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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我总是反反复复梦到同样的场景,独自一人在长满野草的荒园中兜兜转转,断壁残垣冰冷地蛰伏在草丛中,像等待猎物的巨兽.有低缓沉重的声音软软地敲打耳膜,寒彻心扉的恐惧箍在头顶,所有的抵抗都是徒劳.挣扎着醒过来,额头和鼻翼有细密的汗珠,呼吸急促,四肢冰凉.
刻意让自己失眠,翻出照片一张一张回味,全是笑意盎然的陌生的脸,在寂静的深夜摆出各种姿势,眼神空洞地看着我.
林晓,下午放学后到阶梯教室开会.老肖踱着方步走向讲台时丢出这么一句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句子.目光从教室的各个角落袭来,咄咄逼人.
老师,是开什么会?林晓努力抚平情绪里的小褶子,神色淡定地问.
让你去你就去,去了不就知道了!老肖极不耐烦地回答.
"好像是发放助学金什么的"
"该不是思想动员大会吧"
"听说是上学期的XXX征文赛颁奖"
``````
"上课!"老肖面色严峻地低声吼道.所有声响仓皇而逃.
"起立!"
“老师好”
公式化的礼节估计全校只有身为教务处主任的他还在认真的执行,并且在整齐的问好声中不经意地扯开唇线,稍稍颔首。
推开木门,嘈杂声铺天盖地的汹涌而来,找了个靠边的位置刚坐下,五六个初中生模样的女孩打闹着挤过来。
“姐姐,你能不能往里边挪挪?”
“喔,你们坐里边行么?”林晓有些拘促地站起来,走到过道上。看着她们瘦小的身躯连成模糊却柔和的线条贴着前排的椅背延伸过去,突然无限悲凉地意识到自己已经十八岁了。
十八岁是个怎样的概念呢?
大多数的女生会梳齐整的刘海,别粉色系的发夹。在秋天就早早穿起短靴,配一条窄窄的牛仔裤,修饰出腿部美好的样子。拎一个侧肩包,镜子,纸巾,唇膏,记事本是必不可少的物件。当然,还会有一个娇小玲珑的手机,一个人走在街上的时候握着手机莞尔。
而林晓通常的装束是简单图案的白色上衣加一条或米白或卡其或军绿的棉布裤子,还有清一色网布鞋。她的脚趾一到夏天就开始疯长,指甲一寸一寸嵌进肉里,硌出硬生生的疼。所以尽管她暗暗憧憬了很久还是不能像安妮书中的主人公一样光脚穿球鞋。实际上,林晓在夏天连凉鞋也不能穿,脚丫子一年到头都闷在黑暗里。夜幕低垂的时候,林晓会盯着白得变态的双脚长久地发呆。
读初中那会儿,亲戚来串门都会用不可置信的语气夸张地感慨:“都是初中生啦,还这么小哪,可真是聪明!”尽管没搞懂年龄和智商之间的关联,但一句嘉奖足以喂饱探头探脑的虚荣心。现在走出去人家劈头盖脸一句话盖棺定论,高三了吧,瞧这精神耷拉的。
旁人都窥见高三的蛛丝马迹了么,为什么自己依旧懵懂如初?林晓颇深沉地叹了口气,又连忙意识到懵懂这样的词太矫情了。
安静!安静!坐在主席台中间位置上的秃顶男人正襟危坐,嗓门一开,声音扩成了破锣的苟延残喘。
林晓的注意力移到了前台,猩红的横幅上几个外强中干的白色大字异常刺眼。原来是把组学金发放和征文赛颁奖放到了一起,有点不伦不类的感觉。
“诶,你冲哪个来的?”林晓指指横幅问旁边的女生。
“ 恩,我不知道。该不是我的文章获奖了吧,呵呵。不过我们整个初一年级都来了。”
林晓下意识地哦了一声,抬眼便对上了一米外的“黑色大眼睛”,是县电视台的人。脑袋里豁然开朗地闪过两个字:“凑数”。
然后是那些团委,书记之类的朗读长篇大论,林晓习惯性地掏出MP4找南拳妈妈的瓦解。
半个小时后开始颁发三等奖,林晓把MP4受进裤兜。
少年组三等奖,XXX,XXX;
青年组三等奖,XX,XXX;
``````
青年组一等奖,路南,林晓。
林晓意兴阑珊地晃到主席台前,不自然地微笑,鞠躬,像个愚笨的提线木偶。身旁的男生捧着烫金的证书跟领了结婚证似的笑得春光灿烂。强烈的反差让林晓极度心理不平衡,瞥了一眼五官,是带着林俊杰味道的邻家小弟形象。
提着台式取暖器脚步轻巧地走向后门,然后在暮色里小跑了起来。下楼梯时一个趔趄,险些坐了滑滑梯。她赌气地踢了护栏一脚,忿忿不平地下楼去。
“林晓,有人找。”窗户旁一个尖细的女声划破教室的冰冷。
是极不情愿地放下手里的杂志,扫了一眼页数,收进书包。
“啊?是你。”一团白雾混着惊讶翻滚在阳光里,林晓在心里暗暗骂自己的莽撞。
“想找你帮两个忙来着。”
“喔,这样啊。”说不上失望啊失落啊什么的,只是觉得少了点``````
修订演讲稿和加入文学社。林晓轻松地答应下来。离黑色六月还有很长很长一段时光呢。林晓这样自欺欺人地想。
“林晓,我就不需要等你了吧?”一起做值日的女生看了一眼走廊上的路南,暧昧地说。
“同学而已。”波澜不惊的语气。
“说谁同学呢?”路南靠在门边,头微微地倾向右边,眼神专注地望着林晓。
女生挥了挥手,留下一个洞悉一切的眼神。
“我的,你啊。”林晓有些愠怒地说,心跳在下一秒停止跳动。因为语速太快容易让人忽略逗号的存在,定语的莫名出现让空气都跟着轻轻抖动起来。
“我的``````你。”路南小声地重复,笑容爬上嘴角,“社里有一大堆稿件等着核对呢林妹妹,脸红怕是解决不了问题哦。”
林晓拎起书包径直走出教室,把路南的调侃丢在沉静里。
气氛变得尴尬。
"呃,这个长句是不是有问题啊?林晓,你过来看看。"路南的笔落在最下面一行上,修长的手指上方林晓吐气如兰。
半晌才回过神,"要不在这加个句号?"
