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江山不负卿

　　一回到惜春轩，梅子刚刚跟着含樱踏进内室，一关上门，就腿一软，支撑不住的跪坐在了地上。
　　含樱顾不上理她，自己也无力的坐在最近的一把椅子上，脑子里一片混乱：
　　她原来一直有些自欺欺人的认为，连昊然安排暗线到锦秋湖官邸，是为了保护和照顾自己。
　　可是，今天的事，却让她不得不去认清一个事实：早在自己回到锦秋湖官邸之前，连昊然已经趁乱在这里安排了许多人，那，他最终的目的是什么？
　　含樱再想想刚才在昭阳楼时，百里稼轩的愤怒，不由苦笑：本来这次梅夫人被下药，她和百里稼轩都当成了是梅夫人和五姨娘之间狗咬狗，没想到最后峰回路转，扯出一个连昊然，含樱自己也就被拉了进去——连昊然无缘无故，干嘛掺和百里稼轩内宅的事？
　　手心一阵刺痛！
　　含樱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竟然把左手手心掐出了血。
　　她看着手心里的血，沸腾的情绪反倒慢慢安定下来：如果这件事是连昊然的主意，那自己要面对的，只是百里稼轩的怒火；
　　如果，这件事是有心人假借连昊然的名义来安排的，那么，这个藏在黑暗中的人，心机就太可怕了……
　　含樱脑子里闪过梅夫人一早的表现，在事件的几次转折处，梅夫人都只是咳嗽不语，与平日里跋扈率直的表现颇为不同，基本上可以确定梅夫人至少是知情人。
　　那，谁会给梅夫人出这个主意呢？
　　含樱想了一会儿，遥望西南，嘴角微微泛起一丝笑容：云军主帅闵忠泰，这位西南王，准备在中秋节之前，就预先掀起曦城一场风雨吗？
　　含樱收回思绪，看看还坐在地上的梅子，静静的问：“府里有多少人是那位庆二爷安排进来的？”
　　梅子低着头捂着嘴，缓缓的摇着头，也不知是想表明“我不知道”还是“我不能说”。
　　含樱看看还没有被封闭的院门，再看看她：“那个绸缎铺的王老板是你的接头人？”
　　梅子还是不说话。
　　含樱叹口气：“如果他是，我会想办法让你出去一趟，你让他转告连大哥，暂缓回国。”
　　梅子愣了一下，再抬起头，眼睛里已经一片晶亮：“姨娘？”
　　含樱看着她：“不过你要想好了，如果乖乖留在我身边，什么都不做，我也许能够保住你的安全。如果……你出去报信的话，一旦被抓住，可能会比小玉的下场还惨。”
　　梅子沉默了片刻，细密的牙齿紧紧咬着下唇，脸上忽青忽白，最后终于缓缓站起来，恢复了平日的恭谨：“奴婢要伺候好姨娘。”
　　含樱稍稍怔了一下，没想到一向看似对连昊然忠心耿耿的梅子，会这么快就做出了自保的选择。
　　再看看梅子还没有长足的身量，含樱不再考虑她为什么做出这样的选择，只是又问一遍：“我只问一个问题：这府里，还有其他人知道你和顾妈为连大哥效力的事吗？”
　　这次梅子没有迟疑：“府里所有的人，彼此都不知道，都是单独和庆二爷联系。”
　　得到这个答案，含樱不再多问，把自己之前的想法说出来：“你和顾妈，再叫上惜春轩一个积年的老妈妈，去侍从室叫一个信得过的副官帮助记录，现在开始盘查惜春轩所有的仆妇，把每个人在五年战乱里的情况，都明明白白记下来。
　　等高副官带人过来，你们整理了多少，就交上去多少，记住，如果发现其中有嫌疑的，不许包庇，一定要交出来！”
　　说到最后，含樱的声音虽然还轻，但已经十分严厉：“不要想包庇多少人！除非你准备跟着她们一起去六处待着！”
　　梅子点点头，又有些疑惑的看向含樱：“那奴婢和顾妈……”
　　含樱看着她：“你最牵挂的是你哥哥，他既然不在府里，你也可以放一半心，你爹爹那边，现在来不及串供了，只能看他自己能不能遮掩过去，万一被怀疑上了，那你一口咬定自己当时年纪小，不知道这些事，其余的，我会给你想办法；至于顾妈……”
　　含樱顿了顿，庆幸自己趁着百里稼轩薄醉微醺的时候，提前把顾妈一家人的卖身契拿到了手，这次的搜查是按每个人的卖身契排查，除非盛怒之下的百里稼轩还会想起这桩小事，特意吩咐高副官注意，否则的话，顾妈一家人很大可能不会在搜查的范围里。
　　“顾妈这边，我另有安排，你放心吧。”含樱含糊的说了一句，就将梅子打发出去，叫齐了院子里所有的人，以“府中重新整理人口造册”为由，开始排查。
　　等一切安顿好了，含樱才慢慢站起来，走向书桌：要让高副官他们不把注意力放到梅子等人身上，那么，她还得做一件事……
　　锦秋湖后宅毕竟人口众多，百里稼轩又没有指定先从惜春轩开始查，这就让含樱争取到一定的时间。
　　等高副官带着人来到惜春轩的时候，梅子和顾妈等人，已经把院子里所有仆妇的身世、五年战乱期间遭遇都统计一遍，两个有些嫌疑的婆子被单独带到一侧，等候高副官重点审讯。
　　高副官接过记得一清二楚的花名册，皱了皱眉，低声问：“三姨娘呢？”
　　他话音未落，只听正室珠帘“哗啦啦”一片碎玉飞溅般的声音，他抬起头，只见换了一身白衣、眉宇间凝如冰雪的含樱已经走了出来。
　　“高副官要从我这里开始检查吗？”含樱声音冰冷清泠，当门而立，冷冷的看着他。
　　高副官苦笑一声：“属下参见三姨娘，这次过来是排查内宅仆妇情况，属下万万不敢打扰三姨娘。”
　　含樱却不理他的退让，继续道：“你不打扰我，我却有事要打扰你。”
　　说着，含樱把手中几页文字高高举起：“这是我刚刚写下的，关于我和塞雪在江北几年的经历，高副官不妨当做口供，拿回去细细审阅，有不明白的，再来问我。”
　　高副官迟疑一下，含樱已经不耐烦的开口：“高副官知道我腿不方便，还要我给你送下去吗？”
　　“那……属下谢过三姨娘指点情况。”高副官只能硬着头皮上去接下来。
　　含樱丢下一句：“高副官请继续公干。”然后转身就要回内室，也许气愤之下转身太急，她腿又不便，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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