都没法子。我能救他?”

      完了一叹:“我与邪王,与风云都因缘匪浅,我又何尝不想救他?”

      泥菩萨从兜里摸一枚杏儿,啃半口:“步门主譬似聂风的花神。花神不在命树之中,向外头兜兜转转四处云游,草木自然枯朽。”

      神医瞥他:“你能明白说了么,鱼菩萨?!”

      泥菩萨扶额:“从前步门主不在,所以聂风无救。如今步惊云来了,聂风便有了生机了。”

      神医听了一愣:“如何有了生机了?”

      泥菩萨看他:“你随我来就是。这个生机么,多一刻不行,少一刻不成,迟了更不成的。”

      神医见他戳那叨叨话了阴阳,也没他法,只衔他去。那头聂风三人也拾拣罢了,行在门外。将晚戌末亥初,是聂晴投生的时辰。小风兜搭他爹早早起程。只因师弟宿泉乡百日,难免惹了煞来,左右已有衰歇之感。

      聂风这边与宅院一落锁,转头正待去揽聂晴,却蓦地一昏,踉跄半步。易风从旁仓惶扶了他:“聂风!”

      师弟与他来笑:“不知是不是昨夜睡得太迟。”

      易风剐他:“哪里是睡得太迟!是你在此地耽搁太久!聂风,你不能再留。我们这就与小姐姐往去六道轮台,正好也让你赶紧投生,否则你一旦魂散魄丧,我又——”

      邪王一句至此,半晌没了话。聂风望他:“又如何?”

      小风抿唇,低低言语了:“我为你找遍忘川三千里也没怎地。只是泉乡复遭三百年雪霜之祸,笑老头不得愁得再捋下百十根发鬓来。”

      师弟一旁依稀闻得忘川两字,没懂:“忘川怎么了?”

      易风抬手挠他:“不许问。我们马上走。”

      聂风劝他:“小风,也不急的,离戌末仍有三个时辰。现在就去,怕是入不了轮台。”

      小风袖手一哼:“怎么入不了?早三两个时辰又有甚分别。我们去,若那鬼差来拦,就让他来与大邪王言语。”

      话毕拉拉扯扯拽定他爹,并了聂晴草草往城北去。三人离宅半时。步惊云携了笑三笑仓惶赶在院外。师兄一扪锁,拧了眉来:“他们走了。”

      笑三笑愣了,又往袖里摸卷。步惊云戳边上与他折灯。先生把书册翻过几遭,半天一扶额:“糟了。”

      步惊云抿唇:“怎地?”

      先生瞧他:“聂小公子甘冒魂散之险,在泉乡留宿百日,因是见了小晴姑娘,怜她年幼孤身,才来相陪。今夜戌末亥初便为小晴投生之时。倘我所料不错,聂小公子怕已携她向轮台去了。”

      完了仓惶一扯衣:“若叫聂小公子投了六道,入了轮回,那可糟糕得紧了!”

      师兄闻罢,也不言语旁的,只探手搭上笑三笑肩头。先生懵懂了,看他:“步门主?”

      师兄携他一下抢在檐牙之上。交冬的下半昼里,街市之中有灯火成沸。长恨死生,为人愁老,素得似月的,唯是他步惊云。师兄一垂眉,抖落两字:“引路。”

      这厢师兄掠瓦连枝的,仓惶向北奔来。那头师弟已行在墙根下边。长街两边曲弄低巷凿得奇多,可正途只一通衢,堂皇往轮台去。奈何易风几人还没挪在城外,却叫一青笠白箬的打卦先生拦住了。

      聂风扯火望他一下,有了笑来:“先生!”

      易风也怔:“泥菩萨,你怎么在此?”

      泥菩萨呵呵一拱手:“邪王,聂小公子,咦,小晴也在。好巧好巧。”

      后头神医也过来一揖。师弟忙与他招呼过了。易风边上觑他:“泥菩萨,你有甚事?我们急着往轮台去。”

      泥菩萨抿唇一乐:“哎呀,不慌嘛。离戌末亥初还有老久。耽误不了,耽误不了。你我难得逢见,当真有缘,怎好忙忙告辞的。况且聂小公子都在城中留了百日,也不多这一时半会的。来来来,聂小公子,我请你喝茶。”

      完了不顾小风来拦,拽定聂风向街边一茶水铺子下歇了。神医一旁与小晴叫了屉青团果子。小女娃嗜甜,一见欢喜,也端端扯了椅子。易风瞧着,没甚奈何,从旁挨了他爹坐下。

      五人戳案边抿茶,却相顾无话。神医一咳,低低去拽泥菩萨:“鱼苗子,你枯坐着干嘛?”

      泥菩萨挠头,转来一望师弟:“聂小公子,你这许多天来,惦不惦记你师兄啊?”

      聂风愣了。他惦记的,怎么不惦记了。可他已共他师兄言过生死,话过别辞。他心下分明,他此去,千山万水,蓬瀛万里,行得太远,连烟火尘间,并蒂连枝的日子,都再不可牵念了。

      泥菩萨话得不好,叫师弟乱了心绪。易风见了,一搁盏,来剐泥菩萨:“先生没别的言语相嘱么?”

      先生叫他一呛,咳半天:“额,聂小公子,我在泉乡千百年,闻过的事儿也不少的。不如我提一桩来,与小公子解愁?”

      师弟见他大起谈兴,不好拂他,只承下了:“先生请讲。”

      泥菩萨瞧他:“这故事么,聂小公子怕也曾听过的。讲一红衣少年郎往忘川之中捞他爹,足足三百年。”

      聂风一怔:“是,我曾听笑先生说了。”

      先生把杯盏一笼:“此事之中,还有个偏门去处,笑先生他没与你说的。”

      泥菩萨把这话一提,莫论聂风,连邪王也经上心了。小风向案边凑了凑:“什么偏门去处?”