咚。是路南的头和办公桌激情邂逅的声响.林晓嗔怪地说:"行了行了,故意为难我的吧。我就知道上次的事有报应了,小人~"
“你说演讲稿?不是啦,主要是感冒了影响发挥,和你的改动没有关系的。”
“此地无银三百两。”
"诶,元旦我有节目,你去不去捧场?”路南双手交叉着放到脑后,若有所思。
“唱林俊杰的波间带么?”完了,一激动将真实想法脱口而出了。
“ 林!晓!同!学!”
林晓捂着耳朵,把头垂得低低的,向上翻动着眼球装无辜地问:“干嘛?”
彻底败给你。路南一幅痛心疾首的样子。
“林晓,你出来一下。”老班的指节在叠得很高的课本上摩挲了一下,转身走开。
“估计是东窗事发了。”
“是啊是啊,早自习谈话从来都非比寻常呢。”
林晓踩着闲言碎语出去,耳朵已经很有经验地删了这一段。
“你最近和南南走得挺近的啊。”老班的开门见山让林晓有些不知所措。
``````
林晓记忆中的那个早上天空一如既往的蓝,老班的脸一如既往的臭,至于谈话内容无非是STUDY COMES FIRST 之类的语句。而这次谈话唯一让林晓清楚的便是路南的叔叔竟然是永远没有表情的老班。
“你是个聪明的女孩,老师相信你会明白的。今天主要是想和你商量一下我们班级的元旦节目``````就由你来负责,可以吗?”
轻轻地哦了一声,因为根本就是带着将功补过性质的。万一节目上不了,那千夫所指就有对象了。
阳光明媚的午后,林晓坐在讲台边的台阶上,看着空荡荡的操场。
“好评如潮啊!”路南递过来一包喔喔奶糖。
林晓不自然地笑笑,摆摆手。
“喂,知足常乐啊。其实当初我的街舞都差点被刷呢,可是现场反应简直爆棚嘛,呵呵。你排的小品可是评委全票通过的啊,超棒的说~”
“恩,谢谢你,路南。”打断他的喋喋不休,眼神无焦点地乱晃,酝酿着怎么开口。
“搞什么啊?咱俩谁``````”
“我想退出文学社。”林晓忽然抬头,直直地望向路南的眼里。
“我很累,”林晓指着黑眼圈很认真地说;“我不像你,做那些杂七杂八的事很浪费我时间。高二和高三不是只差一年那么简单。”林晓站起来拍拍裤子,从容地走下台阶。
路南呆坐了很久。
是一开始就错了吧,硬要她加入文学社,哈,杂七杂八的事情,她是这样以为的呢。那我呢``````再也没有接近的``````必要了,是吗?
除夕的前一天,高三年段欢呼雀跃。
林晓收拾了两套衣服去了乡下姥爷家。
五点钟爬起来去河边看野鸭子;抢了表弟的滑板车歪歪斜斜地在街上绕;到村口放鞭炮,看烟花;很深的夜里,一个人蹲在阳台吹风``````
那些细节却紧紧缠着她不放,盘根错节地在脑子里疯长。愈发美好,愈发肆虐。
开学一个月来很如意地没有见到路南。
大概是转学了吧,老班的意思,有或许就是他自己的意思。
没有短讯,没有信件,没有电话。
恢复到三点一线的单调节奏。
再往后是铺天盖地的周考,月考,联考,忙到惊天地,泣鬼神。在很多个台灯陪伴的夜晚,从书山题海中抬起眼小小精神出轨一下,会恍惚觉得自己经历了好长的一场幻境,那些美好的片段都是自己固执的想象而已。而路南,也仅仅是一个影子,能让她不再孤单害怕的幻影。是么?是这样么?
客厅里传来抽泣声和断断续续的谈话。
“这阵子沉默寡言的,脾气也坏``````”
“您帮忙照顾照顾。”
“哎,麻烦您了啊肖主任,老让您操心``````”
嘭。林哓狠狠地关上门,怒不可竭。就是那个所谓的表姑父,所谓德高望重的主任,让她在学校蹑手蹑脚,凡事都得小心翼翼,她受够了这样的寄人篱下,而所有这些都是她亲爱的妈妈低声下气地换来的。太戏剧性了不是么?
“林晓,该去黄老师家听课了。”妈妈敲着我的房门。
“喔,就来。”我又梳了一遍头发,让它们乖乖地贴着我的脸颊,然后套上那件肥大的黑色风衣。
“头发扎起来才好看啊。”妈妈抚着我的头发说:“黄老师可不喜欢看到你这样哦。”
“是黄医生,妈妈。”我神色平静地纠正她,“心理辅导么,何必打着听课的幌子。那,么。冠,冕,堂,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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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时心绪繁乱,总爱趴在课桌上写写心情,很苍凉也很充实.
怀念再也回不去的过往.然后勇敢的向前.
生活没有意义,人生却还是精彩的.
我要整装出发,当一匹可爱的黑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