      先生掩唇一笑,抿半盅茶,良久才把后半截抖下来:“那红衣少年郎在泉乡三百年,共江畔的熬汤婆婆得成挚友。他平素从川中上来,闲了无事,也与婆婆话过人间风物。是不是呀,易邪王?”

      易风扭头一咳:“你只管讲你的故事,问我做甚。”

      聂风却抬手:“这个我晓得。笑先生曾略略提过。”

      泥菩萨觑他,又言语了:“那少年郎在生之时,曾共一名剑客千八百般的不合衬,一见着他,眉上啊,枝枝岔岔都挑了怒。奈何这个剑客,与少年郎他爹却十分的恩深义重。唔,或许也不止恩深义重。是以少年郎和婆婆讲人间事,讲他爹,也讲了这位不对付。”

      易风拧眉,不晓得他怎地话起此节,左挠右摸把捏不定,只得听他推将下去。先生一叹:“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熬汤婆婆将这事惦念上了。后三百年,多亏得少年郎一番执拗,才叫泉乡雪霜之祸消弭。一城新鬼旧魄都与他欠下天大恩情。熬汤婆婆想谢少年郎,便赶着趟去找了笑先生,向他讨了往世书来。”

      师弟没懂:“往世书?”

      先生与他来解:“聂小公子入城之时,可曾见着当值鬼差手中的金箧玉策,那个便是往世书了。上头载六道一切过去往来之事,书错一字,敢叫天地也有惊动,委实要紧得很。此物不好无端予人,所以笑三笑问熬汤婆婆,要它何用。熬汤婆婆言语了。”

      泥菩萨话毕,一口一口抿了茶,惹一案的人巴巴望他,盼他赶紧续下去。小晴也听着得趣,忙忙看他:“先生,然后呢?”

      先生又笑:“婆婆说,既然少年郎如此耿耿于怀,她想替他看看,究竟他爹三人有甚因缘,竟纠葛至斯了。笑三笑推拒不得,遣当值牛头过来,与她将往世书展了。可他三人之间牵扯良多,婆婆共牛头看了半个时辰,阅剑客生平,仍没毕了卷。牛头司夜半宿,已倦得很了,戳边上一盹,竟把手中朱笔摁在书上。”

      聂风讶然。易风也愣了:“此后如何?”

      泥菩萨一敛袖:“待婆婆觉察,牛头早把卷上文墨涂过一行了。笑先生从旁正啜烟,转头才瞧见,也仓惶,忙忙来补,奈何书中仍缺省几字,可上下再无留白,实在填不进去了。”

      小风那头正抿茶,闻得此话,一呛,噎着了。聂风忙与他来平心气儿。边上神医却捱不住,去戳泥菩萨:“缺省的是什么字?”

      先生瞧他,一摊手:“缺省四字。相忆相见。这几字叫朱笔一抹,顷刻剑客与少年郎他爹之间,便成了难相忆,不相见。往世书一改,剑客在人间的命途也囫囵向折曲处拐了,如此才有他十年忘情断义。”

      师弟懵懂了:“什么十年忘情断义?”

      泥菩萨又咳:“没什么。只是擅改往世书之事,着实不合天道,更不在泉乡的规矩之中。笑先生一旁慌得不行,可半时却见书了剑客生平的那一卷,竟莫名惹得火起,渐来焚了。”

      聂风一愣:“焚了?”

      先生嗯一下:“不错,焚了。从此那剑客再没甚天命可言。他便是自己的天,得书他自己的命了。”

      师弟坐那思忖半晌,一时惆怅,拧眉来望泥菩萨:“卷宗虽然烧了。可这剑客和少年郎他爹之间的因缘,却成了难相忆,不相见,当真是大大的可惜。”

      泥菩萨却捋了须来:“不可惜,不可惜。聂小公子不晓得,这两位的缘份,在女娲补天之时就已深埋下了的,已往青磐石头上牢牢书定了,是什么也改不的。”

      聂风也欢喜:“那他俩又相见了么?”

      先生转来望他:“他俩相逢相知,却没曾相见。”

      易风听了,眉上罄罄一青。师弟挠头:“相逢相知,又怎地没相见呢?”

      泥菩萨一笑:“这个相见嘛,可有千般解的。见也是见,不见也是见。聂小公子,你逢着一人,却瞧不清他的眉目,那究竟是相见呢,还是不相见呢?”

      师弟叫他深浅一拨,已大悟:“就像我与我师兄,我瞧不清他,但我和他是真的相见了,对不对?”

      先生看他:“不错。聂小公子还想到了什么?”

      易风戳一旁扯袖,怔怔望他爹,看他和笑成歌,半时心下横斜几斛枝枝岔岔,竟不知是何况味。可聂风一抚掌:“果然天下之大,似我与我师兄这般相识不见的人,也还是在的。”

      邪王闻了哑然,以为他爹果然于此节上钝得没开刃。泥菩萨也扶了额来。可师弟仍话一句:“若有缘,我想与他俩见见,也谈我师兄。我初初逢着我师兄,看他无眉无目,鬓边一梢儿雾,全是——”

      但他话没尽,已叫一人仓惶揽怀里去,死死搂了不撒手,也有言语。可他与他之间,故旧因缘,恩深义重也罢,比目连枝,未成白首也罢,单单只这一句三字,在六道十方,九天十地之间,已无旁人可提。

      他低低一唤:“风师弟。”

      聂风懵懂一下,怔怔抬头看他,半晌有笑,当真扶疏缱绻在了骨子里:“云师兄!”

      完了探手与师兄掠了掠鬓:“泉乡真是个好去处。你心下念了什么,便有什么。我心下念着你,你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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